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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力气始终不敌男人,酒已经在承瑾手中正在哗哗往空的杯子里倒,黄岩倒也没有马上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倒完也没有再出手阻止,只是在他准备端起酒喝的时候,黄岩一把夺过被子猛地仰头喝下去然后露出空空的杯底给承瑾看。 承瑾也不生气,转头对酒保说:“请再给我一个杯子。” 酒保取来杯子,承瑾刚要伸手去拿,马上又被黄岩夺过。 听话的师弟,大男孩承瑾,这个时候忽然顺手把那瓶伏特加狠狠的往地下一摔,他摔了酒看着黄岩大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与此同时眼睛里闪动着五光十色,黄岩知道他已经到达临界点了,脾气再好的人,平时再沉默有度的人也会有不能承受的时刻,承瑾这样的人平时表现得越是平静,逼急了越会让人刮目相看,他就是一片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平静无澜的后面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应该是舒宜又出了什么问题。 黄岩和承瑾认识很多年了,他们是邻居,从承瑾搬进大院来他听话懂事的名声就是大院里大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他几乎是每家培养孩子的参照标准,你看人承瑾把校服的扣子扣得多规矩,你看人承瑾多有礼貌,你看人承瑾…… 承瑾的性格是温润的,甚至有点书呆子气,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没见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规规矩矩的上学,做三好学生,最后按照父母的意愿去了美国留学,从小到大做了一辈子的模范生,虽然稍显温和的性格让人有点担心吃老好人的亏,但几乎每个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只有这一次,那就是他执意娶了舒宜做妻子,没有人料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决心,让一向孝顺的他差点被母亲气得要断绝母子关系。不过黄岩不赞成他这样的酗酒,她很多年前就知道酗酒绝对解决不了问题,所以的问题在你酒醒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尖锐,有时候一些事发生了不能逃避,只能想解决,这也是她跟程敬南接触这么久以来养成的惯性思维。 承瑾大声之后,眼睛里都是通红通红的,大大的眼睛里变得一片波光粼粼,大概是不习惯黄岩了解一切的同情目光,他习惯性的低下了头想要隐藏自己的心事,可是眼泪却在低头的刹那从眼睛里滴落下来。 黄岩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然后抽出一支烟递给承瑾帮他点燃,自己也抽出一支,承瑾没吸一口已经猛烈的咳嗽起来,但是黄岩没有管他,在静默的气氛中吸完手上的烟。 一支烟过后,黄岩忽然从高脚椅上站起来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摆在他面前,口吻清醒冷静甚至带着一点冰冷无情:“如果她真让你这么痛苦的话,那么就签了这份协议,你们离婚吧。” 听了黄岩的话承瑾好半晌没有抬头,没有说话,黄岩等了他一会,苦笑了一下把桌上的协议书收起来,说:“你现在想怎么做呢,整天整天的酗酒你妈就能活过来了,整天整天的不上班不回家你就能够一辈子不再面对她,承瑾,有时候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如果你不能原谅那么就放弃,如果你不能放弃那么就原谅,你不能一辈子总这样下去。” 黄岩就是有这个本事,在别人天翻地覆的时候她能够保持清醒无比的头脑,说出一些让人不想面对却很有道理的话,似乎事不关己总是能够最清醒。 承瑾不理会她,转头又问酒保要了一瓶酒,埋头喝起来。 这次黄岩没有拦他,只是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终于叹气:“承瑾,事情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了,你把公司就这样丢下,你知不知道董事会已经决定重新召开会议,你难道真的非逼董事会换人吗,你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不想要了?你有本事给我在这里酗酒,你有本事不去上班,你有本事就回去跟她离婚……”黄岩的语言是尖刻的,如同暴风骤雨一样扑面而来,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个时候怎么会这么尖刻,但是她明白很多事情不能拖,就得对自己狠毒,不然她怎么会混到今天的地步。 她还要继续说,但是猛地,一声玻璃碎裂的哗啦声打断了她的话,这是第二次承瑾摔东西,一个杯子被他狠狠的掷在地上,黄岩惊讶的转头看着他,承瑾摔了杯子倒依旧低着头,过了很久很久,仿佛黄岩感觉他是不预备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听见承瑾低低的说了一声:“我没本事!” 说着,一个人影已经踉踉跄跄站起来朝人潮拥挤的门口走去,一晃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样的深夜路面上已经没有白天人声鼎沸的盛况,承瑾的车子开得很快,仿佛带着发泄情绪故意把速度开得这样快,不知道他将速度开到了多少,只知道亮着霓红灯的楼座迎面而来又迅速后退,车窗外许多灯光一闪即逝,喝得这样嘴哪里还顾得了红灯,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夜真的深了,一路上横冲直撞闯了不知道多少红灯,超了多少车居然没有交警跟上来,承瑾顺利将车子驶入自家小区的门口。门口的大理石上面刻着几个字“家园”,这是他房子所在花园小区的名字,但是他现在看着这个温馨的名字只觉得无尽的嘲讽,家园,家园,什么是家园,一切一切他努力得来的原来只是家破人亡。 门口的保安看见他的车子,远远的给他行了个礼,等了很久却不见他的车子驶进去,保安走过来,本来小区的保安训练有素一般对这些业主的事不大关心,只是打算巡视一下就走,可走过来闻见深深的酒气他这才担忧的低头查看了车内的人。 承瑾已经趴在方向盘上不说话,保安终于认出来是他,恍惚记起来一些事又微微走开。 承瑾全身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 其实这一个月他并不是没有回来过,但是他从来没上过楼。有时候深夜如今天,小区里只有值夜班的保安还醒着,有时候是清晨四、五点他刚酒醒的时候,他常常会把车子开到楼下停一会,看着2号楼13楼的窗口,那里是他的家。13楼窗户里亮着灯,不管多晚窗户里总是亮着灯,难道她这一个月从不睡觉的吗?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承瑾在方向盘上伏了一阵,打开了车门,保安接过了他的车钥匙去帮他停车。 承瑾一步一步朝里走。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熟悉的楼道,熟悉的电梯,熟悉的走廊,每一盆植物每一盆花草他都那样熟悉。 终于走到自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刚要转动,门倏的开了,面前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面上露出讨好的笑:“承瑾,你回来了。” 承瑾有点恍惚,看着面前这个人,仿佛很多个过去的日子里,他下班回来她来为他开门拿拖鞋,然后一切都是那样美好,但是一切已经不同了,这个人怎么还能装出这样的笑容来,这个人怎么还能这样笑着迎接他?想着,他的目光又变得凌厉起来,舒宜脸上强装的笑容一瞬间垮下来,甚至连眉眼都扫下来,但她还是弯腰替他打开鞋柜拿出拖鞋再艰难的扶着墙壁起身。 承瑾淡淡瞟一眼底下摆着的拖鞋,眼神很快转移到她身上。 舒宜连肩膀都塌陷下去,垂下的睫毛不安的在他令人的注视下微微颤抖着,承瑾忽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他的视线不容许她有任何的躲闪。 他眼里的鄙夷与厌恶让她害怕,闻见他扑面而来的酒气她瑟缩了一下肩膀。 他只是捏紧她的下巴,那么用力,仿佛要发泄自己的怒气,到此时此地看见她痛楚的神色自己居然会不忍心,这个恶毒的女人,所有的人都说她从小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只有他不肯相信,现在她难道还想继续装下去。 他知道? 他既然知道她每天都等他,但是他为什么不回来? 舒宜听完他的问句,眼睛里慢慢浮起一丝委屈的水光,然而面对他冰冷的目光她眼中那丝水光都下意识的想要躲藏起来,但是又怎么能够,那是她所不能控制的,水光在眼角凝结成珍珠就这样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 或许是因为那梨花带雨的泪和委屈的目光,承瑾的手终于有所放松,但是马上他冰冷带着酒气的唇狠狠的压下来,压在她的唇上,舒宜没有防范被重重压倒在玄关出的墙上,背心紧贴着墙壁冰冷一片,他的唇带着隐隐的怒气狠狠的蹂,不带丝毫怜惜。唇齿间有她泪水的苦涩,但是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对她产生了怜惜,马上唇上更加用力,牙齿也被调动起来,仿佛惩罚自己又仿佛提醒自己,他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用力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唇齿间不断的咸涩味让他不耐,他微一用力,唇里有了腥味,仿佛这一丝腥味将他体内的一切邪恶因子都调动起来,他扶住她后脑勺的那只手往下一滑“嗤”地一声她身后有布帛撕裂的尖锐声音在空间里响起。接着她整个人就被他拦腰抱起走向卧室。 她被狠狠的用力抛到床上,但是她只是用手护了一下肚子,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切动作。 承瑾不看她,承瑾只是不看她,一边躲避着她的眼神另一边在努力的解身上的衣物,许是醉了的缘故,那跟领带他越拉越紧,他一烦躁起来干脆将整个衬衫猛力往外一拉,崩崩咚咚掉下来一排纽扣,接着是皮带…… 舒宜只是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个失控却不敢看她的人,看着他陌生到令她心惊的举动她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一片清亮。 也许就是这片清亮让眼前这个人不敢抬头,但是越不敢抬头,他低头的动作越激烈,很快舒宜便被他压在身下,舒宜自始至终都是用那种带着一丝凉意的目光看着他。 舒宜躺在他身下,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他半撕着全部去除,接着就是一个钝重的进入,一个不可思议的进入,没有任何的前戏没有任何的润滑,可他进入的时候舒宜也只是轻不可闻的闷哼了一句。 终于那眼中一丝带着倔强的清亮消失不见,到此刻舒宜才收回看着他的目光,目光转到床头的台灯,甚至一直护着腹部的手都散放在身边,整个人就象是被抽去了灵魂,那明睁着的大眼睛里瞪着,却全是绝望。 这个晚上她再没有睡着。或许是酒精的缘故,身边的人得到满足后很快便陷入沉睡。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爬起来的,只是每走一步都觉得身子仿佛散了架一般疼,她摸索着爬到飘窗上坐好,眼睛静静的瞟向窗外一点一点的看着天空陷入无边的黑暗,黎明前让人绝望的黑。 承瑾醒来的时候,舒宜就是这个动作。 等他起床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在客厅微一驻足,她仍旧是这个动作,他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轻轻被拨动了一下,差点就要忍不住过去把她抱下来,然而清醒的时候他从不敢让自己知道,他对她还这么关心,他也不能容许自己对她好。 其实这个世界上承瑾最害怕的就是她的这个动作。 很多以前,当她还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时她就喜欢这样的动作,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高高的地方,要么是窗台,要么是海边的礁石。他害怕,不是因为她这样孤独寂寞的姿势,也不是她这个时候落寞的目光,而是,他生怕她下一刻会掉下去,或者会跳下去。 可是,承瑾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一言不发的强迫自己走出门去。 等到大门被“砰”地带上的时候,舒宜才机械的回了一下头,仿佛被震回了迷惘的思绪。 舒宜对着那扇关上的门怔怔的发了好久的呆。 过了好久,舒宜捡起脚边上一个日记本,右手从靠窗那边抬起来看起来有点艰难,手上包着纱布。 纱布上隐隐还透露着几丝血迹,昨天晚上还完好的手臂,早晨是什么时候被自己包扎上的纱布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实际上昨天晚上手腕也不算完好,腕子上早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是用水果刀割的,有些是用破碎的玻璃碎片割的,破碎的玻璃片割出来的伤痕比较狰狞,但是那个人,没有发现。 没有人发现。 哪怕是今天早晨,她把手藏在靠窗的一面曲起的双腿挡住了他的视线,既然昨天晚上他发现不了,那么她以后都不会让他发现。 她翻开日记本,里面写着她今天的日记,雪白的纸张上面也滴着一些血迹,触目惊心。 天气微雨 睡不着,起来了,看起来明天的天气不会太好,风吹得人好冷,腿有点麻,我的头又疼起来了,大概是坐久了吧。昨天晚上他终于回来了,但是整个晚上他说了18句“离婚”没想到醒来的时候他却从来不提,他应该是想要离婚的吧。是不是很可笑,所有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知道我们不可能白头到老但是我居然还答应跟他结婚,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和他白头到老,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够得到幸福,但我居然会答应他,静云说我疯了。我没疯,只是这一路我们都这么辛苦我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我不,静云说我这是逃避。逃避就逃避吧,或许我是在逼自己,如果承瑾真的对我提出离婚我会不会死皮赖脸的还留在他身边。一直以来都是他拉着我不肯放手,一直以来我都清醒着象我这样的人不可能得到幸福,我不断警告自己要挣脱他的手,但是没有想到等他的手已经抽离我却仍旧不愿意相信他已经不再拉着我了。从小我就喜欢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窗台上,或者礁石上,或者是悬崖上,很多人都害怕这样悬崖的感觉,我却只能坐在这样的悬崖上才能得到一些心安,因为实地上太多的阴谋,太多的算计,太多的命运,只有悬崖给我安全感。因为当一切都逼到眼前的时候,我只要轻轻一跃,跳下这悬崖那么不管再恐怖的阴谋我都不用去害怕,跳下去我将再没有害怕的人和事。承瑾是第一个会害怕我跳下去的人,我永远记得当年他从高高的礁石上把我带回去的情景,他拉着我的手那么紧仿佛生怕我挣开,他的步伐那么坚定,仿佛无论什么东西都不能令他对我放手,于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我还是跟着他回来了,可是现在他却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他眼中的鄙夷与厌恶远比世上一切阴谋诡计都可怕,几乎可以让我恨不得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消失在他面前,因为我可以容忍任何人的误解折磨轻视,但是却承受不了他一个沉重的眼神,又或许我跳下去之后他会原谅我。尽管是这样,我还是不能跳。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三个月大了,医生说他发育得非常好,只是说现在还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其实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会爱他。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割了手腕,却还是会包扎起来,我原本是想或许等到我终于死了他会内疚,哪怕只要能让他对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一丝的后悔我都愿意去做,但是我不能放弃我的宝贝,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从小我就没有亲人,没有人会对我好,没有人,我终于有宝宝了,宝宝是我的,他一定不会跟承瑾一样离我而去,所以我要包扎好伤口,我要把宝宝生下来…… 舒宜有写日记的习惯,也许是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很多事她都喜欢这样写下来,然后撕掉或者烧掉,她从来不会让别人发现她的日记本。这一个月里承瑾每天不回来,她便亮着灯一宿一宿的等,等到最后养成了夜里再也睡不着的习惯,睡不着然后就写日记,一宿一宿的写,可是她死也想不到承瑾那样回来了,又这样走了。说了一整个晚上的离婚,醒来后却这样的离开了。 以前舒宜逃避他的时候,承瑾总是用自虐来拉回她,舒宜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他不要她了,她很痛很痛,痛到无可发泄就只好割自己,一刀一刀的,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痛得不可呼吸了。承瑾不回来她就割手腕,手腕上大大小小的疤痕都是这几天割出来的,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她一直是这样的,身上永远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可她从不让别人知道,只有一个人曾经为了知道她的伤势默默守候在她身边,但是现在这守候的人走了,那么她永远也不会给他守候的机会。按理说来,按舒宜的性格说来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在他第一夜不归家的时候就决绝的离去,让他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她,但是她却没有走,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不开,不管静云怎么劝,不管割开的伤有多疼,不管夜有多长,她总不肯走。 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那个人已经不要她了,她还不肯走。 承瑾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走,每天晚上看到窗口亮着的灯光都提醒着他,她在上面。他不提出离婚,但也不回家,但是每天都会到窗口下来看她的灯光,哪怕醉得再很,哪怕再晚。每次看到灯光,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了解,为什么不提出离婚,明明恨不得要掐死她,却在看到她的泪水还会心软;一个月不回家明明是想让她自己先走掉,但是却每天都会跑来看她窗口亮着的灯光,看到灯光心里就落地了,她并没有跑到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赵承瑾,赵承瑾你到底该怎么办? 第二章 正文 第二章 接下来承瑾有三天没有回来,日子一天一天重复的过去,舒宜摸着自己的肚子每每想起要告诉承瑾孩子的事,可是想想他那个早晨离去时候冰冷的神情又无比酸涩的咽了下去。接下来舒宜就再也没有机会来特意等待承瑾的回家了。 第三天的晚上她一个人晕倒在家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 舒宜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正打算要寻找些什么,忽然从窗口处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声音:“舒宜,你不要找了,不是他送你来的,而且他也不会来。” 舒宜那微微带着点希望的眸子就这样平静下来,低头看着面前的被单也不看说话的人,问道:“静云,是你送我来的?” 静云站在窗前,眼睛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没有作声。 良久,空气中响起静云叹息的声音:“舒宜,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再不做手术就来不及了。” “做什么手术?” “舒宜,你不用跟我装傻,这个孩子你不能留,这个孩子你留不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和他不可能,你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除非他能为你抛弃手里的一切,你觉得他能做到么,你觉得这可能吗,他那个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样的家庭你这样的处境,你觉得你能在这个夹缝里生存吗,别忘了在那个夹缝里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还不死心,还要一头撞上去,舒宜,听我的,你把孩子做了和他离婚把。” 静云已经不相信爱情,更加不相信舒宜和承瑾这样相差悬殊的爱情,静云觉得她和陆镇就是舒宜血淋淋的教材,但是舒宜为什么还要一头撞上去? 舒宜没有回答。 出院的时候静云本来是恨恨的,但是到底没有办法让苍白的舒宜就这样回去,她送舒宜回的家。 回到家舒宜只觉得不对劲,到房间里找了找,果然,衣橱里承瑾的衣服都已经不见了,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打开抽屉翻了翻,存折,证件之类的都还在,只是少了一份。 她笑了笑,拿起衣橱里自己一件衣服换上,一边穿一边命令自己不能哭,不许哭,静云还在外面,她如果哭出来了静云一定会逼着她把孩子打掉。可是眼睛里哪里只得住酸涩,这些天来她一个人每天等待他至深夜,白天还要撑着身子去体检,每回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见别的妻子有老公前呼后拥的护着,每回医生问她身体虚弱为什么先生却一次也没有来过,她都强力的忍着,那些酸涩的时候,那些心痛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出来,可是现在看着空空的衣橱却是之也止不住的流泪。 舒宜不敢出去,只能忍着忍着,终于发出隐忍而细碎的哭声。 静云在客厅里等待了一阵,舒宜一直没有出来,因为她回家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又记得医生的忠告她忍不住推开门。 果然不出所料,舒宜又晕倒在地毯上,眼角有着未干的泪痕,她砖头看一眼打开的衣橱,忽然有些明白。 舒宜再次进了医院。 其实怀孕也不至于让一个人虚弱到动辄晕倒,只是舒宜这一个月来身体太过虚弱,营养不良,又加上怀孕初期的一些反应。医生说她有轻微的心脏二瓣膜闭合不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没有发作,也许不怀孕舒宜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的心脏有这样的毛病,但是怀孕了,加重了心脏的负担这个病情就开始凸显出来,而且医生曾警告舒宜这样的身体怀孕必须非常小心保养,不然情况会怎么演变谁也不得而知。说起来倒不是舒宜和承瑾的关系让静云逼舒宜把孩子做掉,而是出于实际的身体考虑,趁着孩子还小病情并不严重的时候把孩子做掉再动手术,可是舒宜怎么会肯,怎么会答应,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在这个情况下可以说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因此静云虽然逼但也不十分下狠心。 不过这次,静云坚持让舒宜住院。 舒宜明白静云身上也是一团乱,这个城市如果不是因为有她,也许静云一辈子再也不会踏足。她想了想也没有再反驳便答应了。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命中注定,这天晚上静云刚回到旅馆忽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舒宜下体出血不止,别说是孩子,恐怕连大人都有生命危险。静云接到这个电话,魂都被吓破了,匆匆拦了车直奔医院。 其实一切说起来不应该是命中注定,舒宜这样的身体能够把孩子怀到三个月已经非常不容易,从小她身上就是数不清的伤痕加病痛,被后妈折磨的或者被那个“姐姐”碧岚折磨落下无数的病根。更何况女人怀孩子原本就是一件需要非常注意的事情,可舒宜这一个月来让身体每况日下,所以这个晚上只因为头晕摔一跤就大出血这在医生眼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静云到的时候舒宜已经做完手术正被平车推着从手术室出来,静云紧张的跑上前去,舒宜并没有睡着,虽然脸上是浓浓的倦意但仍旧望着静云露出一个微笑。 她想让静云放心,可静云看着她那灰白的唇,憔悴苍白的脸色心怎么可能放得下来。 护士不认识静云,她把舒宜推进病房顺便在病房的门上挂上一个谢绝探视等同于把静云关在了门外。 静云愣了一下,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才慢慢退出来往医生那边走去。 黄医生的办公室里,静云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听黄医生细细的分析着,到了最后医生忽然总结说:“她现在的这种状况根本就不适合怀孕,这一次平安度过了但是下一次,再下一次那就不好说了。而且她现在的心脏也渐渐产生了变化,她的身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心脏会负荷不了孩子的————-”医生长叹一声用沉重的语气说,“恐怕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静云不是不知道,但是这一次她才真正领悟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对医生点点头说:“好的,黄医生我知道了,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 静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缓慢地在走廊里走着,心情沉重。 她在想应该怎么跟舒宜说,她要怎样说服舒宜,舒宜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明白,但是她就是不肯把孩子做掉。 想了一会,她忽然转身朝电梯走去。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有了一份离婚协议,舒宜看着静云摆在她面前的离婚协议忽然很想笑,那里赫然签着承瑾的名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眼里终于滑下泪来,一滴一滴,静云从来没有见舒宜哭得这么伤心过,一个字不说就这么静静的。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舒宜忽然微笑了一下,拿过一旁的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签字一边说话,声音平静如水:“静云你知道吗,原来只是想着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算是一天的幸福日子换一辈子的地狱我都赌了,可没想到幸福的日子真的这么短暂。我不想把孩子杀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承瑾不要我了起码还有我的宝宝,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无数次的想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宝宝了,请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我可以原谅他的一切,但是原来我终究抓不住,它消逝得太快太快。不过静云,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说过要娶我,要给我一个家,要生很多很多孩子,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孩子啊,静云你就让我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好吗?我只有他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扑簌簌的落下来,那么密那么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静云的心都给她哭酸了,哭软了,忍不住就要答应她,但是她不能,她强忍着用冷静的口吻说:“舒宜,你到底还要执迷到什么时候,那个男人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这个孩子如果留下来你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你懂不懂。” 不懂,真的不懂,从前那么爱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分得这么清楚的一天,离婚协议书上甚至连房子的一个角落都没有留给她,那是他们的家,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第三章宿命的遇见 正文 第三章宿命的遇见 国际会展中心的大厅里人头攒动,舒宜正陪着一队法国客户,她的职业是商业翻译,不过今天这笔生意却是好朋友夏桐私下介绍的,拿相当于同声传译的小时公子。合同基本谈好,她再陪着主办方转了几圈就把法国客户送走了。 送走那队客户,顾经理回头递给她一张卡,并且拍拍她的肩膀表扬说:“舒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干得漂亮!” 翻译的酬劳舒宜早已经领过,她明白顾经理那张卡里代表的是什么,微微一笑接过来,挽了挽头发谢过:“谢谢顾经理,过奖了,这是我的名片,有机会下次合作。” 此刻他们正站在人声鼎沸处商谈事情,商海里沉浮已久的顾经理深知这单生意如果没有舒宜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谈成功的,或者说如果没有舒宜背后的夏桐,这个生意或许根本就不可能这么顺利。这个世界上有得到就有付出,所以舒宜也猜测到顾经理的意思,接了那张卡。 再说了两句,顾经理问是否需要送她回去的时候,舒宜的神色忽然一变,匆匆谢绝说:“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顾经理怎么会知道舒宜越过他肩膀看见的人,他有点疑惑,仿佛为了确认一下,他再问道:“舒小姐,真的不用送吗,这里离你住的地方很远,我还是派个车送你一下吧,车子就在外面。” 顾经理刚说完,舒宜接话道:“不用了,谢谢你,我今天真的还有事,下次吧,再见!” 说完人就匆匆的消失在会场,顾经理回头看见海天的赵经理,忽然想起上回答应给他介绍一个法语翻译,他忙回头对着舒宜离去的背影大喊:“舒小姐,请留步,我还有个客户想要介绍给你认识。” 他的声音回响在大厅里,可是那个背影却依旧匆匆忙忙浑然不觉他的喊声,不一会就消失在门口。顾经理有点纳闷,印象中舒宜不是一个这样匆忙的人,他记得刚才她还摆脱他帮她多介绍一点业务,怎么现在行色如此匆忙。 舒宜刚走出门口不远,马路边有人在车子里对她按了一声喇叭,车子短促的叫了一声,可惜舒宜竟然没有听见似的,只顾着一个人急急的朝前走。 坐在车内的夏桐这才急了,忙打开车门追出去。他刚碰到舒宜的手臂,舒宜忽然慌慌张张的把手缩了回去,仿佛在害怕什么追着她似的。 夏桐这才忍不住出声提醒:“嘿!舒宜,你怎么拉,丢魂拉,我给你按喇叭都没听见?” 舒宜回头见是夏桐,这才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倒没说话先抬起手摘下夏桐吊儿郎当戴在脸上的那副墨镜给自己戴上,然后赶紧把头低下来。 夏桐看着她匪夷所思的行为,有点啼笑皆非,他嘲讽到:“舒宜,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见不得人?” 舒宜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他,问:“夏桐,你的车在哪儿?” 夏桐回头看着那辆火红色的玛莎拉蒂,舒宜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快步的走上前去,坐进副驾驶的位置然后探出头来对夏桐招手说:“夏桐,你快来开车。” 夏桐神色这才凝重起来,他小跑着走上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问:“舒宜,你怎么了,遇见谁了……?” 舒宜没有多加理会他,只是紧张的望了会展中心的门口一眼,焦急的对夏桐说:“你快开车。” 夏桐依言发动车子,车子渐渐驶离,火红色的车身几乎是同会展中心目门口某个追出来的身影,插肩而过,车与人交错而过的时候舒宜赶紧把头低了,过了好久才敢抬起头。 直到车子上了高架桥,她才把墨镜拿下来,怔怔的看着墨镜出神。 夏桐见舒宜脸色难看,他斟酌了一下才问出来:“舒宜,你到底看见谁了,吓成这样?”这一路上夏桐看她怕成这样这替她着急,憋了好久,终于问出来。 舒宜把墨镜递给他说:“不是!” 舒宜不说谎,既然她不愿意说夏桐也避开去不再深究,他说:“我在夜未央订了包厢,静云和陆镇吃过晚餐都会去,你去不去?” 舒宜稍稍一整理神色,她微笑着谢绝:“我不去了,你送我回家吧,我还好多工作没做完呢!” ‘舒宜,今天这一单还不够你今天歇息一天的,今天可是平安夜,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夏桐闷闷的,气冲冲的,他公子哥的性格,向来是人家对他逢迎奉承,他千方百计托关系给舒宜找单子也是希望能够帮帮她,让她不必要那么辛苦赚钱,可是她仿佛永远不会明白,还是她明白,却永远不会满足? 舒宜垂着头,紧紧的抿着唇,不回答! 夏桐等了一会返回头来,她依旧是这个表情,夏桐不由火大起来,她总是这样。或许她是吃定了他,在他面前从来不会反抗,但是不同意坚决不同意,什么也不说沉默着表示她的反抗,夏桐总是拿她这个样子没办法。想起当年如果不是他……或许舒宜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心里一痛,默默叹息一声,放柔语气说:“算了,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他把方向盘打了个转,车子朝舒宜住的房子的方向驶去。 车里依旧是沉默着,夏桐永远拿舒宜的沉默毫无办法。 舒宜回去不久,静云就回来了,她探头往舒宜的房间看了看,看见舒宜正在数钱。 她到客厅倒了一杯水走进去,舒宜头都没回,仍旧在数钱,倒是说了一句话:“静云,你不是和陆镇去夜未央了吗,怎么就回来了,这么早?” 静云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嘲讽她道:“舒宜,你又在数钱,你应该拿个镜子来看看,你两个眼珠子都掉进钱里去拉!” 舒宜也不理会她的嘲讽,继续数,她有一个缺点,就是数钱的时候不能被打扰,一旦被打扰了钱的数目就可能出错。 静云见舒宜不理会她,她没好气的走到她面前说:“你一天不赚钱你会死啊?” 舒宜刚好把钱数完,她扯过封条封好钱然后拉过一个盒子把那沓钱放进盒子里,再拉开抽屉放进去,开始看桌上的翻译稿。 舒宜不肯陪夏桐去酒吧,静云才在酒吧里见过夏桐的臭脸,心里正对舒宜颇有微词。 说起来还是静云教舒宜怎么赚钱的,她和舒宜是高中校友,当时教她赚钱的时候舒宜高一,静云高三,可没想到静云现在不那么拼命赚钱了,舒宜却跟个十三妹似的,整天把一切行动和思想奉献在赚钱上头,仿佛到明天世上的钱就被人赚光了似的。她摇头:“舒宜,我真没见过比你更没安全感的人了,你这么年轻,我想不明白你要赚这么多钱干什么?” 舒宜一直都是自己赚钱养活自己,高中,大学,学费,生活费,如果说之前舒宜对钱那是一种本能的迫切,那么现在说起来舒宜都已经大学毕业,手上也已经有了一定量的存款,根本不必要再为了钱这么拼命,可是她却越发的玩命似的赚钱。有时候静云是心疼她,但更多时候她觉得她简直是冥顽不灵。 听了静云那句话,舒宜抬起头来瞥了静云一眼,不阴不阳的说:“我又没赚你的钱,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有个陆镇把你当活菩萨供着?”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找一个也把你供起来?” “我找不到呀!” “找不到……”静云正在喝水,一口气走岔了,咳起来。 舒宜浅浅一笑,认真检查面前那堆翻译稿,不再说话。 静云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息,她悄悄挨近她,碰碰她的肩膀问:“说实在的,难道夏桐真的没戏了?你这么爱钱就不考虑考虑他?” 此句才是静云这么早从酒吧赶回来的真正目的,方才夏桐在酒吧里臭着一张脸,大家都拿他发愁,正是静云自告奋勇信誓旦旦今天晚上一定把舒宜给请过去。她抓住这个机会缠着舒宜说:“夏桐有什么不好啊,虽然是孩子气了一点,但是这样的男人可爱,而且他这么多年来在你身边默默守护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感动……” 静云一直说一直说,舒宜也没回,等她说到舒宜实在不耐烦的时候她站起来径直走到客厅里去,再也懒得听静云说什么。 静云和舒宜是高中时候认识的,当时两人还做过一年的室友,舒宜当年离家出走投奔的就是静云,说起来恍惚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的时间代表了什么,十年的时间舒宜已经二十六岁,长大了,从当年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女孩长成了如今坚强独立的白领,十年的时间,静云也已经不再执意要出人头地。她们在同一家外贸公司工作,静云干的是销售,舒宜是销售和商业翻译,空余时间舒宜也接拍一些平面广告,接私货翻译稿子,有时候甚至还带外国旅游团,总之用静云的话来说那就是——只要是能赚钱舒宜又干得来的事,她一个都不放过。 还记得静云当年从北京西站接到舒宜的时候,真是不敢置信她一个人真的跑出来了。当时大舒宜两岁的静云已经在这个北方城市的外贸大学里念表扬一年级,她接到舒宜,看着她傻了一样问:“舒宜,你就这样跑出来了?” “嗯,那个家我迟早要离开的。” “那以后你怎么办?”静云出身农村,老家是一个闭塞落后的渔村,她也是从高中起就开始给自己赚学会生活费,但不管怎么说她总还有个家在支持她,虽然穷了点,虽然差了点,而舒宜孤身一个女孩子,连高中都没毕业就这样离家出走,静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为难。 第四章 正文 第四章 惯看人脸色的舒宜怎么会不明白静云此刻的意思,她笑笑说:“静云,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拖累你的。将来我不知道会怎样,但是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继续在那个家里呆下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已经受够了。我到北京首先来找你,是因为我总共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将来我真的从没想过,凭我现在手头上的积蓄连在北京呆两个月都不够,但是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总能够找到活命的办法。” 静云被舒宜揭穿,有点不好意思,忙着解释“舒宜,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实际上静云也确实没有不管舒宜,也许一切正如那句话所说,上帝的眼睛坏了,但它总会好的。 静云所在的外院管理严格,舒宜不能在静云宿舍留宿,静云只好帮舒宜租了一间地下室先安顿下来。 静云是学表演的,虽然才大一,手头上已经积累了不少拍广告的客户资源,想当年舒宜在高中也曾经干过这一行,凭借外形优势很快和北京几家工作室签订了拍摄合约。慢慢的,又经人介绍开始零星的走一些秀,虽然因为是新人吃了不少亏,但总归还是安定下来。没再过多久,舒宜又找了一间复读学校报了名,舒宜高二没念完就直接到复读班就读,当然难度和竞争不是一般的大,可舒宜,一边坚持着工作,一边咬牙学习,每天就算背到两三点也要把当天的任务完成,咬着牙念了一个月,第一个月的月考成绩舒宜是倒数第二,得倒数第一的那个考的是美术专业,享有专业特长分。舒宜默默的从成绩栏前经过,没有说什么,只是到了这年期末,舒宜的成绩爬上了校榜的前三十名。吃饭的时候有同学对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她泰然自若的继续吃饭,她不骄不躁,凭着这一股子狠劲,到高考的时候她硬是杀进了校前十,也考上了静云所在的外贸大学。 静云对舒宜的家事一知半解,她不是很具体的明白舒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离家出走,让她有这样的决心对自己这么狠,但有时候看着舒宜苍白的脸,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她会心疼。这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好女孩,这同样也是一个惹人心疼的女孩子,她常常想,不知道将来舒宜的另一半听见她这些辛酸遭遇会有怎样的表情。 舒宜不耐烦静云的念经,她一个人走到厨房去下方便面。 静云呆在舒宜的房间里,正拿舒宜没办法陆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随便说了几句也不再管舒宜到底去不去夜未央,她匆匆开门出去。 舒宜从端着一碗方便面出来的时候,静云已经不见踪影。 她于是跑到阳台上慢慢吃着,一边看楼下静云的背影。 舒宜和静云住在一起,是N市的一套老房子,她们住在三楼,阳台上有从一楼爬上来的常春藤,那些绿油油的植物一直爬到她的窗台上,舒宜看着那些叶子喝汤。 喝了没几口,客厅里有手机铃声响起,她忙放下碗进去接电话。 “喂,你好,我是舒宜。” “舒小姐,我们是公司,我们昨天约好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们把那材料送过来。” “噢,噢,好,我已经都做好了,马上就送过来,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那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的,再见!”舒宜电话挂断后,飞快的到客厅的沙发上捡起自己的包检查了一下,那几份材料早在她出门前就准备好了的。她拍拍额头,责怪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今天她原本跟人约好,下午把翻译出来的材料送给这家公司,谁知道从展销会出来居然给忙忘了,今天是怎么了? 她忙到楼下打车去送文件。 从那家小公司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她步行在华灯初上的N市街头,看着一块块巨大的霓虹灯箱,圣诞树上装饰的各色华丽彩灯,以及各种商厦为了节日吸引顾客特意装饰出来的一种喜庆气氛,舒宜忽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单薄。 这种生活她到底过了多久,她从来没想过。 只知道这些年来,只要有单就拼命上,只要有广告就拍,忍着恶心陪各式各样的客户喝酒,每每接了私活翻译稿子至深夜,这样的拼命,钱她已经赚了不少,很多同事打趣说:“舒宜,你是不是打算到南极去生活?”她笑笑,静云说不懂她为什么豁出命来赚钱,其实她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一个目标,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活着,索性就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赚钱上头,只有赚到钱她才觉得安心。但是她真的觉得安心吗,如果她真的满足真的安心,怎么会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茕茕孑立,心是空的,是凉的,是茫然失措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还是已经忘记了怎样去开心? 她在公交车站牌前停了一停,一辆522在她面前停下来,她想了想转身还是进了地下通道。 她或许永远也想不到,只是这一个转眼的时间,有个人为了她在522公交站牌的模糊影子发了疯。 他看着那辆522开走后,公交站牌前的某个影子已经消失不见,顾不得红灯他忙跟上去,他认定了那个人影肯定是上了522的公车。一路开着车小心跟着那辆522,他不放过任何一站上下的人流,直到公车终于到达终点站,他心里一喜,连忙停好车,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辆公车的出口。 司机正拿着值班本从里面下来,迎头碰上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有点纳闷,他说:“先生,这辆车暂不发车,你到前面去坐另一趟吧。” 没想到这个男人却毫不理会他,他走上公共汽车,可是车厢里已经是空空如也,空荡荡的车厢里什么也没有,一如他从高空跌落谷底的心,他觉得这么的难以接受。退下来他焦急的问司机:“司机先生,你刚才看见一名高高的,大眼睛,皮肤白白的扎着马尾大约20多岁的年轻女孩子下车没有?” 他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下车。 司机愣一下,才恍然原来他是来找人的,他说:“有很多大眼睛白皮肤扎着马尾20多的年轻女孩子下车,也有很多上车,我也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位,而且我也不记得了。” 承瑾有点急,他说:“你怎么不记得了呢,你怎么会不记得,就是那个……对了,你这里不是有监视器,能不能调一下今天的录像给我看看?” 司机看着眼前这名年轻男子,抱歉的说:“对不起,公交车上的摄像头从来不录像。” 看得出他十分的焦急,甚至有点慌乱,英挺的美貌皱起来,居然说:“怎么会不录影呢,为什么不录影?”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英俊男人怎么会如此莫名其妙,公交车的摄像头从来就不录影,难道他不知道吗?但下一刻司机就变了态度,或许是为了他脸上那失望的神色,又或许是为了他渐渐黯然下去的目光,司机忽然有点怜惜起他来,或许他正在找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呢,他歉然的说:“先生,对不起!” 第五章 正文 第五章 那位男人的脸灰了灰,连嘴唇都灰下去,可是神色仿佛还没拉回来,有点茫然的回答:“没关系,麻烦你了!” 司机看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忽然怔了怔,或许是为了他脸上的神情,那么的失落,司机忽然可怜起他来,他到底是要找谁呢?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来想这些,他看见那个男人进了一辆高档的轿车,一会儿车子就开走了。 这边离开522公交车的舒宜,她并没有上公车,也没有消失不见,她只是转身进了地下通道打算坐地铁回家。买了票,地铁上灯火通明,她看着里面拥挤的人群中人们各式各样的空洞麻木的表情,她自然是想不到,此刻有一个男人为了她一闪而过的影子,环城追逐一辆公交车到终点站。 舒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钟,她刚开门,包里的手机又响起来,是夏桐。 接起来,电话里面传来夏桐夸张的声音:“舒宜,嫁给我吧,你想吃多少烤地瓜我都给你买,我给你买一辈子!” 这个人显然已经醉了。 舒宜哭笑不得,她说:“夏桐,你喝醉了,陆镇呢,叫陆镇听电话?” 喝醉酒夏桐明显比清醒的时候更任性,他一听这话,郁闷劲就上来了,不悦的说:“谁说我醉了,舒宜,你怎么从来就不看看我的心,你这几年来,见我对哪个女人有你这么上心过,我爱你,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 舒宜一听他这话就头大,偏他又是在酒醉当中,她忙不迭的说:“夏桐,你喝醉了,别玩了,叫陆镇送你回去——” 夏桐恼怒的打断:“谁告诉你我跟你玩,我告诉你,我爱你,我想你,我想照顾你,我想帮你赚钱,我不想你那么辛苦那么累,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那件事我一点都不介意,真的,我发誓我一点都不介意,我要是介意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桐在那边确实喝得八分醉意,他心里又有事,这些年来他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但是他从不敢在清醒的时候跟她挑明,他怕伤到她的自尊心,因为她一直是这么的敏感,说着说着,他声音呜咽着低下来:“舒宜,我不知道张爱玲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你要我低到尘埃里也行,如果我这还不算尘埃的话,你想要我怎样做,你说,只要你说——”忽然那边的声音变了,是陆镇温厚的声音:“舒宜你也听见了,这家伙喝醉了发酒风,我们要送他回去他一直不肯,非说要等你来,你还是快点来吧,夜未央紫荆花包厢。” 舒宜刚掏出的钥匙又放回包里,转身无奈且认命的对着手机叹息:“好的,我马上就来。” 舒宜一打开门就看见陆镇在跟夏桐抢一杯酒,夏桐是真的喝醉了,大叫大嚷:“陆镇,你他妈的放手。” 陆镇大概也喝得有几分醉意,他回敬:“我他妈的不放。” 静云看见舒宜终于出现在门口,她松了一口气,她今天回家原本是想劝劝舒宜,谁想连头都没开便叫舒宜给打回去,她只好又来了夜未央里。她捅捅陆镇的腰示意他放开,陆镇见是舒宜这才松了手,夏桐脱离陆镇的牵制端起那酒就要喝,舒宜三步两步走上前去,一把夺下来。 夏桐到嘴边的酒没了,正要发火,话到嘴边看见眼前一张魂牵梦萦的脸,他涎着脸嘿嘿笑:“舒宜,你来拉!” 舒宜把酒放下,回头询问的看了一眼静云,问:“他到底喝了多少?” 静云努努嘴示意她看桌上,舒宜看一眼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再看一眼沙发上横七竖八的人们,心里有了底,她说:“你们怎么让他喝这么多也不拦一下?” 静云撇撇嘴说:“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今天没接到你来,心里不痛快,我们拦得住吗?” 舒宜无奈,只得对静云说:“那我先送他回去,你也送陆镇回去,他这个样子别让他开车。” 静云:“好,我知道了,那你小心点!” 舒宜扶着夏桐走出去,夏桐认出是舒宜倒也乐得把身子靠在她身上,一边跟着舒宜移动步伐,一边笑嘻嘻的唱:“你说你好孤独,日子过得很辛苦,早就忘了如何寻找幸福,太多的包袱,显得更加无助,在没有音乐的时候很想一个人跳舞……”夏桐很喜欢唱歌,喝醉了词倒是一句不差。 舒宜懒得理他,一边走一边皱眉,她没想到夏桐居然这么重,沉沉的伏在她身上就象一座山一样压下来,她扶着走廊的墙壁艰难的把他带出来。很快酒吧的老板娘宋雨燕看出舒宜的窘迫来,她叫来一个服务生去给舒宜帮忙,舒宜身上的重担这才稍微轻一点。她甫一离开他,夏桐的手便伸过来拽住她的袖子声音便变了:“……在没有音乐的时候很想一个人跳舞,舒宜,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一个人跳舞!” 这人说的都是什么话呀,舒宜面皮薄,夏桐的醉言被那服务生听见她脸上不由一热,反倒是那服务生毫无表情,一直帮着她把夏桐扶到门口,拦了车,舒宜先进去接应着夏桐。 不知道是服务生力道没有掌握好,还是舒宜没拉好,夏桐被服务生塞进去舒宜一拉,他顺势就把舒宜压倒在车座上面,那双眼睛闪亮着盯牢舒宜的脸,热热的带着一点红酒味道的呼吸喷在舒宜脸上。舒宜不安的动了动,谁知这一动便惊醒了夏桐,他皱着眉头伸手扶正她的脸,唇便这样印上去。舒宜心一慌,头一偏,夏桐的唇落在了她露出一大截的酥颈上,夏桐的唇不依不饶要吻上来,这时那司机方才忍不住问出声提醒:“小姐,这里不能停车,你要去哪里?” 舒宜脸红心跳推开夏桐压上来的身体,坐正了整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说:“去巷子。” 巷是舒宜和静云住的地方,舒宜当然知道夏桐家在N市的老别墅在哪儿,但她不愿意去只好先带他回家让他清醒一下。 司机应承着掉转头去开车,这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原本就不大爱管闲事,他专心的开车再也不理会身后两人的关系。 舒宜把夏桐的头推过去一点,夏桐又垂下来,推过去一点点,他又压过来,舒宜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枕着她的肩膀,到了她家的巷子口,她先下来一边拖夏桐一边骂:“夏桐,你个猪头快醒醒!” 打开车门有扑面而来的冷气,夏桐听见舒宜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舒宜问:“舒宜,这里是哪里?” 舒宜给了司机钱,拉着他上楼说:“这是我家,快上来。” 舒宜住的老房子在三楼,楼梯间的灯还坏了一盏环境显得有点昏暗,夏桐扶着头任由舒宜一步一步把他半拉半拽的带上去。 舒宜房间的玄关处挂着一串风铃,那是她和静云在丽江旅游时候买回来的,到了家门口,舒宜一边扶着夏桐一边找钥匙,她一推开门,夏桐顺势就把舒宜给压到玄关的墙壁上,引得风铃好一阵响。这次舒宜不再那么心慌意乱,她挣扎着出声:“夏桐,关门,你别压着我!” 夏桐听见她说关门,手一撑想要撑起身子去关门,可是胡乱中却摸到了舒宜的胸,舒宜又羞又急,她一边踢他一边骂:“夏桐,你这个流氓,快点放开我!” 可是这样一挣扎夏桐怎么还可能放得了手,夏桐的手顺着她的胸部转移到她背上,轻轻用力她就回到了他的怀里,他的头俯下去,唇找到她的狠狠的吻下去,舒宜这才惶急起来。她推不看眼前的这个人,他被酒精催然的气势和情欲,他蛮横霸道的纠缠,以及他那双夏桐怎么也挣不开的手让舒宜心里产生一种莫名而久远的惶恐。 舒宜急得要命,她用力推开他,大声叫着:“夏桐,你给我住手,你放开我。” 夏桐哪里肯听,他一只手很快从她身后的衣襟伸进去找到她背后的暗扣,轻轻一挑,细微的“崩”的一声那暗扣被挑开,舒宜只觉得背心一凉,她的心里也是一凉,眼泪无声无息的掉落下来,她带着哭腔哀求:“夏桐,你快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 夏桐唇里吻到苦涩的滋味,他这才惊起抬头,身下的舒宜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他心一慌,马上离开她的身体靠在门框上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哭。好半晌,他讷讷的抓着头说:“舒宜,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马上走好不好?” 舒宜只是蹲下身来哭,狠狠的哭。 夏桐从认识舒宜以来,不管怎样刁难她,不管怎样为难她,连那次头被打出血来都没有见她哭过,这算是第一次看见她的泪,他当然手足无措。他站在高处看着她,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想要去抚慰她但是却又提不起勇气,终于他把手轻轻的放在她微微耸动的肩膀上,刚想开口叫,舒宜猛地尖叫一声跳开。 第六章 正文 第六章 夏桐的手随着她的尖叫猛地收回来,这下他的酒可谓是全醒了,他看着蜷缩成一团的舒宜,心里也是灼灼的疼,他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忽然憎恨起自己来使劲的抓自己的头发。舒宜那嘤嘤的哭泣声音仿佛一把又一把的尖刀刺进他的心里,他挫败的蹲下去,双臂轻轻的换过舒宜嘴巴里温柔的哄慰:“舒宜,舒宜,对不起,对不起,我禽兽不如,我对不起你我该死……” 说着说着,夏桐也委屈起来,他从小到大在家中受尽了家人的宠爱,一帆风顺的过来也只是在舒宜这里碰过钉子,这也是被舒宜的眼泪逼上绝境,他的下巴放在舒宜的肩胛处,皱着眉头哽咽着说:“舒宜,我真是对不起你,我该死,如果不是我,如果……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我说的是真的,我想照顾你,……对不起,对不起”到最后夏桐仿佛只会说这一句。 向来独立的舒宜,坚强的舒宜,冷漠的舒宜,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舒宜,此刻蹲在地上哭得象个无助的孩子。舒宜其实也不想哭,只是今天晚上她送了稿子心里有感触,下午又在国际会展中心见过承瑾,这十几年来的委屈便接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发泄出来。 静云送完陆镇,从楼下走上来,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情景,夏桐蹲在玄关口抱着舒宜慌乱的说着对不起,静云真是吓一跳。 她叫了一声:“夏桐,舒宜怎么拉?”说实话要看见舒宜哭,这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静云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 夏桐抬起头来,静云才发现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里是通红通红的,墨黑的眼睛闪着无助的光芒,他见是静云才轻轻放开舒宜,站起来说:“静云,都是我不好……” 静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本能的,她觉得这应该是夏桐闯的祸,但是看他那一脸无辜无助的样子她也不忍心责备,只是对他低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夏桐回头看看舒宜,再看看静云,无奈的点点头,离开。 静云轻轻关上门,把舒宜扶起来,带到沙发上去,然后又到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给她擦脸。 静云也不问她,也不安慰她,只是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也许这些年来舒宜真是受不了了,她接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哭着,足足哭了半个小时,静云才轻轻挽过她的肩膀搂着她安慰说:“舒宜,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但是夏桐是真心对你好,这些年来他在你身上到底费了多少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一个男人若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他怎么会平白的为你等上这么多年?其实我知道你从小就没有安全感,所以你拼命赚钱,但是你存那么多有钱又有什么用呢,它们能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端水送药,还是能在你脆弱孤独的时候给你一个依靠?你太固执了,你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幸福,你也固执的拒绝一切人给你幸福,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一切跟人分担呢?” 舒宜静静的伏在静云怀里,听她说完这一席话她没有回答,倒是收了泪,她眼泪一旦擦干就又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她推开静云装作没有听见静云的话强笑说:“我只是觉得累了,没事。” 直到看着她的背影没入浴室,静云才在外面大声说:“舒宜,夏桐并不是不能帮你分担的人啊?” 舒宜在浴室里默不作声,所有人都知道夏桐对她有多好,但是很可惜,她知道自己跟他不可能,她放了一盆子水,把头狠狠的沉进水里,直到窒息才让抬起头来,这是她从小就喜欢的动作,把头狠狠的沉进水里,能沉多久是多久,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或许就这样窒息了也好,那么心就不会再疼,再累,再这么空。 夏桐是在大四那年认识的舒宜,当时舒宜在外贸学院念法语专业,方静云念的是表演,有一天静云拍完平面广告被几个人纠缠着回不来,悄悄打了电话给舒宜让她按照约定时间来接。当时舒宜和静云都在外面接拍广告,舒宜还好点只是为了生活,静云简直是只要有机会不管是什么公司都上,为了出名什么都不顾了,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出门难免会遇上一些纠葛,她们就彼此约定好互救方法。 舒宜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接静云的时候,酒吧里一些人正在灌静云酒,舒宜平静的走过去扶起静云对他们说:“抱歉,我朋友喝醉了,我来带她回去。” 这边都是学校里面一帮有名的玩主,不然以静云的功力也不至于那么快便被灌倒。这帮人平时虽然不干什么大坏事但是一般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放人的,舒宜不但带不走静云,反而连自己都困在里头。迎头的夏桐最是恶劣,他端着一杯酒过来跟舒宜说:“你喝了这一杯酒呢,我就放过你!” 那满满一大啤酒杯不用喝,一闻就能闻出那浓烈的酒味来,恐怕度数低不了,舒宜静静的看着夏桐,夏桐挑挑眉毛挑衅的看着她:“怎么样,喝一杯就让你带走一个人,够意思吧?” 舒宜冷漠的看他一眼,抢过那杯酒猛地咕嘟几声灌下去,一旁那几个油嘴滑舌的人就拍掌吹口哨的起哄:“想不到原来是女中豪杰啊,真帅,我们忘了说,你喝赢了这一杯我们把夏桐输给你,夏桐怎么样,长得这么漂亮便宜你小子了!” 舒宜喝完那杯酒,把杯子重重的在桌子上一顿,抹一把嘴唇,也不理会一边的起哄拉着静云就要走。 殊不知夏桐为人最讨厌那种嗲声嗲气娇滴滴的女孩儿,偏喜欢舒宜这中个性的烈性的,他岂会这么容易就放她走。他眼珠一转,拦倒是不拦了,他跟着她一起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在他耳边说:“同学,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夏桐,经管二班的。” 舒宜只是不理他,一个劲的往前走,她倒是很能忍。没想到夏桐被人这样不理不睬倒也不着恼跟着她从包厢一直走到楼下,到了大门口他才明白不管他如何三寸不烂之舌的纠缠,这女孩子说不理他就不会理会他的,不过长得漂亮又傲气的女孩正合他口味,他斜地里一脚插在她前面拦住她的去路说:“唉,再玩会吧,这么早就回学校多没意思。” 舒宜冷冷的望着他,命令道:“你让开!” 一边说一边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起来开始注意起门口这一对纠纷。 夏桐挑了挑眉不动。 舒宜加重了声音:“你让不让开?”这一句已经带着一半的火气。 夏桐含着嘴唇眼珠一转,也看出身边有不少熟人,很多都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大家都兴味盎然的看着他,他更加丢不起这个脸,干脆撒起无赖来:“要走,也容易,你把你电话号码,班级姓名告诉我,我就放你走。” 舒宜笑了笑,对他勾勾手指头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夏桐当真把头凑上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脸上便挨了一个巴掌,火辣辣的痛,但是更火辣辣的是他面子过不去。 他半眯着的眼睛要喷出火来,狠狠的扬起手,可是看了看一边旁观的人,他咬牙忍了忍,终于把手放下去,指着她的鼻尖威胁说:“你给我记着!” 记着就记着,舒宜还从没怕过什么东西,众目睽睽打了人家一耳光她居然还能镇定自若的把静云带出去。 回去以后,没多久舒宜的麻烦就上门来,她当然知道那是谁干的好事,大名鼎鼎的夏公子当真要调查到她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看起来这个胆大包天敢打夏桐的女孩儿也没多大能耐,身家背景不仅一般而且还父母双亡,好像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赚,有时间还在外头接拍点平面广告,旷点课。本来舒宜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不管是哪个系的,一旦进来外贸学院就肯定难逃他们那群“恶狼”的法眼,但是夏桐发现他居然是直到这时才知道她。再经过一些跟踪和打探之后,他知道为什么他们没发现这个人,他调查到舒宜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和爱好,上课就缩到门角落,其他的时间不是呆在寝室深居简出就是在图书馆,再不然就是出外拍点小广告。夏桐见过舒宜拍的广告,那种空洞的眼神冰冷的脸庞虽然跟个死人一样,但是其实也蛮有味道的比那个表演系之花方静云强多了,可她倒是不怎么红。很快当夏桐把舒宜固定拍广告的工作弄砸之后他知道了舒宜为什么不红了。那摄影师说本来给她推荐了,好几家影视公司的导演约她出去吃饭,但是不管是谁,名气多响,她从来都不应约,因此渐渐的他也就不再帮她引荐,那些导演们也对她失去了兴趣,这次居然还得罪了夏大公子,这个舒宜未免也太傲气了点。 夏桐轻轻一笑合上舒宜的写真集对那个摄影师说:“这事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摄影师说:“我一定不会把夏公子拉下水,请放心。” 夏桐连连摆手说:“不不,你一定要告诉她是我干的!” 摄影师目瞪口呆,不知道舒宜到底跟他结了什么梁子,也只好答应了。 夏桐回到学校,见舒宜在学校的时间明显的增多起来,他拉开一个神秘的笑容,可等了几天舒宜还是没什么反应,没有他预期的火冒三丈来找他算账,更加没有痛心疾首的来向他道歉。 夏桐很疑惑。 他想了想,大概这份工作对舒宜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因此他又想出了一个招来。 他首先把她旷课的经历报告给校里,其实现在大学里这样旷课找兼职工作的人多得是,更何况舒宜只是偶尔旷课去拍拍广告,工作被夏桐弄砸了她便也没有去。但是夏桐的举报就不同了,他是当着院长在他家吃饭的时候不经意的说起这件事,举例说某某才大二就旷课去拍广告真是风气问题啊,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院长含笑接纳了。到了第二天由院里张出了大大的黄榜,红色的字体鲜艳夺目:严重警告处分。 静云从布告栏经过的时候看见那个警告都吓一大跳,她回来问她:“舒宜,你有没有看见布告栏,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舒宜低着头吃方便面,一边翻着书说:“看见了,不知道,管他呢,爱谁谁!” 静云明白舒宜的性子,想舒宜一不争入党,二也不争那点奖学金,也没再在意。 夏桐得意洋洋的等舒宜来找他算账,等了好几天没见舒宜有反应,他开始有点急,是不是她不知道这是他干的好事,于是再等了几天他就在路上堵住去打开水的她刁难说:“舒宜,你知不知道是谁到院长那儿告的密?” 舒宜白眼一闪,轻蔑又不屑的看着他吐出几个字:“无聊!”说完绕过他,拎着开水瓶继续去打水。 第七章 正文 第七章 夏桐竟是生生的被无视了,他在她身后气得嘴唇发抖。 这以后,夏桐连哥们拉他出去喝酒泡吧泡mm他也没心思了,一门心思扑在舒宜的资料上,她看见舒宜父母那两栏都填着已丧,懊恼不能动她的父母,夏桐绞尽脑汁在想要怎么给她来个当头一击,好让她知道他夏桐的厉害。 哥们在一旁打趣道:“夏桐,你不会看上那妞了吧?” 夏桐瞪了那人一眼,冒火的说:“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 那哥们见他真动了气,也只得讪讪的离开了,倒是陆镇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几眼,陆镇认识夏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不过他也没说话照旧跟着一伙人出去花天酒地。 夏桐茶不思饭不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能真正给舒宜惨痛一击的方法来,这样害她她都不生气,夏桐觉得索然无味。直到很久以后,他偶尔经过法语系的办公室,鬼使神差的他走进去了,系里很多老师也是认识他的,他在门口一现法语系值班的学生会主席开玩笑的说:“哎唷,夏公子,稀客啊稀客。” 夏桐满不在乎的笑笑走进来,他本来是想要问一些舒宜的事,但是他插科打诨的和那学生会主席聊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干脆就一屁股坐下来,状似有意无意的翻起办公桌上那一叠文件,忽然一个名字映入他的眼帘,这是他无论如何放不过去的一个名字:舒宜。他马上坐正了,拿着那个文件看下去,越看越是身心舒泰。 学生会主席看他诡异的笑,误会了,不由问他:“夏公子,这舒宜可是我们系雪藏的美人啊,冷虽然是冷了点,可是长得很漂亮啊,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她交助学贷款的申请跟我还是有一些交道要打。” 夏桐笑眯眯的放下那叠文件问:“嘿,原来助学贷款还要审批名额的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学生会主席说:“那当然,必须是家庭贫困和有信用的人才给她贷,毕竟国家资源有限,到时候她没有信誉还贷,这不是影响我们学校整体的信誉么,所以还是需要审批一下的。” 夏桐站起来说:“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忙吧,我出去拉,下回有空再一起喝酒!” 学生会主席说:“好啊,下回可说定了。” 夏桐神秘的笑了笑,走出去。 等到两个星期后,学校公布助学贷款的名单时候,舒宜在法语系布告栏面前脸色一片惨败,她现在工作也没有了,学费又没有贷到款,好不着急。她走到系办公室去问,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名额被莫名其妙取消了,她大一的时候不还贷得好好的么?可是她还没上去,在办公楼的门口被一个人拦住去路。 夏桐单手撑着墙壁,眯着眼睛看着舒宜,得意洋洋的说:“舒宜,你知不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舒宜恍然大悟,她气得嘴唇发白不停的哆嗦着,手指甲抠得手心都痛了,但是她看见夏桐的笑容,她忽然明白过来,此时她若是越愤怒,他就越高兴。她轻轻一笑对夏桐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大楼。 夏桐那个得意洋洋的姿势在她转身的一瞬土崩瓦解,他急得跳脚,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就这样她还不生气。他原本最低标准都想好了,只要舒宜对他道个歉,服个软,这事能揭过去也就揭过去了,可是这个舒宜偏不如他所愿。 这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是神色寥落着,干什么都是懒懒的使不上心。 他一哥们急了,说:“夏桐,你到底是怎么了?” 陆镇端着酒,笑:“还不就是那个舒宜给惹的。” 夏桐一听这名字就头痛,他大叫一声:“别给我提那女人。” 大家见他心情不好,也不再在他面前提及,各人玩各人的去。 直到有一天,他那个哥们走过来笑嘻嘻的跟他邀功说:“夏桐,你猜我今天遇着谁了?” “我管你遇着谁了!”夏桐没好气。 “夏桐你别恼啊,我今天就帮你出了一口恶气,我遇见舒宜了。” 一听这名字,夏桐果然来劲,他打起精神说:“你怎么帮我出气了?” 那哥们得意洋洋的说:“我今天跟几个朋友路过商业街,你猜我看见舒宜在干什么,我看见她在路边发传单,过往的路人一看见她就躲,她倒没啥不好意思,看见我还给我来一张。我故意拉她聊天来着,然后指使人去报告给她经理,不一会她果然被解雇了,哈哈,她那个样子你没看见,真是大快人心啊。后来我又跟着她走回来,她的自行车哪里是我们的对手,我骑着我那辆“雅马哈”在她身边兜过去,把她吓得从车上滚下来,摔在地上半天也没爬起来,看样子受伤不轻呢,她总算知道好歹没有来追我们,我估计这会应该还在医院里呢,明天你就可以看见她包着纱布的样子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那人还没说完,夏桐忽的站起来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拍大声骂道:“你他妈是有毛病还是咋地,没事你干嘛撞人家啊?” 这人被打得昏头涨脑,他不是帮夏桐出气来着,怎么也料想不到夏桐会突然翻脸,他迷惑的瞪着夏桐。 夏桐也没心思揍他,他把烟往地上一扔问:“你在哪里撞的她?” 那人乖乖的答道:“滨江路附近。” 夏桐二话不说立刻走出门去,当场的人都好奇的问陆镇:“夏桐是怎么了?” 陆镇撇撇嘴:“我哪儿知道!” 夏桐心急火燎的骑着“雅马哈”来到滨江路,一边走一边搜索舒宜的身影,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舒宜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推着自行车在人行道上孤独的走着。他加了速,骑到她身后,几次张嘴想叫住她但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跟在她身后。 舒宜预感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居然是夏桐,她冷哼一声掉转头继续推着车子。 夏桐讷讷的,想跟她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到底说什么,忽然他看见她捂着头的那个手,指缝有血丝渗出来,他大急说:“舒宜,你头出血了!” 舒宜理也不理他,一直继续往前走。 夏桐干脆也下了车,在她身后推着那辆“雅马哈”慢慢的走着,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舒宜说话,也不知道心里此时升腾起来的一股懊恼到底所为何事,他只好跟着她。一直经过学校旁的一家大医院,舒宜还是慢慢的往前走,夏桐着急了:“舒宜,你的头出血了,去医院看看吧。” 舒宜只是不理会他,把他当空气,一路终究是到了学校,舒宜当然知道头痛,她从小就有头痛的毛病,因为很小的时候孙美惠打过一次,这次又撞在水泥地上,出了血怎么会不疼。走到校医务室的时候,有些血已经顺着长发流到舒宜的脖子里去,那捂着的手掌也是一手心的血。 医务室的老师心疼的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头上扎破了个洞呢,痛不痛,你忍着点啊,我先给你消炎。” 舒宜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还好。”她不习惯别人对她太过关心。 夏桐一直没敢跟着舒宜走进来,在门口不停的走来走去,老师只觉得门口一个人头不停的晃来晃去,她高声叫住他:“门口那位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就进来吧!” 夏桐也不进来也不回答,依旧在门口呆呆的朝舒宜望着,舒宜当作没有看见他。 医务室的老师还以为是情侣吵架,便也就不再理会,专心的帮舒宜剪伤口周围的头发,止血消炎,包扎伤口。临了又给她一点药,叮嘱她一些事千万要记得,不然以后会落下一个头疼的毛病,舒宜对老师道谢,然后走出门去。 一直到她走出来,夏桐才敢进去问了医生一些问题,医生责备说:“出了那么多血,这个女孩面色本来也不好,以后还是要注意保养啊,身体是自己的,就算打架也要注意不是,哪能随便什么地方都打呢?” 夏桐一连声的称是。 夏桐回去后,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干脆起身给陆镇打电话过去问:“陆镇,如果有一个女孩子,打了你一巴掌,你很想报复,但是等到真正有人伤害她了,你又会心痛,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陆镇笑嘻嘻的说:“你说的那女孩是舒宜吧?” 夏桐被揭穿,有点恼羞成怒,他大声否认:“不是,你就给我回答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镇说:“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跟你说了也没用,你看你连是谁都不敢在我面前承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再没什么事我可挂电话了,我要睡觉呢。” 夏桐慌忙说:“哎,别别别,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吗,对,就是舒宜,我今天跟了她一个下午,直到她包扎好头上的伤口,我都不敢跟她讲话,但是我其实很想告诉她,这不是我干的,我并不想伤害她,可,原来我就是想要害她呀,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陆镇说:“你被她打了一个耳光,所以你很想报复她,但是等到真的有别人伤害到她了,你又心疼,夏桐你有没有为女孩子心疼过?” “没有。” “那你去想想你会为女孩子心疼是一种什么情况,我先挂了,拜拜!”说着他匆匆的挂断电话。 夏桐对着电话连连喂了好几声,里面只是一阵阵忙音传来,他一生气把手机对着墙砸过去,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他心里一股郁结之气总算发泄得差不多了:“他妈的,我不是就是不明白才打电话给你的吗,居然挂我电话,这个孙子!” 夏桐再躺回床上,总是想啊想啊,想到半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舒宜缓缓的骑着自行车忽然身后一辆“雅马哈”嗖的飞上前,舒宜被撞倒在地,流了满身的血,夏桐大叫:“舒宜,小心!”接着心里是一阵尖锐的刺痛,然后醒过来,额上背心皆是冰凉一片,他被吓醒来的。醒来后,心里是一片茫然过后,他终于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看着那辆车快要撞到她了,他恨不得自己能以身相代,这个女孩,原来他竟是在爱着她。夏桐从初中就开始交女朋友,可是他还从未真正爱过一个人,难怪到他不知不觉爱上舒宜的时候,心里居然不明白,不过他一明白过来就很开心,多么奇妙,他竟然爱着她呢。夏桐醒悟过来,也不为这些事继续纠结,他嘴角带着笑,慢慢的安心的睡过去。 第八章 正文 第八章 夏桐是个行动派,就好像一旦决定要报复舒宜就茶不思饭不想的整天琢磨,他这一旦认定了自己对舒宜的心,很快想好了要跟舒宜表白。他满心欢喜,为这一种陌生的激动欢欣,因为交往过的“女朋友”还从未有舒宜这样让他心情澎湃的,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在舒宜的教学楼等她下课,足足等了四个钟头,因为舒宜上午有四节课。等到下课铃一响,夏桐精神一振,他捧好手里的玫瑰花站直身体,精神亢奋的看着楼梯口,可直等到人流散尽还没有等到舒宜从那里出来。不少认识他的同学经过的时候看着他坏笑,夏桐也不在意,他早就想好了追求舒宜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是也是一件他觉得很有意义的事,这还只是短短几个小时而已,他等得下去。 原来舒宜第二大节上的是口语课,舒宜下课后一直请外教帮她矫正口音,这才比其他同学慢了点,等到舒宜和法国老师从楼梯走下来的时候,一眼看见出口处的夏桐手里夸张的拿着一把火红的玫瑰。舒宜当然是想不到那是夏桐为她准备的,她只要是夏桐不来扰她她已经敬谢不敏,不过就算他要折腾她,她也不怕。想着这一点,她若无其事的跟着法语老师走下楼去。 夏桐看她走近,他才上前一步把花递到舒宜面前,法国老师看一眼舒宜,低声问了句“Votrepetit-ami?”(法语,这是你男朋友。) 舒宜狐疑的看着他,然后忙着跟老师解释:“Non,non,pasdutout!”(法语:不,不,不是的。) 夏桐不用懂,猜也猜得到舒宜是跟老师说什么,他不会说法语,干脆对着法国老师来个大鞠躬。傻驴! 那老师哈哈笑起来,说了几句:“c’estungaronintressant!”(法语:这小伙子真可爱!)转头看舒宜脸都红透了,法国人天性浪漫,这老师也蛮知情识趣,再对舒宜说了几句话人就先走了。 舒宜看着眼前的夏桐,这个恨啊,但是她转念一想,估计这就是夏桐新想出来折磨她的花招,她白眼一翻,视若无睹的越过夏桐走出去。夏桐知道她不会收花,他兴冲冲的跟着她的步伐一边说:“舒宜,我喜欢你,我打算正式追求你,之前那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舒宜不理会,一个劲的往前走,夏桐难得好脾气,一直跟着她的步伐,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这正是中饭时分,路上行人往来特别多,夏桐原本在外贸学院就是鼎鼎大名,舒宜虽然比较低调但到底是美女,夏桐又捧着那么大一束玫瑰低声下气的跟着舒宜,这想叫人不误会也难呀。舒宜终于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夏桐。舒宜从小营养不良,身材娇小,但是此刻夏桐一米八二的个子站在她面前仿佛一株霜打过的蔬菜,蔫了,他眼巴巴的看着舒宜说:“对……对不起,但是我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舒宜冷哼一声:“夏桐,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你做我女朋友!” “夏桐,你别玩了,我知道我打了你,你怀恨在心,但是说实话我从小到大被人害惯了,我什么都不怕,有本事你就出招。”说完舒宜把他递在她面前的那束玫瑰用力一掀,正当怒盛的玫瑰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掀,纷纷扬扬的花瓣片片脱落,飘荡在他们之间。 驻足的行人有看着夏桐幸灾乐祸,有看着舒宜满目崇拜,亦有人不可理解的摇摇头。 夏桐仿佛被舒宜的动作弄傻了,他想过很多和舒宜和解的场面,但是万万没有料到他捧出自己最真的心低声下气换来这样一场羞辱,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舒宜渐渐走远。直到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路的尽头,他忽然把手卷成喇叭状对着舒宜的方向大喊:“舒宜,我知道我伤害过你,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喜欢你,我爱你一万年。” 中午的这一出苦情戏很快传到静云耳朵里,静云斟酌着说:“舒宜,看起来那个夏公子来真的了呢,从来也没见他受过女孩子这样的羞辱,从来也没见他这么认真过,我听说他今天在教学楼捧着那束玫瑰等了你四个小时!” 舒宜想起来夏桐当着大路上说的那句话,她嘲笑说:“爱我一万年,他活得过一万年再说吧,静云你别理他,随便他出什么招,这种人就是那种跳梁小丑,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你不搭理他,他就会自动偃旗息鼓。” 夏桐出师未捷身先死,这轰轰烈烈的一幕在外贸学院传开了,他的哥们自然也都知道了。原来夏公子对舒宜这么不依不饶竟是爱上了她呢,不过夏公子若是真要爱上一个人,也非这样倔强冷漠的舒宜莫属。夏桐也不再回避这件事,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并且撺掇那群狐朋狗友帮他策划计谋,其后狗头军师策划出连续的戏码一场又一场的在法语系的教学楼门前上演。 舒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得多了,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处变不惊。 夏桐哪里是舒宜的对手,那几个月里他都瘦了好几斤。 陆镇眼看着不忍心,他试着去找了方静云。 陆镇跟夏桐不同,陆镇彬彬有礼,外形温文尔雅,静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他诚心诚意来问,她也就照实说。 舒宜凄凉坎坷的身世,是怎么流浪,是怎么遭虐待,是怎么离家出走辛苦赚钱生活,复读是怎么考上外贸大学的。特别是考上大学之后她也只是凭着拍点平面广告维持生活,大学的学费是贷款,可这次助学贷款又让夏桐给弄砸了,舒宜正想方设法弄钱呢,连街上发传单的事她都去干了。 陆镇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响,想坏了,舒宜这样的女孩子,人情事故经历了这么多,早就练就了一身的钢筋铁骨哪里还怕什么伤害,偏夏桐又来了这样一个最坏的开头,覆水难收,这事恐怕不能成。 陆镇把静云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了夏桐,夏桐一听,都快急哭了。 他哪里能想到,当他拿着舒宜的资料看她父母双亡苦恼无法跟她父母找茬的时候,舒宜居然是承受了这么多来的,他又哪里能想到他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恶作剧出气,却让这个女孩忍着这么大的辛苦去辛苦赚学费,这么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子,他却是这样的去践踏,他真是恨不得自己打自己几个耳光,他抓起羽绒服就要去找舒宜。 他不知道自己去找她干什么,只是知道她这样满身的风雨,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一定要见见她,他是这么迫不及待。到底是陆镇冷静,他在夏桐出门的时候一把拽住他,跟他说:“你这样去也无济于事。” 陆镇把一些事跟他分析了一下,夏桐想想也是。 于是这天,首先是辅导员找舒宜谈话,跟她说上次的那个警告处分是院里没有经过慎重调查轻率做出的决定,如今系里经过调查发现情有可原,可以取消这次的处分,也不存进档案里请舒宜放心,以后好好学习;接下来第二件事情就是那个工作室给舒宜打来电话,邀请她参加一个新的主题拍摄。 只有助学贷款是已经经过银行审批的东西,暂时无力回天,夏桐也没有办法。 舒宜莫名其妙的回了寝室,已经是12月份的天气了,外贸学院都下过好几场大雪,她一边哈着手,一边想事情。 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夏桐又站在那里,舒宜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她视而不见。 经过夏桐的时候,夏桐第一次敢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哀求道:“舒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舒宜冷冷的命令道:“放开!” 夏桐死死拽住她的衣袖撒赖皮,不放,就是不放。 第九章 正文 第九章 舒宜火了,她干脆把整件衣服脱下来,扔在夏桐的脸上说:“不放开是吧,那我就给你,你想要我都给你!” 夏桐知道舒宜性子倔强,却想不来她会做得这样决绝。 他拉不住她,他知道自己挽回不了,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夏桐,第一次尝试到自食其果的滋味,他急了,忽然扑通一声跪在舒宜面前,忏悔道:“舒宜,我知道我伤害了你,而且我也是故意的,但是我现在后悔了,我想要弥补我的过失,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好不好?” 这样的苦情戏码都是电视上上演的,舒宜能应付来自夏桐各种各样的折磨,但是却应付不来这一招,她手忙脚乱的对他说:“你快起来,你这给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冰天雪地里,路上行人原本也稀少,同学们都缩回了寝室,但是很不幸,虽然是在寝室,同学们还是纷纷把头从窗户里探出来,好奇,兴味盎然,加上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对。 舒宜冷冷的看着他,厉声问:“夏桐,你是不是不打算起来了?” 夏桐可怜兮兮的说:“你原谅我,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就起来,不然我跪一辈子。” 舒宜真是觉得不可理喻,她没好气的笑了,然后弯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简直是异想天开,你喜欢跪就跪吧,但是我告诉你,你就算跪到死,我也不会答应做你的女朋友。”说完她就上了楼。 身后传来夏桐斩钉截铁的声音:“跪到死就跪到死,我就不相信我融化不了你!” 舒宜心里气得冒烟,但是她仍旧是给了夏桐一个若无其事上楼的背影。 这一跪,时间可不短,到了晚上的时候静云听宿管员的来劝舒宜下去叫夏桐起来,舒宜说:“打死我也不去,他想跪就跪,不想起来就不想起来,关我什么事?” 静云把话带给宿管员。 舒宜为了避免同学们的指责,她干脆连晚饭都没去食堂吃,她从小就被人指责冤枉惯了,这些指指点点在她都只是小意思,她泰然自若的躺在床上背单词。 夏桐更是犟脾气,很多事他一旦决定,那么就是他父母也扭转不过来,他就一直安心的跪着,寒风中他冷得发抖,可是咬牙硬撑着。 陆镇和一干哥们知道这事,都恨得摩拳擦掌扬言要上去把舒宜给弄死。 夏桐在跪在雪地里威胁:“你们今天谁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跟谁绝交,这事情本来就是我闯的活,我自讨苦吃,你们都别管我,都走吧,省得看着我这凄惨的样子我也难受。” 夏桐硬是这样把那一群人给吼走了,直挺挺的跪在那儿。 谁也劝不动夏桐,同样谁也劝不动舒宜。 舒宜就是一个这样的性子,她从小到大最恨的就是人家欺骗她,凌辱她,强迫她。这个夏桐首先是欺骗她,继而是凌辱她,到这一步又是强迫她,夏桐可谓是把舒宜所憎恨的所有事都做到位了,所以他越是放话逼她,激她,她越是不吃这一套。 两人这一僵持,谁也莫可奈何,也许人们心里总是存了一点侥幸,等到事情无法收拾的时候一定会有转圜的余地,连陆镇都无可奈何的回了家。 这天晚上直到半夜,静云起来喝水,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窗户,看见夏桐还是直挺挺的跪在那儿,她蹑手蹑脚走到舒宜的床前拍拍她的脸,悄悄说:“舒宜,你起来,夏桐还在那儿跪着呢!” 舒宜朦胧中睁开眼,没好气的说:“他跪你就让他跪好了,关我什么事,我要睡觉了,不准再吵醒我!” 静云到底也是不忍心,她责怪的说:“舒宜,你知道几点了吗?” “几点?” “都两点了,这么大冷的天,你的心真有那么狠,你想冻死他呀?” 舒宜对着窗外一片莹白的大雪看了看,想了想,还是认命的穿上衣服起来。 夏桐早已经被风吹得意识模糊,但是他倔强的坚持一定不能倒,尽管膝盖的地方痛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又仿佛被沸水在烫。当他看见眼前雪地上的两只鞋子的时候,勉强抬起头,对着舒宜笑了笑说:“你来了?” 舒宜又不是铁石心肠,她的心当然也会有不忍,特别是寒冷的滋味她曾经也体验过,她不由自主放柔和了语气对他说:“夏桐,你起来吧!” 夏桐摇摇头说:“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舒宜挫败的叹口气说:“你起来再说。” 夏桐眼睛一亮说:“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舒宜无法,只得点点头。 夏桐站起来,可是到这时才发现他的腿已经跪得没有了知觉,竟是站不起来,反而是扑面摔进了雪里。舒宜弯下腰去扶他,摸到他的手都在颤抖,舒宜心一下就软了,她柔声说:“我先送你去医院。” 夏桐的整个腿都已经麻木了,如果再迟来几个小时到第二天早上或许那个腿部肌肉就会被冻坏死,医生说风湿是跑不了的,年轻的时候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以后到老了会有大亏吃。 舒宜狠狠的瞪了夏桐一眼,医生诊断完毕,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舒宜看看天色对夏桐说:“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学校了,我早上还有课。” 夏桐叫了舒宜一声,就那样呆呆的看着舒宜欲言又止,舒宜轻轻一笑难得软化态度说:“夏桐,做你的女朋友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说过了原谅你,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夏桐两只眼睛仿佛被点亮了,就算做朋友也好啊,总比之前她漠视他的态度强些,他于是满足的点了点头。 舒宜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她这一答应却是答应错了。 夏桐从此以后就粘上她了,夏桐追了这么多年,从外贸大学的北京居然追到了N市,夏桐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家里人脉大多也在北京,但他就是逆着父母的意愿跟随舒宜义无反顾的来了N市,但舒宜还是没答应给夏桐做女朋友。连夏桐N市新认识的一帮哥们都替夏桐不值,舒宜到底有什么好,有夏桐这分人才,有夏桐待她这分心思,她早就应该偷笑了,她却不知好歹。 可舒宜表面上虽然坚持着,脸上淡淡的,实际上她心里也是难受的,她可以自己吃苦受累,但她受不了别人为她吃苦受累,她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欠了夏桐。因为每到天气一冷,夏桐的膝盖就会酸涩疼痛,有时候严重起来连走路都困难,夏桐的很多哥们至今对舒宜还是颇有微词,但舒宜就是这样,明明这事不是她引起的,她仿佛真的背上了那个十字架,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夏桐,可是啊,叫她怎么答应给夏桐做女朋友?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一辈子还会有幸福。 夏桐醉酒强吻事件过去后,夏桐好从长一段时间不敢来找舒宜。 舒宜继续拼命工作,商业翻译,旅游带团,拉单,陪中国客户喝酒,领到钱继续数钱,继续被静云数落她是钻进钱眼里的女人。而且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的抽烟,她不像一般人那样抽摩尔之类的女式烟,她专门抽555,明明她的支气管不大好,一抽就得犯咳嗽但静云怎么都说服不了舒宜。 静云觉得她走起路来背后的那对肩胛骨越加的突出,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舒宜也更加忙碌。 她中间去北京出了一趟差,回来的时候听说公司里有大订单要接,丁总心情好,公司里气氛也很好,她心情终于也跟着好起来。 舒宜实现没有通知静云,从公司回到家,静云听见客厅里有响动的时候还以为是有小偷,她从房间里拿起一个电吹风走出来,大厅里灯火通明,她看见舒宜的行李放在客厅中央这才舒了一口气:“舒宜,原来是你呀,吓死我了!” “嗯,我回来了,你手里拿个吹风干什么?”舒宜从卫生间走出来。 静云吹风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在长沙发上就着躺下去:“我还以为是小偷,正准备用吹风砸烂他的头,没想到是你啊。” 第十章 正文 第十章 舒宜轻轻笑了一声,大概她也觉得用吹风砸人是一件好笑的事,不过看着静云她的心里忽然有了微微触动。这些年来她们一直相依为命,夏桐曾经反对她们两个单身女孩住在一块,说很危险,但是她们也这样过来了,从前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现在她的心里却涌上一层酸楚。她说:“你不是说叫了陆镇来陪你吗?” 静云躺在沙发上闷闷的接口:“我们吵架了。” “啊!”舒宜被吓一跳。 今天晚上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陆镇带静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喝多了两口,静云在洗手间听见两个女人在讨论。 ——陆镇是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对这个小模特上心了吧? ——嗨,你觉得可能吗,我听说陆阿姨都已经为他相好了人选,只要等他回北京就给他举行婚礼。 ——那这个女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哥哥当初是怎么办的,我们这样的圈子里玩儿的人多了去了,你听谁修成正果了没,说穿了真正蠢的恐怕只有夏桐一个人,陆镇他是个聪明人,迟早还是要回北京的。 ——我看夏桐是真的狠,他老头都发话了,他硬是能扛,不过你说得对,陆镇不比夏桐,他一向做事有分寸…… …… 静云早已经听不下去,她悄悄绕回了包厢,拉着陆镇要走。 陆镇喝高了,躺在那里“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句,就是不动,他身边的朋友劝阻道:“还没玩够呢,从北京到N市,好容易遇上一遭,哪能这么早回去,要回去你先回去吧,陆镇我们负责就行了。” 静云哪里肯听,一直拉着陆镇,一旁的那几个女的已经出来了,看看静云再回头心照不宣的各自对视了一眼,没说其他的只是脸上闷闷的浮起一个笑容,静云眼着都要掉下泪来,她咬牙对陆镇说:“好,陆镇,你不走,我走。” 直到静云走后,陆镇才渐渐清醒过来,方才那一幕仿佛也清晰起来,他慌了忙跟着回来,可是静云把门关上,任由他怎么敲都不开门,陆镇一直在外面静静的抽闷烟,静云知道他在外面,干脆就熄了灯睡觉。 舒宜站在客厅里不知道说什么好,短暂的沉默之后,静云又说话了:“舒宜,我觉得我们这次肯定得分手。” 舒宜又是吓了一跳, 这些年来静云和陆镇不是没有吵过,静云也哭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吵得再凶他们都不会跟一般的情侣一样吵起架来就赌气说分手,他们之间从没说过这个词语。因此一度舒宜坚信他们一定会在一起,可是这个晚上听见静云的话还真是吓一跳,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禁仔细观察静云的神情。 “舒宜,我跟你说,我有时候真的很怕,我怕我和陆镇没有未来。我觉得我没有力量去化解他家庭对我的成见,如果我要和他在一起,他必须在我和他家之间做一个选择,要么为了我放弃一切,要么放弃我,但是他一直不肯做决定,我也不愿意逼他。这个夹缝里我生活得太累了,生怕明天一起来,陆镇就回了北京,所以我有时候真的想放弃算了,回到我的渔村也好,继续呆在这里也好,以前没有他的时候我不也生活得好好的。”静云已经坐起来了,端起茶几上一杯水来喝,她的声音平淡冷静,“而且,就算勉强在一起我们也不能长久的,没有尊严的活着比死了都难受,我现在想开了,就这样吧,每个人都应该为她所做过的事负责,这是我的命运,只是舒宜,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静云,你不要这么说,如果没有你也许我早就死了,那些事不要再去想了。” 舒宜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静云到陆镇家里去,那时她们刚到N市,陆镇看她们两个女孩子怕外面有危险让她们住陆镇在N市的别墅,那天是到家里去取钥匙。起初陆镇的妈妈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谁知道在陆镇转身去厨房端水果的时候,陆镇的妈妈忽然说:“方小姐,那个房子是老房子了,小镇不懂事,那是祖传的家产,原本到北京后也没想过要回去住,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是将来给陆镇正经结婚用的,你若是想要房子我可以给你买,你要钱要房子要车子都可以跟阿姨说,别客气啊。” 言下之意清清楚楚,静云一下子愣住了,她猛地抬头看着陆镇的妈妈,陆太太也不避不躲,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静云的心里一凉。 那天晚上静云连晚饭都没在陆家吃,陆镇尚不明白他只觉得高兴,拿出妈妈给静云的红包说:“这是我妈包给你的红包。” 也许不提红包还好,一提,静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偏陆镇还当着静云的面把红包拆开说:“你猜猜是多少钱?” 静云毫无心思,陆镇看她面上淡淡的,也是想惹她高兴他把那张支票抽出来念道:“五十万。” 静云猛地停住了,五十万,她忽然觉得好笑,五十万,五十万……她劈手夺过支票三小两下撕成两半对陆镇说:“你回去告诉你妈,不用五十万来打发我走,我有自知之明。” 陆镇也被气到了,封红包这是一个传统,他把红包当面拆开也是希望静云高兴,封得多说明他妈妈对静云的重视,可没想到静云就这么撕了,他站在那里说:“方静云,你疯了。” “对,我疯了,你不要理我!”陆镇听完静云的话,他掉头就走。 这是静云和陆镇第一次吵架,也奠定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基石,这些年来静云一直在和陆镇的妈妈做拉锯战,虽然静云把陆镇带到N市来了,但是她明白有一些事她永远战胜不了,或许到了她这个年龄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战争了,那么就放弃吧。她早就应该明白,女人输不起,但是却还是要去赌,可现在她再没有赌注可输了。 想起这些事静云忽然开始流泪,舒宜实在是一个不会安慰人的人,静云哭,她就陪着静云哭,还是静云意识到舒宜身体不好说:“舒宜,你也别想了,去休息吧,这样大冷的天站在客厅里你又该犯老毛病了!” 果不其然,舒宜第二天咳嗽就严重起来,从小她身体就不好,一年到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生活在咳嗽中。不过她还是撑着身子起床,静云在她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舒宜,你今天别去上班了,我帮你请假吧!” 舒宜略微顿了一顿,但是她马上摇摇头说:“这点咳嗽算不得什么,我如果一咳嗽就不上班,那冬天就不要上班了。” 静云从来说不过舒宜,她也只好由她去,两个人打了车去公司。静云把舒宜的手提包拿过来,翻了翻,果然翻出两包烟,她拿出来在她面前晃晃说:“舒宜,你今天咳嗽,少抽点烟!” 到公司门口,一下车,看见陆镇在大门口站着,穿着黑色的风衣,微微垂着头在抽烟,那个背影看得舒宜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她先静云一脚快步进了公司,留下静云和陆镇。 却没料到舒宜上楼去没多久,静云已经跟上来,她略略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进了办公室,舒宜走到百叶窗前微微一瞥,陆镇站在马路牙子上往楼上望,舒宜转身望了静云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工作。 只是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舒宜一群人下班,舒宜经过大厅不经意往楼下看了一眼,陆镇还在那儿,她对同事们说:“你们先去吧,我和静云等会再去。” 同事们早就习惯舒宜和静云形影不离的关系,大家听了也没说什么就这样走了,舒宜这才推推静云指指窗外示意她:“陆镇还没走呢!” 第十一章 正文 第十一章 静云瞟一眼,说:“不用管他,走,我们去吃饭,我请客!” 舒宜一把拽住她,哀求的说:“静云,你就先跟他说说话吧,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公司的老总被你这样晾在那里一天了。”或许是因为夏桐的关系,舒宜对陆镇也总是带着三分的内疚,她央求着静云。 静云再看了窗下,陆镇正靠在车子旁边抽烟,下班,公司的人一窝蜂的走出去,他就那样呆呆的看着门口,静云到底也是不忍心,沉默着走出去。 静云先走,舒宜也就百无聊赖的转回办公桌,想着出了几天差,邮箱里还有一些积压的电子邮件没有处理,她又打开电脑来。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抬腕一看已经晚上八点钟了,她还在等最后一份从法国发回来的邮件,电脑正在接收,趁着这个空挡她走到百叶窗前,稍微拉开一点俯瞰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 刚点燃一支烟,丁总从里间办公室出来,看见她点点头说:“舒宜,你还没下班?” 跟在丁总后头的是小谭,她是丁总的助手,此刻手里正抱着一个卷宗,她看见舒宜忽然转头对丁总说:“丁总,不如叫上舒宜姐跟我们一起去吧,舒宜姐这么能干……” 丁总拉拉领带点点说:“嗯,好吧,舒宜,你跟我们一起来吧。”说完率先走出去,小谭随后,舒宜悄悄拉拉小谭的衣袖子问道:“小谭,丁总这么急急忙忙到底要去哪里啊?” 小谭故作神秘的说:“总之是好事,你快来吧。” 舒宜摸不着头脑,她关掉电脑抓起包跟着丁总小谭下楼去,直到上了丁总的车她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到哪里去,不过看丁总和小谭的神色,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小谭神秘的对她说,不要着急,到了自然就知道了,舒宜也就不再多问。 穿过湖底隧道车子在湖边停下,丁总带她们上了一条船,应该说是一条豪华的船舱改建而成的餐厅,舒宜不禁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场面。 丁总一走进船舱里有人迎过来:“丁总你终于来了,快来,快来,坐这里坐这里。” 舒宜常跟夏桐在一起,略略打量了一下在座的某某某,某某某,便不动声色的拉着小谭在丁总身边坐下来。 小谭看了下在场的诸位,心里不禁有点发虚她再偷眼瞧了一下舒宜这才暗暗咂舌,到底是舒宜姐大气,见到这些人物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小谭觉得自己的心可是跳到嗓子眼里来了,她低眉敛目端端正正坐好。 顾经理将在座的一一介绍,当介绍到舒宜来的时候,顾经理说:“舒小姐,又见面了,这位是海天的赵经理。” 舒宜微笑:“是的,赵经理你好。” 海天公司早已为大家所熟悉,大型国企。不过人们记得更清楚的恐怕要数四年前濒于破产的海天以及四年后又从负债累累的亏空企业摇身一变,变成年营业额在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不仅如此,听说公司去年已经重新上市。而这个赵经理就是让这个企业起死回生的关键人物,说起来像这样的大型国企赵承瑾应该要算最年轻的一位,现在才28岁,虽然职位是个总经理,但实际上经过那番力挽狂澜的拯救之后海天的一把手早已经是他了,只是只是大凡国企总有一些毛病,人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赵经理没有被“扶正”。人人心里都深知这位赵经理的轻重。 不过看上去这位经理年纪虽轻,却甚是稳重,话不多,却是彬彬有礼毫不轻狂,言语行动间有礼有度,不轻慢也不讨好,声音清朗,目光睿智,在座的大多数是经历过风浪来的,看见他这副样子,暗暗赞叹之余不由又添了几分敬意。 此时小谭偷偷的看着赵承瑾,看着他笔挺的西装,宽厚的肩膀,英挺的眉毛,额头上垂下细水几丝细碎的刘海,下颌的线条坚毅,皮肤白皙,这样的他看来有一种清俊贵气。小谭一边看,一边想,满心满眼里都是崇拜,她的心里回荡起顾经理的介绍:赵承瑾,年轻英俊,名校海龟,更是海天那位鼎鼎有名的年轻经理。 舒宜环顾一下豪华精致的船舱,她微微带着迷惑,转头一看,便对上了那个年轻男人的目光,似乎那目光一直在那儿等着她,看进去就再也移不开,那里静静的宛若一泓深潭让人沉溺进去。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舒宜才猛然惊醒过来,冷静下来她强迫的将自己的目光变得冷漠陌生,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知道舒宜在看他,他也直视着她,毫无顾忌的与她的目光纠缠。他的眼眶很深,眼珠很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舒宜的脸,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他眼珠里流动着的温柔仿佛一片柔软的沼泽,而中间泡着的就是舒宜,这个样子看得舒宜心里一软,她马上硬起心肠把目光移开去。 这个晚宴令她如坐针毡,不知道为什么,舒宜可以和一些咄咄逼人的外国客户据理力争,也那能和一些难缠中国客户虚与委蛇,可是今天她只觉得头疼欲裂。一桌子鱼翅鲍鱼燕窝,但舒宜面前的那碗鲍鱼捞饭她一口未尝,其实桌上的菜基本上都没人动。 其实承瑾并不能分出多少时间来看舒宜的,他面前围绕着一圈酒杯,舒宜的目光躲回去之后他微笑着把那些酒杯都接过来,一一喝完。不知道喝了多少,正在大家兴起叫好声不断的时候他忽然招手叫来了一个服务员,轻声细语的吩咐了一阵,大家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不一会舒宜面前便被换上了一碗鱼片粥。 这下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赵经理还是怜香惜玉之人……再干,再干!” 顾经理阻拦不及,在一旁纳闷,赵经理并不是不会应酬的人,早闻得他手腕了得,况且领导一个这么大的国企没有几把刷子怎么下得来台,可是眼下看来他这么个喝酒法迟早得醉,正在顾经理思考的时分那边又想起了敬酒声。 “赵经理好酒量,我再敬你一杯!” 舒宜看着面前的粥,听着大家的敬酒声,忽然觉得莫名的烦躁,她站起来对丁总说声对不起,我上个洗手间,丁总也没说什么。 只是她走开不久,小谭马上也跟上来叫道:“舒宜姐,你没事吧?” “你怎么跟上来了?” “丁总怕你有事,让我来照顾你。” “我没事,只是上个洗手间而已,你回去吧。” “唉,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在那里怕说错话,做错事,我简直要窒息,不过舒宜姐你认识那位赵经理吗,我看他这一整个晚上眼睛都没离开过你,你们是不是从前认识?” “不认识。”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喂,舒宜姐,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他长得可真有味道,像不像韩国明星宋承宪?”小谭热心的问着。 舒宜忽然不耐烦起来,她说:“小谭,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去找别人问去,我头正疼着呢。” 小谭从来没见舒宜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以往她虽然对大家都是淡淡的,可是在工作中她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她就算是对自己自虐也不会对别人过分苛责,尤其小谭刚来公司的时候舒宜从前对她可以说是倾注了包容和宽厚,小谭不由呆了一呆。 等他再回到席上的时候,丁总已经喝醉了,正在那儿大声喧哗着,基本上人们都喝得差不多了,舒宜冷冷的看着顾经理大着舌头说话。 不知道是哪个公司的老总粗声粗气的说招来小姐要结账,那小姐却对他说:“先生,赵经理已经结过帐了。” 那老总有点尴尬:“赵经理,你看你这就见外了不是,你到我们N市来理所应当是我们请你,你怎么能……” 一番推推搡搡之下,到底还是半推半就了,不过这下这些什么总什么经理心里对承瑾更添了几分怵意,原本请他到这里吃喝就是希望能够讨好于他,谁都知道国企是块大肥肉,更何况是海天这么肥美的一块,但是没想到他却自己付了账,言下之意谁都清楚,做领导的就是要不能受制于人,他果然与众不同。 这个赵经理不知道说他傻还是聪明的好,这个油水都不知道给自己捞,死守着个国企有什么用?当下人们也没了其他的意思,还是只能回去好好做计划竞标了,所以下得船来没醉的也装醉让司机开车送回家了。只有丁总来的时候没带司机只带了两个女职员,承瑾特别交代自己的司机送丁总回家。 丁总走了,承瑾走过来对舒宜说:“舒小姐,谭小姐,你们住哪儿,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舒宜道谢:“不用,我们打车回去也很方便的,谢谢!” 小谭明明知道这里不准停车,若是要打车起码还得走上一公里路,她今天穿的鞋子特别高早晨就已经崴过一次,听见承瑾主动相邀心里正庆幸赵经理有风度,谁知道舒宜却是这样冷淡的拒绝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舒宜拉走了。 小谭在心里叫,但是今天舒宜已经发过一次飚她也只好跟着舒宜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 赵经理并没有留她们,舒宜拉着小谭走了一会才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她问:“怎么了,你的脚扭了?” “对啊!”小谭可怜兮兮的说。 “嗯,我扶着你,过去不远应该就能打到车了。” 可是过去了很远,舒宜和小谭还是没有打到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路上交警特别多,几乎没有车肯停下来,小谭也没有怨舒宜,只是在一旁不停的叹气。 第十二章 正文 第十二章 被冷风一吹,舒宜又咳嗽起来,忽然一辆车停在她们面前,承瑾下车来:“舒小姐,谭小姐,我刚才听了路况信息这里发生了交通事故,出租车是不准停的,还是我送你们一程吧。” 这一次小谭抢在舒宜面前说:“好啊好啊,谢谢你赵经理,冷死我了,舒宜姐姐你感冒了还是上车吧。” 舒宜看一眼小谭冻得通红的鼻子,没办法只好上了车。 小谭好不容易挤上承瑾的车,却不料这二人完全哑巴一样,三个人,一个开车,一个看窗,如坐针毡的居然是小谭。 她环顾了一下车厢里,没有什么妆饰,一如赵承瑾清贵的气质,三个人都不说话,小谭只好打量起承瑾来。 “赵经理,你刚才喝了那么多还能开车,真厉害!” “嗯——”承瑾简洁的回答道,“习惯了,也还好。” 小谭又没话可说,她左顾右盼,忽然又问:“赵经理,你这样经常喝这么多酒,胃会不会出毛病啊,我看你今天什么都没吃光喝酒了!” “习惯了,也还好!”承瑾依旧是同样的一句话,这一下,承瑾倒好像记起什么来他一路暗暗的留心路两旁的街道。 小谭得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回答,终于安静了,反正舒宜也不管她,她偷偷伸长脖子打量着承瑾,轮廓分明的脸庞,侧脸的线条凛冽坚毅。 这一刻的小谭看着承瑾的侧脸在心里想:赵承瑾,留美硕士,年纪轻轻便是国内炙手可热的经理人物,原来是这样一位气质优雅,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 正在小谭出神的时候,承瑾停了车反过是身来对她们说:“抱歉,我先下车一趟。” 小谭尚未反应过来,承瑾已经开门而去,她碰了碰舒宜问:“舒宜姐,你说赵经理他要去干嘛啊?” 舒宜说:“不知道。” 她看着承瑾进了一家药店:“舒宜姐,他进药店干什么啊?”小谭密切关注着承瑾,“哎,哎,他出来了,出来了……”舒宜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等承瑾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小谭八卦的凑过去问:“赵经理,你刚去买什么拉?”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承瑾看一眼舒宜,然后把手中一个袋子递给小谭说:“我看舒小姐好像感冒了,去药店买了点维c银翘片,先吃着明天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舒宜客气的说:“谢谢赵经理的关心,只是我家里也有感冒药,不用麻烦了。” 小谭听了舒宜的话,看着承瑾的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尴尬的顿在那儿。 承瑾说:“既然这样,那舒小姐记得回家吃药。”说完便把手中的袋子收回去。 继续开车,车里仍是沉闷的气氛,这下小谭再没有精神没话找话了,不过也没多久就到她家。 她下车的时候舒宜也要下车,小谭忙阻止道:“舒宜姐,你家离这里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你就先让赵经理送送你吧,反正赵经理人好,你还是别让感冒加重了。”说完她把车门关上,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小谭终于呼出一口气,那两个人可真够怪的。 这样,承瑾又开着车子走了。 舒宜把脸扭向窗外,车子在路上飞驰着,街道旁的霓虹映红了舒宜的脸,承瑾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脸上闪耀着各色的光芒,嗫嚅着的嘴唇终又闭上。 这一路因为顾着沉默,她竟忘记告诉承瑾她家的地址,可承瑾却准确无误的到达了她家楼下,她也不跟承瑾计较,礼貌而生疏的说了一句谢谢,她打开门便走出去,承瑾随后马上追了出来手上拿着那个装药的袋子。 “你想干什么?”舒宜看着承瑾拉着她的手皱眉道。 “把这个药拿上,今天晚上先吃一点,明天记得去医院看看。” 舒宜才不管他说什么,她挣不脱他的手,不由厉声警告道:“赵承瑾!”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整个晚上都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承瑾这时候一点都不顾舒宜的发飙,他执拗着把药塞进舒宜手里让她拿着,虽然不说话但眼睛却看着舒宜,那里一片清亮,仿佛在说:你不拿着,我就不松手。 他这样,舒宜再怒目相向都没有用,她被迫只好抓着那个袋子,承瑾这才说话:“今天晚上先吃一点,明天记得上医院。”说完转身就走,舒宜在单元门口看着承瑾的背影发愣。 上了楼,静云早已经到家了,看见她放在茶几上的药袋说:“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自己主动去买药。” 舒宜懒懒的没怎么说话,放下包就进了洗手间,洗漱完毕又一声不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静云在客厅里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但是看静云进了房间她忙提起桌上的药袋去敲门:“舒宜,你还没吃药呢!” “放那儿吧,我不吃。”舒宜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静云更担心了,她加大声音说:“舒宜,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啊?”舒宜打开门。 静云跟着她进去把药放在书桌台上:“舒宜,你感冒到底好点没有?我听人说你和小谭陪丁总出去见客户拉。” “嗯!”舒宜半死不活的应了一句。 第十三章 正文 第十三章 静云看舒宜一副惫懒的样子,说:“好吧,我不打扰你了,先休息,药我放在你桌上,我帮你去倒杯水,你吃点药再睡啊。” 第二天,舒宜不仅咳嗽没大好,鼻子都开始堵堵的,静云看她那个样子就不想让她去上班,但又阻止不了。 八点钟准时到达公司,刚进办公室就听见一帮人聚在那里热烈的交谈,站在最中间的是小谭,舒宜才不管她们一大清早的谈论谁,正要绕过去。 小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舒宜姐,你来了,等一下!”说着把舒宜拉过来说:“你们不信可以问舒宜姐,昨天就是赵经理送我们回家的,中途他看舒宜姐感冒还帮舒宜姐买了银翘片呢。” 舒宜警告说:“想死是不是,一大早的你们不去工作都在这里八卦无聊,等下丁总就要来了。” 小谭吐吐舌头,女同事仿佛对这类八卦事物特别热衷,尤其是又年轻又有能力又帅的男人,被舒宜这么一警告大家都低着头跑开了,舒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隐约还听见背后有细碎的窃窃私语。 “这是真的,我昨天还跟他说了好多话呢,据说这个项目海天要交给我们来做,到时候就可以看到他了。” “可是海天树大招风,N市项目还没过来之前不就老多公司在摩拳擦掌虎视眈眈了么,听说竞标会严格得很,丁总不是早就退出竞争了么,现在才开始准备有点晚了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天我跟丁总出去的时候,丁总跟我说了,这个项目原本我们也没想过,但是是顾经理亲自打电话通知我们丁总开始做准备,丁总还悄悄的告诉我好像电话还是赵经理亲自交代让顾经理打的,有了这一句丁总才开始做准备。” “啊,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这事不是十拿九稳吗,现在谁不知道海天是赵经理当家,得到了他的首肯就等于免死金牌。” “是吧,我还告诉你……” 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过了一会隐约还听见后面有人大声说:“真的吗,真的吗,我要晕过去了!” 听起来隐约是小殷的声音,静云在前面捂着嘴巴笑,说:“真够花痴的,不过我听小殷说那位赵经理以前在她们学校做过讲座,当时就迷倒了一片,舒宜,你这桃花运真够桃花的。” 静云听了小谭的话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的药是承瑾买的,静云并不知道承瑾。在以前很多个岁月中舒宜拼命强迫自己把承瑾忘记,略微自闭的她更加不可能把承瑾告诉给静云听,因为告诉静云那就等于她心底承认了承瑾,可她不要承认。静云这一句桃花是针对承瑾来说的,这些年工作下来舒宜也没少招惹上桃花,皆因她的美貌她的疏离,不是有人说美女都是有脾气有性格的吗,这倒是,美女越大越难搞定那么一些事业有成又自命不凡的男人就越跃跃欲试,越觉得美女气质独特也就越美。尤其是年轻一点的更狂傲,说什么:我就爱看你生气的样子。其实舒宜并不是“耍性子”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美,当然也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独特,可她的刺却是最尖利的,再加上身边有个绯闻夏桐,终究是没有男人能够坚持到最后,慢慢的便散掉了,这些年居然只有夏桐坚持下来了。所以这也是舒宜心凉的地方,追求你的时候花样百出,什么要死要活的话都能说出来,但转眼烟消云散也就烟消云散了,男人有几个能长久? 静云捂着嘴笑:“不知道这一位能坚持多长时间!”舒宜听了静云的话不予置评。 但是今天公司里仿佛真的沸腾起来,舒宜一直懒得理,静云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今天海天的赵经理要来公司考察,公司洗手间里挤满了人,都在忙着整理着装。 舒宜昨天晚上没睡好,感冒又加重了,她到茶水间去泡咖啡,连茶水间的人都在讨论。 “我听说赵经理是出了名的公事公办这次怎么会给我们公司放水呢,而且小谭还说他昨天送舒宜姐回家给舒宜姐买药,我从前就是海天公司的,平时赵经理从来不跟女同事过分亲近,出了名的拒人千里。我还记得以前赵经理接手海天的时候,那时候正是海天满目疮痍的时候,赵经理好不容易争取到一家台湾公司谈判,那公司是台湾同行业的地头蛇,基本上拿到了那个订单就等于坐稳了台湾的市场,可是因为那老总的女儿总是缠着赵经理,到最后赵经理为了避开那女孩连合约都放弃了,要知道早几年海天可不比今天。这件事若是传回他们公司,那肯定得跌碎一地芳心——” “呵呵,那是,长得那么帅,要我说他们公司的女同志估计有一半是冲着他去的。不过,看来赵经理对咱们舒宜姐——” 正好一个同事忽然发现了站在盆栽后面的舒宜,她马上跑过去把她拉过来问:“舒宜姐,听说昨天是赵经理送你回家的?” “嗯!”舒宜应了一声,沉默的去泡咖啡。 她们也了解舒宜性子冷淡,对这些事情未必上心,从前也不是没有青年才俊追过她,舒宜越是拒绝男人她们就越想知道到最后舒宜会跟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而且现在出现的这个赵经理条件应该是最好的,不知道舒宜姐—— “你们不要看着我,昨天他也送小谭回家了,你去问小谭吧。”说着舒宜转身离开。 “还是不要说了,先去化个妆吧,我听说丁总已经到大门口去接他了,看来人就快到了……” “唉,要死了,早知道我今天应该穿我那套裙子来的。” “你知道今天几度,冷不死你。” “为了帅哥,冷死又有什么关系……” 身后的人还在继续…… 舒宜弄好咖啡端到自己的位置上却又喝不下去了,正在她要走的时候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一束花朝舒宜走过来,舒宜心里一跳,一旁有同事眼尖,惊呼:“蓝色妖姬,啧啧!” 那小伙子对舒宜说:“请问你是舒宜小姐吗?” “对,但是这花不是我的,我没订过花……”舒宜连连摆手,她也从来不准夏桐给她送花,嫌太张扬,舒宜有命夏桐哪里可能不遵,但也是过于紧张慌乱了,她的话引来那个同事的嗤笑:“舒宜,哪有女人自己给自己订花的,肯定又是哪个爱慕者……”说着又窃窃的笑起来。 舒宜心都乱了,她对那快递公司的小伙子连连摆手说:“不不不,这花一定不是我的。”仿佛那花是洪水猛兽让她唯恐避之不及。 “舒宜,收个花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难道你害怕是赵经理送的花?”一早晨都在谈论海天的赵经理,同事不由打趣道, 这时快递公司的小伙子说话了:“舒小姐,这是一位陆先生麻烦你转交给方静云小姐的,请您签收。” “那你找静云啊,找舒宜干什么!”同事接话道。 “陆先生特别交代让舒宜小姐转交给方静云。”小伙子老实的回答。 舒宜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拿过来吧,我来签字。”一边说一边刷刷签了名字,然后捧着那巨大的花束放在自己办公桌上。 “陆镇是怎么回事,送花是好事,为什么要让舒宜转交呢!”同事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舒宜知道,陆镇是怕静云不收,他们正在吵架冷战,舒宜把花拿到静云那边去,静云倒也没说什么接过来却随手送给了旁边的同事。 第十四章 正文 第十四章 “陆镇是怎么回事,送花是好事,为什么要让舒宜转交呢!”同事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舒宜知道,陆镇是怕静云不收,他们正在吵架冷战,舒宜把花拿到静云那边去,静云倒也没说什么接过来却随手送给了旁边的同事。 舒宜,其后基本上每天都有快递公司给静云送花来,每天一大束“蓝色妖姬”看花了同事的眼,但静云总是随手就送给了别人。 舒宜给静云送完花,转身拿了自己的包要走开,不巧让小谭看见了,小谭在身后喊:“舒宜姐,你去哪儿呀,等下赵经理要来,丁总还找你呢。” “你跟丁总说我生病了,现在上医院。” 小谭撇撇嘴:“上医院,平时感冒从不上医院,今天就要上医院了,赵经理又不会吃了你。” 静云也在身后好奇,这个舒宜生病从来不肯上医院,强迫她去都不去,难道真的是要避开那个赵经理。以前夏桐在学校那么热火朝天的攻势她也没怕过啊,忽然听见赵经理要来就这么害怕?当下不由得也对这个赵经理上起心来。 出乎静云所料的不仅有承瑾的相貌,还有承瑾沉默的性格,他的身材略显得清矍,眼睛深黑有神,白皙的皮肤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但是举手投足却有一种从容贵气。列队欢迎的时候他没有笑,举止却是温文有礼,同事在静云耳边说:“静云,小谭之前说得没错,好有味道的男人!” 同事声音很小,应该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静云正要点头那头承瑾的目光远远的射过来,眼睛清凉,目光清澈,他对静云微笑着点了点头,静云一僵。 同事即刻在静云身上掐了一把,用唇型对着她发出低沉的声音:“静云,你认识他?” “你别掐我,我不认识。”静云调整一下僵硬的身体,回答道。 承瑾被丁总引到总裁室去,办公室里如炸开了锅,沸沸扬扬的基本上在讨论承瑾:“哇,真年轻,气质真优雅尊贵,像一个王子。” “我觉得他适合去当明星,他有这个气势。” “……”这一刻没有人留意到静云别样的沉默。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也没见舒宜回来,静云不免有点担心走到窗户前去给舒宜打电话,却正好看见陆镇的车停在那儿,她心里又是一顿。正要走的时候,小谭咚咚咚的跑过来了,“静云姐,丁总让你陪他一起去吃饭,到天维国际酒店,快来吧。” 静云“哦”了一声,也没问为什么,她想到楼下的陆镇心里就莫名的烦躁,那就跟丁总去吧,眼不见为净。 陪同承瑾出来的时候,小谭和静云被那群女人看了好几眼,虽然都是装做专心工作但是几乎每个人的心都盯着出去的一群人,而承瑾依旧是混若不觉一副从容沉静的样子,静云不禁叹道:这就是气势啊。 天维国际是N市的新酒店,主要是针对外国客户,尤以西餐著名。 接待小姐把他们一直往楼上引,来的路上静云给舒宜发了几个短信也没见回,又想起自己和陆镇的事,心里乱糟糟的席间不由精神恍惚着,一顿饭胡乱就吃完了。胡乱又下楼了,等到静云醒悟过来的时候静云已经和小谭在承瑾的车子上了,静云很奇怪,抓着小谭的衣袖子问:“小谭,我们怎么在这里?” 小谭笑而不语,她大概运气太好了,刚才下楼的时候发现来的人大部分都有车,只有静云和小谭没车,又是承瑾主动邀请了一句,小谭马上忘了昨天和舒宜在车里令她如坐针毡的沉闷气氛立刻答应。对于小谭来说,八卦和帅哥永远是她这辈子的终极目标,当然不能放过。 她又没话找话说:“赵经理,您平时都是自己开车的吗?” “偶尔!” “都喜欢干些什么呢?”这是她今天来之前诸家姐妹叮嘱交代给她的任务。 “看书。”承瑾简洁的回答,没有多余的词汇。 “看什么书啊?” “《小王子》。” 小谭被噎住了,这算什么答案,她回去难道这样告诉姐妹们吗,说不定是赵经理嫌她吵,看他那副样子,小谭只好干笑着夸奖:“《小王子》啊,好书好书。” “方小姐平时都喜欢在家里干什么呢?” “啊?”静云仿佛没有料到承瑾会问她,她不由愣住了。 “她呀,她和舒宜姐就是典型的宅女,平时天天跟舒宜姐守在家里,出来好像会死一样的。”小谭对此颇有微词,每次公司组织去哪里旅游她们从来不参加。 “哦,那方小姐和舒小姐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看出来了这个赵经理对舒宜不是一般二般的意思,但是还是没想到方才惜言如金的他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静云又是一愣。 “舒宜姐是女强人……” “小谭!”静云警告道打算小谭的话,她对承瑾笑着说:“我们平时在家也只是听听歌休息一下,舒宜她很忙的,呵呵。” 承瑾没有再接话,依旧是照着昨天的线路先送了小谭到家,然后是静云,是承瑾帮静云开的车门,静云礼貌的对他点点头说谢谢。 一边往单元门口走,静云心里还在想这个神秘的赵经理,在她走到楼梯前她回了一下头:承瑾并没有把车开走,他靠在车子旁边抽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后他抬起头,静云顺着他的视线也往上望,那里正是她和舒宜的窗口,她又转回头赵经理还在看,黑黑的眼睛里迷蒙一片,静云心中一动,他到底在看什么。 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静云带着满腹的疑惑上了楼,舒宜还没回来。 看来得问问舒宜,她开始给舒宜发短信:“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吃过饭没有,我已经到家了,快回来!” 舒宜回:“已经走到小区花园了,很快就到。” 静云发完短信又走到窗前,掀开窗帘,楼下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第十五章 正文 第十五章 接下来的几天舒宜都很忙,不是这里谈判就是那里需要外出签约,看她那个样子是只恨没有长途差可出,感冒倒是更加严重了,也不晓得那些药她吃是没吃。静云每天起床的时候舒宜已经出去了,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舒宜才回来,基本上她找不到她的人,再加上最近因为海天公司的业务公司也忙,静云还每天要避着陆镇,她明明知道舒宜有不对劲之处,但是她还是无暇顾及舒宜。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静云半夜醒来到舒宜的房间里一看舒宜还没回来,不免有点担忧,她披衣起床开始想。 那个赵经理最近跟她们公司合作看起来是挺沉闷的一个人,从来不多话,但常来她们公司。很多人不明白,这个业务对于海天公司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让赵经理这么个大人物常驻N市。静云眼里这是一个矜持的男人,如果舒宜是怕这个男人的死缠烂打那倒不至于,舒宜最近到底怎么了? 静云泡了一杯咖啡到阳台上去,已经是深夜了,空空荡荡的街道被路灯一照更显一种寂冷,静云喝一口咖啡。三月的深夜风大,正在她要转回房间的时候,她猛地停住了。 她看见,不远处的静静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舒宜正慢慢的走过来,低着头大概是没注意忽然车里下来一个人把舒宜拦住了。静云以为舒宜碰上了什么坏人,这一下吓得她差点把咖啡洒出来,正在她紧张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人的正面,居然是赵经理。 她继续看下去。 舒宜仿佛很烦躁,不停的挣扎想甩开那人的手,但是显然不能如愿,她一甩开他马上又拉上来,不知道他说了一句什么话舒宜紧张的往自己的窗口看了一眼,还好静云避得快,她马上蹲下去,舒宜应该没有看到她。 静云躲在黑暗里,透过淡淡的月光和路灯她看见舒宜是一脸的气急败坏,争执的声音不大,但是她脸上却是静云从未见过的暴躁表情,哪怕面对夏桐从前的纠缠她也没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她不停的后退,后退,可是赵经理只是不放手,舒宜忽然张口狠狠的对着赵经理的手腕咬下去。静云心一跳,生怕赵经理有什么动作,但是赵经理却一动不动让她咬着,舒宜也不放开,过了一会赵经理才轻轻的弯腰一把抱住舒宜。这个时候舒宜也不吵不闹,任由他抱着。舒宜是背对静云的,因此她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赵经理的神色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俊朗的一张脸上眉毛深深的蹙起来,眼睛里一片迷茫忧伤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被这个男人用这样的目光抱在怀里,静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在心痛。 心痛舒宜吗? 没过多久,静云看见舒宜跟着赵经理上了车,转眼便开走了。 这样的深夜相信没有多少人能看见这一幕,但是静云却看见了,她愣在那里。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最了解舒宜的人,那么肯定就只有静云了,这些年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来,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舒宜有多痛她就有多明白她。可是不管舒宜遭遇到怎样的事,舒宜一直是坚强的,工作这几年更加没有看见过她有那样暴躁不堪的表情,她几乎是冰冷的一块冰,冰封住别人对自己的感情,也冰封住自己对别人的感情,别人的死缠烂打她统统可以像当年夏桐的雪中下跪一样视而不见,别人的刁难她也统统一声不响的承受下来,是什么让这个初见几次的赵经理轻易的挑起了舒宜的反常? 这样一来静云哪里还睡得着,她在阳台上坐着,咖啡早在手里变成冰冷冰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起雨来,她没有去关窗,任由细碎的雨丝打进来,但是雨越下越大,有些已经飘进窗里来,静云这才起身去关窗户。 她刚关好窗户,马路上从远处疾驰来一辆车,车灯在雨里甚是耀眼,静云认出来了,那就是赵经理的车。 不知为何车子并没有开到楼下,而是远远的便停下来了,随后舒宜打开车门要下来,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帮她撑开雨伞,看得出他们又在争执,显然是舒宜不肯让他打伞出来送舒宜扭不过他只好故意加快脚步,一路走一路别扭两个人都没有打到伞,最后还是赵经理把伞往舒宜手里一塞,人就冲进了雨里。看得出舒宜又一刹那的怔忡,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打着伞进了单元门,静云忙把窗户锁好悄悄的绕回到自己房间。 舒宜进来的时候静云假装起来喝水,她打着呵欠对舒宜说:“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今天签约的公司比较难缠?” 舒宜点点头说:“嗯。” “舒宜,你怎么淋得身上这么湿,你手上不是有伞吗,快去洗个澡,不然该感冒了,你本来感冒就严重。” 舒宜咳嗽两声说好,然后梦游一样走到卫生间里去,静云说:“你怎么连衣服也不拿,对了,你手上那是什么?” 方才雨太大,静云没看见舒宜手上居然提着一个塑料袋,她上前接过来才发现里面是一些药还有病历本,她问:“舒宜,你刚才进了医院?” “啊?没有,奥,是的。”舒宜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回答些什么。 静云没有提刚才楼下看见的事,只说:“你今天晚上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快去洗澡啊,不然你明天就得转成肺炎。”说着她推搡着舒宜进卫生间说:“你先进去,我帮你找衣服,别着凉了。” 舒宜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静云早已经进了房间,看来今天的舒宜很不在状态,静云了解舒宜,大多数时候她不愿意跟别人说太多,更加不希望别人看见她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可静云躺在床上怎么还睡得着,她一直留心客厅里的动静。 舒宜并没有马上去睡,静云听见了,舒宜应该在客厅里呆了很久,过了好一会静云才听见咔嚓一声响,尔后又恢复了安静。静云听得明白,那扇通往阳台上的玻璃门是她刚才亲手关上的,这熟悉的声音她怎么忘得了,但是再听下去便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客厅里一直都是安静得只能听到刷刷的雨声。到底也是累了,静云再躺不久模模糊糊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雨已经停了,静云起床拉开窗帘密密匝匝的阳光铺满她一身,她深呼吸一口道:春天来拉! 忽然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她马上打开房门走出去想要知道舒宜到底在干什么。 舒宜房门紧闭,还没起来? 静云敲敲门:“舒宜,起来拉,太阳晒屁股拉!”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静云不由得疑云大起,她推开门才发现床上并没有人,再一瞧舒宜坐在椅子上呢,静云叫:“舒宜,舒宜?” 静云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她担忧的走过去,才发现舒宜满脸的潮红,她用手一摸,烫得吓人:“舒宜,你发烧了!” 舒宜迷糊中睁开眼睛看着静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问:“几点了?” “你还问几点了,你都快烧熟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大冷的天你为什么不躺床上好好睡着坐这里干什么,你还要不要自己的身体了?”静云真是气得火蹭蹭往上冒。 舒宜挣扎着起身说:“没关系,我吃点药就好了,我……有药,我昨天去过医院了。”说着她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静云看她那个样子真担心她会倒下去。 洗漱完毕又化了个妆,临出门的时候静云阻止道:“舒宜,你都成这样了还去上什么班啊,你就呆家里吧。” “不用,我昨天跟答应涛子今天帮他去北京一趟,有个业务,他到老家去接女朋友了,我帮他去不能食言,静云你别担心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舒宜露出一个微笑想要静云放心,静云反正拦不住她只好赌气说:“随便你,这个样子你还要去北京,我反正管不了你!” 舒宜歉然的一笑。 第十六章 正文 第十六章 舒宜迷糊中睁开眼睛看着静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问:“几点了?” “你还问几点了,你都快烧熟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大冷的天你为什么不躺床上好好睡着坐这里干什么,你还要不要自己的身体了?”静云真是气得火蹭蹭往上冒。 舒宜挣扎着起身说:“没关系,我吃点药就好了,我……有药,我昨天去过医院了。”说着她摇摇晃晃的朝门口走,静云看她那个样子真担心她会倒下去。 洗漱完毕又化了个妆,临出门的时候静云阻止道:“舒宜,你都成这样了还去上什么班啊,你就呆家里吧。” “不用,我昨天跟答应涛子今天帮他去北京一趟,有个业务,他到老家去接女朋友了,我帮他去不能食言,静云你别担心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舒宜露出一个微笑想要静云放心,静云反正拦不住她只好赌气说:“随便你,这个样子你还要去北京,我反正管不了你!” 舒宜歉然的一笑。 下了楼静云和舒宜一同往地铁的方向走去,她们住的这里离地铁不远,但是经过昨天晚上那条林荫道的时候静云明显的发现舒宜仿佛在观望着什么,她不点破只出声问道:“舒宜,看什么呢,一大早的!” 舒宜神色一变,忙说:“啊,我没看什么,走吧。” 静云看着她的脸说:“舒宜,你是不是昨天一晚上没睡啊,你看你这黑烟圈,抹了很多眼霜吧,可惜还是白里透着黑。” 原来昨天晚上承瑾送舒宜回来后车子一直没开走,舒宜不敢到阳台上看承瑾到底走了没有,但是她一整个晚上没听见车子发动的响声,只有窗外刷刷的雨声,她便坐在椅子上一直没睡,车子仿佛是凌晨5点的时候开走的,舒宜直到听见车子离开的声音她才渐渐睡去。这样原本就感冒了,又淋了雨还熬夜,第二天早晨马上发起烧来,舒宜现在被静云问起才心慌的回答:“没有。” 静云心理想,舒宜恐怕是疯了吧,居然陪了承瑾一个晚上。 到了地铁口静云坐地铁去公司,舒宜拦了辆车去机场。 坐在飞机上舒宜就迷糊起来,她一宿没睡又发烧,只觉得脑子里是一锅粥,空姐来送饮料的时候看见她那个样子担忧的问了一句:“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强撑起身子,勉强对空姐微笑,感谢她:“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我要一杯咖啡。” 空姐微笑着把咖啡递给她,走了过去。 到机场首先是夏桐开车来接的她,夏桐自从上次冒犯了舒宜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看见她微微有点赧然。 看夏桐那没出息的样子,她没好气的走过去,想八成是静云告诉陆镇,陆镇通知他来接的,她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 这是上次之后舒宜第一次见夏桐,她看着夏桐那一张阳光灿烂的脸不禁觉得过意不去,每次不管她怎样让他难堪夏桐总是能过一阵自动痊愈然后对她发出这样的笑容。舒宜跟他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她说跟他在一起会有压力,她永远做不到像他对她这样对他,所以她会自卑,她会自责,所以她说“夏桐,我配不上你,我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舒宜已经不能把话再掰开了讲了,她不知道夏桐到底明不明白,但是夏桐总是听了她的话消失一阵尔后又出现在她身边。 接着他又说:“我奶奶生病了,肝癌,估计要到德国去配合治疗,我爸妈没空让我陪着去德国呢,所以……嗨,说这些干嘛啊,上车吧,我给你订了酒店。” 夏桐把她送到香格里拉,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奶奶,夏桐送过舒宜也马上要回医院,临走的时候舒宜问了一句:“夏桐,你哪天陪奶奶去德国?” “这几天吧,应该是这几天。” “什么时候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 “哦,那你先走吧,我没事。” 夏桐走后舒宜打电话到服务台要了一点感冒药吃下去就睡了,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醒来,不过睡了一觉感觉好了很多,头仿佛轻了很多,她准备了一下就去了涛子业务往来的那家公司。 也没什么棘手的事,就是啰嗦了一点,签完约估计这两天暂时还回不去,应该要陪着那公司视察一些事情什么的才能回N市。回酒店的时候她给涛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合约签了让他放心,涛子倒是谢了又谢。她说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很讨厌来北京,可是这一次忽然宁愿呆在北京也不愿意回N市。 她回到宾馆饭也没吃又睡下了。 在北京再呆了几天,涛子的事基本上已经办妥当,就算她再不愿意回N市,也得回了,她正准备打电话订好机票,手机里又来了电话,是顾经理。顾经理是老客户了,打电话给她也没别的事,他说:“舒小姐吗,你现在是不是在北京?” “是呀!” “那太好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说着他把那些事细细的跟舒宜说了。原来顾经理这儿有一个大客户,法国人,正需要商业翻译就找了她。 舒宜想了想,左右也不想回N市,也就答应了,挂断电话后她又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静云那儿,拜托她去丁总那帮她请假,还有一个是取消她刚才订的机票。 做完这一切她又忙碌起来,回忆了顾经理说的那家公司合作的业务,她到网上查了一点资料打印下来,整理了一下行装等待顾经理派车子来接她,顾经理说今天晚上先见个面,陪法国人吃饭。 舒宜化了个淡妆,大概是下午5点钟左右,顾经理派的车子到了。吃饭是在一家清朝的王公大臣的府邸改造而成的饭店,下了车弯弯曲曲的回廊绕进去,法国人已经来了。这公司也算财大气粗,舒宜看见在座的法国人,中间有一个是法国大使馆的馆长,从前被夏桐带着舒宜曾经见过这馆长一面,那馆长的中文说得尤其好,大约60岁的年纪,声音带着一股子赵忠祥式慈祥的口音,中国人听起来尤其亲切。 今天约了吃饭也不是要谈生意,只是合作方先见个面。舒宜暗赞海天设想周到,到这样古色古香的地方吃的必然是中国的传统特色,法国人尤其爱这一套。只是舒宜等了一会迟迟不见点菜,也不见顾经理来,她有点疑惑。北京公司的助理仿佛看出舒宜的疑问,他笑着解释说:“舒小姐,请你等一会,顾经理去接人了,马上就到。不如你先带他们参观一下这家王爷府邸怎么样?” 舒宜点点头,起身带着一队法国人走开去,这个园子很大,假山,鱼池,回廊,青砖窄巷,飞檐峭壁,勾心斗角。 舒宜带着那几个法国人参观完一个古色古香的厅堂,几案上摆着一面镜子和一个花瓶,她比划着告诉法国人,这摆着一面镜子和一个花瓶的意思就是“平静”(瓶镜),法国人发出惊叹的声音,舒宜会心的微笑,外国人总是对中国充满了好奇心。 傍晚的天气,又是雨后初晴,园子里的假山和回廊被雨水冲刷后都是湿漉漉的,一切的东西颜色因而显得更深,承瑾只觉得那太湖石堆叠起来的假山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花青色,那是一种历史的沉淀,空气中都仿佛都散发着历史的气息。 第十七章 正文 第十七章 转过一个回廊,远远的,只是隔着一个雕花门,顾经理发现身边的人呆立住了。他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往去,发现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的舒宜。雕花门后面的舒小姐正微笑着,扎着一个马尾,脸色略微苍白,但是她笑起来却是很好看的,顾经理记得这个女孩子很少笑,没想到笑起来就仿佛杨柳拂过水面,会漾得你新湖里到处都是。 顾经理心里微微一动,微微一笑说:“赵经理也认识她吗?” 那人回过头来看着他,说:“不认识。” “呵呵,不认识没有关系,我上次还想介绍她给你认识呢,我和她合作过几次,这女孩,太厉害了!”顾经理是用赞赏的语气说。今天这个合作方案原本跟海天集团无关,谁知道赵经理居然特地打电话给他说想来这里看一看,他记得海天原本不做这一行,但是也没多问答应着就去接了他来,所以这才会在舒宜到的时候看不见他。不过顾经理是早就想要介绍舒宜给赵经理认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舒宜印象很好,也很想这个女孩多一些机会。 承瑾疑惑的盯着他,那顾经理呵呵两句说开了:“那是去年吧,那次我们公司需要进一项器材,当时很多公司来竞标,本来之前我们公司都已经跟一家外国公司达成了协议,她说要跟我合作,我看她蛮诚意的当时就答应了抽空见她一面。我当时还不认识她,在宾馆的电梯旁看见一个女孩子拖着那个器材,没有任何人帮忙,一个人半拉半拖的把那个机器给拉进电梯,临了又一个人拉出来,她见我在一旁也没吱声让我帮个援手,只是一个人在搬,穿着一身小西装。下了电梯我才知道,她就是要跟我合作的那个女孩,跟我合作过这么多家公司,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单枪匹马,一身的孤勇,带着样品就来给我看,我感动她的诚意和刻苦立刻答应了,给了她一笔大单子,当然她也做得很好。后来又合作过几次,上次国际会展中心的展销会我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可那天她没空。这女孩,听说曾经还是高翻局的翻译,很有发展潜力啊。那么大个机器就算是个男人,从一楼到十七楼也不简单!所以我这次特地把她从N市请来的。” 顾经理说完,抬头一看承瑾还在想心事,他又说:“哦,对了,她姓舒,叫舒宜,人长得漂亮,活也干得相当漂亮。赵经理,我们快过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赵经理还是一动不动,转头再看了舒宜两眼,他忽然对顾经理说:“顾经理,你先进去吧,我忽然临时有点事就不进去了,今天耽误你时间了。” 顾经理呆了一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赵承瑾,尤其是在商场上,不过都是千锤百炼的人精,察言观色最是在行,他打折哈哈说那好那好,你去忙去忙,我先进去了。 顾经理也不问赵经理到底是为什么临时又改变主意,他一个人走进去。舒宜他们看见顾经理来了,自然转回到房间里去,经过走廊的时候顾经理不经意的回头看了对面一眼,他没想到的是赵经理居然还站在那儿。顾经理看了他好几眼,赵经理都没意识到,顾经理略微奇怪的顺着赵经理的目光看了看走廊里的人,他不明白到底是谁吸引了赵经理的目光。这个赵经理今天可真是奇了怪。 谈完事情后,顾经理因为急着送法国人,就让舒宜一个人先回酒店,但是又怕舒宜会找不到路,这个王府确实够偏僻,他担心的说:“舒小姐,你一个人回去没有关系吧?” 舒宜对他笑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顾经理你先去送他们回去吧,别忘了我当年可在北京上的大学呢。” 顾经理歉然的笑了笑,叮嘱道:“那舒小姐你小心一点,明天早上九点在长城见。” 她笑着点了点头,顺着曲曲折折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走,穿过几重楼阁终于到了大门,这样古色古香的王府门口居然还有保安,舒宜进来的时候倒没发现,保安殷勤的替她打开门问:“舒小姐,要帮你叫车吗?” 这里弯弯曲曲的确实比较难找,要打车也比较难,她进来的时候便是司机接进来的。但是舒宜似乎已经习惯了不欠人人情,她婉言谢绝了。走出来是一条深远的小巷子,窄窄的,两旁都是青砖,进来的时候是坐车这时候才发现两旁的墙壁上有些地方还长出来一些野草野花,在微风轻拂下微微摆动着。这几天刚下过雨,在这样古意盎然的巷子里走着,舒宜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潮湿气味仿佛闻到那些久远的年代气息,想象着这条巷子里究竟走过多少的王妃和丫环,想着想着,不由惬意起来。 她沿着高高的墙壁走出来,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走了走,还是觉得不对劲,仿佛有人正盯着她看,她走过去几步,迅速回头,可惜得很,身后还是幽深的长廊,根本没有任何人。 这个时候她才开始有点害怕起来,方才的惬意仿佛瞬间消失无踪。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晚了,高墙上隔着一定的距离挂了一盏灯笼,此刻那灯笼正发着悠悠的光芒,偏墙壁上长出来的野草野花还轻轻摇动着,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惬意都化作了恐怖,舒宜的心里害怕起来,她不由加快脚步朝前面走,想快点走出这个巷子。 由于走得快,便没有留心脚下,一个不小心高跟鞋踩到下水道圆形井盖的圆孔里脚崴了一下,她忽然觉得真是好笑。试着抽了几下,脚踝就发痛,她想可能是方才扭伤了,刚想要蹲下来,可是她那个香港买回来的一字裙腰身都掐得恰到好处,怎么蹲得下去。她干脆咬着牙狠狠的把脚往外拔,脚踝扭伤的地方痛得钻心她也不顾,终于鞋子让她拔出来了,她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她从来都是这样,就算受伤了,也只有自己,就算疼,也只能咬着牙硬撑过去,像今天一样忍着痛把脚拔出来。然而她却想不到此刻她身后有一双眸子里浮现出的痛楚比她更甚,可他却不敢走上来帮她。 第二天醒来后,舒宜想起今天是海天公司安排法国人游长城日子,她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但是还是一醒来就开始准备去工作,化妆的时候才知道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不由多补了点胭脂,脚还是有点跛。 没想到下楼来便看见了夏桐,想到她都到北京好几天了,可还没去看过夏桐的奶奶,微微有点歉意看着夏桐说:“你怎么来了?” “你忘记拉,我明天去德国,今天来见见你。” “哦。”舒宜忽然记起来夏桐前两天是跟她提起过,她拍拍头懊恼的说:“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夏桐明天就要去北京,现在来找她明显是想要告别,但是她昨天又答应了顾经理今天9点陪法国人游长城,想着这些就为难起来,她说:“夏桐,我今天可能没时间,我还得陪顾经理的客户去长城。” 夏桐仿佛早就料到她有这样的反映,他说:“那我送你过去吧。” 坐在夏桐的车上,舒宜问了一点关于夏桐奶奶的病情,然后叹了几口气。其实她不是没有心去看望老人家的,夏桐奶奶以前就非常喜欢她,只是她深知自己不会和夏桐有结果,所以不愿意给夏桐任何希望。有时候她自己都为自己的绝情难受,因为夏桐不管她怎样绝情总是承受着,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十八章 正文 第十八章 想着想着到底是心存歉意,她给顾经理打电话请示说能不能加一个人,顾经理说:“是不是夏桐要来?他对你可看得真紧,你让他来吧来吧,欢迎之至。”以前夏桐就陪舒宜参加过不少这样的场合,很多人知道夏桐的身份更加给她面子,深知连谈判的对方看在夏桐的面子上生意也容易成一些。夏桐干的是商业翻译,一般都是做外贸进出口这一块,那些公司当然对夏桐这个活菩萨欢迎之至,尤其是顾经理深知夏桐的功用。 夏桐开车直接去目的地,顾经理和法国人已经等在那儿了,她下车来对顾经理笑笑,说不好意思,路上堵车。顾经理却对着她略略点头,跟夏桐招呼了一句,然后看向她身后,叫了一句:“赵经理,你来了。” 原来有人比他们还要后到,舒宜顺着顾经理的声音回头,看见下车的人是谁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掉了。夏桐最先注意到舒宜身体传来的这些微小细节,因为舒宜素来性子冷淡,对一般人从来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此他他略警觉的看了承瑾一眼。 承瑾的目光掠过舒宜,倒是略略看了一眼舒宜身边的夏桐,还是顾经理有心,忙介绍道:“赵经理,这位是夏桐,这位是舒小姐。” 其实不用介绍,夏桐早就见过这位赵承瑾,海天那位年轻有为的经理,承瑾更是明白夏桐的分量,他笑着伸出手去:“夏先生,你好!” “你好!”承瑾很有礼貌的对他点点头。 舒宜没有伸手,只是对承瑾点点头问候道:“赵先生,你好!” 承瑾也点点头说:“舒小姐,你好。” 舒宜万万想不到居然是承瑾,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她的脸马上黑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上了长城,夏桐一直挽着舒宜陪在法国人身边。以前夏桐也会对舒宜有这样的动作,舒宜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她总是会照顾一下夏桐的面子忍着,可今天她却对夏桐说:“你放开我,让我好好走路行吗?” 夏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看出她脸上有什么蛛丝马迹,遂放开她。 夏桐从前为了舒宜,经常跑到舒宜的班里去听课,他人又聪明,法语竟比他的本专业还要学得好,不过他学到更多的是那些法国老师上课讲的一些笑话,因此现在说出来竟是无比的顺溜,一路插科打诨跟法国人忽悠,法国人被逗得哈哈大笑。舒宜也微微一笑,夏桐什么时候曾经这么放下身段讨好过人,她心里感激夏桐。然而她一转头,对上一边承瑾乌眼沉沉若有所思,她马上低了头。 就这样神属不思的走着,忽然舒宜一脚踢到一个台阶,人就往前扑,夏桐一看吓了一跳,忙从前面走下来扶起她心疼的说:“舒宜,你要不要紧,没事吧?” 舒宜为自己制造出来的麻烦感到羞赧,她对夏桐说一句没事,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一个人,那个人,依旧是乌眼沉沉,那里眼睛里弥漫着的黑雾浓得化不开,正看着舒宜,看着她站起来对她点点头,笑了一下,转过头去,舒宜却忙低了头,生怕再多看一眼会有泪流下来。 这一路,舒宜好不难堪,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翻译工作更是没做多少,夏桐看她心不在焉以为她想起北京那些不堪的往事,他也不十分敢打扰她。倒是顾经理知情识趣,夏公子何曾对一个女子这样紧张过,因此一路尽皆是为他制造机会,完全不知道现场还有其他两个人失了态。名声在外的大翻译一路来竟然都没理法国人几句,而那个少年得志,以精明睿智著称的赵经理居然没有把握好这个机会跟法国人谈判。 跟着一路爬上长城,经过一个烽火台法国人好奇,跟着爬上去,舒宜也跟上去,但是仍旧是神属不思。 她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法国人兴起,登高远望看着蜿蜒在山脊上的长城感叹,夏桐也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跟法国人吹着牛皮。舒宜神色落寞,想着想着,不由走到一个角落里靠着斑驳的墙发起呆来。这一路都是夏桐引路,夏桐并没有选择平常游人们的线路,他们到的这段长城不热闹,相比而言算是长城比较破烂荒凉的一段,烽火台上是野草丛生,不过法国人反而更喜欢这样的地方。 不知道舒宜到底发了多久的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烽火台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转身忙要跟上去,却不料猛地碰到一个人,鼻子碰得生疼,疼得差点要掉下泪来。 抬起眼睛才发现居然是赵承瑾,他赶忙扶助她说:“你没事吧。” 舒宜摸摸鼻子说:“没事,赵先生谢谢你。”说着就朝下面走去,可是在她还没有踏出去的时候,有个人拉住了她。 她慌乱的回头,承瑾正用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里面仿佛盛满了千言万语,看得舒宜心更慌了,他说:“舒宜,你现在还叫我赵先生,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只是这轻轻的一问,舒宜几乎就要掉下泪来,然而今天的舒宜是何等功力,她仍旧是装作不认识他:“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 承瑾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复杂,神色间蛮是忧郁凝结,忽然他轻轻的说:“舒宜,你问我认识你吗?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差点以为,差点以为……” 是的,找了她那么久,找了那么多天,直到从水库里找出一具女尸,他差点真的以为她不见了,真的以为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谁知道他居然不是错觉,她真真实实的在他面前站着。 舒宜慌忙躲避他的目光,仍然装作不认识他,匆匆说:“对不起,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走。 按照现在舒宜的功力,她完全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跟他打招呼,云淡风轻的跟他说,十几年不见,你还好吗?毕竟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说起来那也只是一点童年往事而已,但是舒宜做不到,那是她童年唯一的一抹温暖,那是她童年唯一一抹亮色,赵承瑾这个名字,她镌刻在心上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明明已经见过好几面,舒宜一直都强迫自己装作不认识他,但是这个落荒而逃到底泄露了舒宜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承瑾并没有拦她,只是沉默着性子,一如既往的跟着她的步伐,淡定却坚持,很多年前他就是这样,无论是那个在海边的礁石上的默默守护要陪她一起淋雨,还是每日在韩家老房子前邀请她,然后静静等待她的拒绝,她的背影,他对她从来就这么耐心。 舒宜心里是极慌乱的,这是她掌控不了的情况,因此她在梯子上走得非常狼狈,但是无论她怎么在梯子上乱走,承瑾都能气定神闲的跟上她的步伐。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跟得上她的步伐,也只有这一个人的步伐能扰乱她的心神,哪怕她离家出走到那个小巷子里,他也能把她找回去、她想起承瑾那天晚上大声回答他母亲的那句话,眼泪猛地就涌上来,她干脆身子一转,走到烽火台的边缘。承瑾比她更快一步拉住她,就在她脚踩过的地方脱落下去一块城砖,如果不是承瑾她差一点掉下去。 舒宜在承瑾的怀里懵懂了片刻,等到她反映过来的时候才记起要甩开承瑾的手,不过她一动,他动得更快。 第19章 正文 第19章 她从没想过那个人前彬彬有礼的赵承瑾会有这样大胆霸道,他用力的拽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然后双臂一收,舒宜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他的声音嘶哑,低沉的声音透露着一股苦苦压抑的痛楚,他说:“舒宜,你不要再走了!” 再走就恐怕要伤害到自己了,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决绝,为什么总是这么不珍惜自己? 这样被承瑾抱着舒宜也没有挣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刹那忽然没了力气挣扎,夏桐再深情再强势她都有办法冷若冰霜的抵御,此刻她忽然这样毫无防备的让一个人紧紧的拥在在怀里。她轻轻的闭上眼睛,刚才如果她退得再急一点,或许就掉下去了,或许承瑾如果不拉住她,她就掉下去了,那么……总是这样,那一年也是这样,面对狂吠的大黄狗他自己明明害怕得手心都在冒冷汗,但是却紧紧的将他拥在怀里用身体保护着她,于是她所有的害怕和恐惧都变得不再那么强烈,他是用自己的身体在保护她。舒宜想起这些她强自尘封多年的往事,眼角的泪终于悄悄渗出来。但她马上警觉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沉溺之后更有一种慌乱,她强做冷漠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然而她还是用颤巍巍的声音命令着:“赵先生,你放开我!” 可她没想过她这声音一出,承瑾很快放开她。那一年,在海边,她也是用同样的语气,急得要哭起来跟他说:“你放开我!”于是他心一软,便放开她,他总是拿她这样的声音没有一点办法。 他又用那种写满了各种情绪的眸子看着她,看得舒宜心一紧,忙低下头去。这么多年没见,那个开朗英俊却总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青涩少年已经长成这么一个高大沉稳的男人,他站在这里,用这样青黑如玉的眼眸看得舒宜再也不忍心抬头。 承瑾看了她半晌才幽幽的叹:“舒宜,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舒宜眨眨眼睛,抬起头看着他,笑:“赵先生,我过得很好。” 承瑾又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他那双墨黑墨黑的眼睛里渐渐氤氲起一丝水光,舒宜撇过头去不看他,承瑾轻轻说了句:“舒宜,对不起,我现在才找到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听见你妈妈说吗,从今以后可不许你和那个女孩玩,你还找我干什么?”舒宜冷笑。那是承瑾母亲的原话,就是这一具将她打入了地狱。 承瑾只是这样看着她,那种目光看得舒宜心揪,默默的叹息,“原来你就是听了这一句话,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等得你有多苦,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出来,后来我给你的信,你也从来不看……” 舒宜突然觉得又难过又好笑,那一句难道还不够吗,舒宜尖叫的打断他:“够了,赵承瑾,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小偷,我心肠狠毒,我是贱人的女儿,你心里不以为然就说出来好了,说实话,我不在乎,你大可不必要这样惺惺作态,赵承瑾,我从来没有要求你觉得我是个好人,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你来找我,从来没有,你现在又为什么要追出来,对我说一些这样的话,我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喜欢碧岚你喜欢接她上学你喜欢给她寄信那都是你的事,我没有乞求你的怜悯你的青睐。赵承瑾,我从来没有要你对我好,你为什么要来骗我?” 这一席话伴随着舒宜一连串的泪珠纷纷而落,她永远忘不了个窗外听见他大声的应承伍丽珠时候,心碎成一片一片有多痛,虽然那时的她在韩家身份是那么卑微,但是纵使再卑微,她亦有一颗高贵的心,那里不容许有人践踏欺骗。 赵承瑾看着舒宜失控的样子,眼里是无尽的心疼,那个沉默倔强满身是伤的女孩终于冲他吼出来,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纷乱的泪痕。舒宜咬着牙,她恨眼前这个让她流泪的人,同样也恨自己还会为这些事流泪,她一把打断他的手,可是承瑾却顺势握牢她的手,轻轻使力,舒宜又重回他的怀里,他红着眼眶,抱紧她,哽咽着说:“舒宜,我从来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那样认为过你,你知不知道你走了我找你多久,你走的那天正好刮台风,我沿着那个滨海路走了几天,累了就到海里喝水,那里的水又苦又涩,但是我没有找到你。我又到礁洞里找你,没有找到你,反而自己又掉进水里,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说在下游的水库里发现了你的尸体,我以为,我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忽然觉得天仿佛都塌下来。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以后一定不能让别人欺负你,打你,可是等到我长大了,你却再也不见了,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惩罚我没有早一点带你走,留下你一个人,我甚至恨起我妈,是她让我去美国留学。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不停的为你心疼,我接近碧岚,因为我不敢跟你说话,我希望她能告诉我你的事;我想送你上学,于是每天一大早就来等你,可是你从来都不屑一顾;我妈不准我给你寄信,我就假装是给碧岚写,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舒宜在承瑾怀里,早就已经泣不成声,这些久远的往事,是如今这个刀枪不入的舒宜唯一的柔软过往,她在后来的日子里想起来都忍不住心疼自己。 承瑾抱着她,心里又酸涩又有喜悦,那种滋味说也说不清,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拥着她抱着她,他将眼睛紧紧的闭上,生怕一睁开这只是一个梦,喃喃的说:“舒宜,你不要再走了!” 忽然舒宜听了他这句话,清醒过来,她慌忙推开他。 “舒宜——” “你不要过来……”舒宜退后两步,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相信他,舒宜受到的伤害太多太多,到现在她已经本能的不让自己去相信别人,尤其是面前的这个,不能相信。她整理一下头发,抬起头直视承瑾的脸,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承瑾看着舒宜,仿佛尚未适应这样冷静的她。 承瑾当然不会明白舒宜心里在想什么,舒宜这一路又经历过什么,但是再次站在她面前,再次面对她冰冷的态度,承瑾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种在她面前专属的无力和挫败,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舒宜只是看着她不停的往后退,往后退,眼看着她又走到了烽火台的边沿他飞快的向前跨出一步一把拉住她,舒宜又被她抱回来了。 这个时候响起了夏桐的声音,大概是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夏桐终于发现队伍中少了两个人,这才找了过来吧,眼看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舒宜又慌又乱焦急地推开承瑾说:“你放手,你快点放开我。” 承瑾看着舒宜焦急慌张的脸色,忽然他的眼睛里渐渐浮现起一丝不解,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舒宜挣扎得越厉害,但是承瑾就是不放开,舒宜越是挣扎他攥得她的手臂越紧。这一次不同以往,承瑾毫无怜惜,几乎是下了死力握紧她,那种力道仿佛要将她的手臂捏碎,舒宜痛得轻轻的喊了一句,承瑾这才把她放开,一个人走开了去。 舒宜在背后看着承瑾忽然冷漠的态度似乎还有点适应不过来,正在发呆的时候夏桐走了进来,他看见她说:“舒宜,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害我找了老半天,叫你你为什么也不应一声呢?” 舒宜怕他看出异样忙低了头,说:“对不起!” “走吧,大家都在前面等你呢!”夏桐才没心思责怪她,他一把拉住她要往前走。 舒宜忽然“嗤”的倒吸了一口气,夏桐连忙放开她问:“你的手怎么了?” 舒宜敷衍着走出去说:“没什么,我们先走吧。” 夏桐神色古怪的看了舒宜半晌,没看出什么来也只好跟上去。 第20章 正文 第20章 接下来舒宜更是完全没有心思来游览风景,那队法国人她干脆什么都不管了,一个人默默的走在最后面。承瑾倒是再也不管她了,一个人走得飞快,好几次顾经理都在后面叫住他“赵经理你不要走那么快。” 顾经理叫的时候承瑾往往停一下,但是脸色渐渐铁青起来。 舒宜头一天崴过脚,今天又走这么远的路,到后来难免就有点走不大稳当,夏桐总是在翻译之余频频回头看着她叮嘱着她。每次这个时候舒宜总是会下意识的看向某个人,但那个人目光远远的看着山峦起伏,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每当这个时候舒宜心里就仿佛被一个尖锐的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刺得她想要掉眼泪。一不小心眼泪真的掉下来,打在灰色的裤子上印出一团一团深深浅浅的印子。但是她总是马上手忙脚乱的把眼泪抹去,直到下了山,大家要回去的时候,顾经理才特意走过来关切的问:“舒宜,你今天是怎么了,脚受伤了很痛是不是?” 舒宜一惊,忙掩饰道:“没有呀,没有。” 顾经理瞅了瞅四周,然后低声说:“今天辛苦你了,要是早知道你的脚受伤了我就另外找人了,我看见你哭了好几次呢,唉。” 她猛地抬起头叫了一声“啊?你看见了?” “还没看见呢,你那眼睛红红肿肿的,夏桐都偷偷看过你好几眼,可能是怕你烦躁也没跟你说,我看可把他心疼死了,呵呵,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回N市的机票我已经帮你订了,明天会送到你的房间来,明天就不用再辛苦你了。” 舒宜低了头,说好。 坐在夏桐送她回宾馆的车上她想来想去心里总是不安,她的眼前总是浮现起承瑾的那张脸,仿佛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见那个坐在礁石上呜呜咽咽忧伤的吹着海螺的少年,那样迷茫,那样忧伤。毫无预警的脑海里响起承瑾的话来:“……我以为,我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忽然觉得天仿佛都塌下来……” 现在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他,这么多年不见他已经长成眉目疏朗的俊逸男人,风度翩翩,剑眉星目,只是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却总是凝结着一种痛苦的东西,深黑的眼睛里的忧伤和少年时候一模一样,看着她的时候那里面弥漫着浓雾一样化也化不开的忧郁。忽然一下子她面前换了张脸,是承瑾凶恶的抓着她的手的面孔,他抓得那么紧,脸上神情是那么冷漠,舒宜心中一痛,回过深来看见夏桐正冷冷的看着她,她马上收敛了心神命令自己不去想。 夏桐送舒宜回了宾馆,他明天要陪奶奶去德国治病,今天原本是想和舒宜好好说说话,呆一块的,可是看她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送了她回来,也没多呆,略微停了一停就转身离开了。 可是舒宜却并没有留在宾馆,她连夜买了机票赶回N市。 坐在飞机上看着深蓝的夜空她心里还是不安,仿佛整个身心都充满了一种惴惴不安。舒宜从来对身外的事不关心,她甚至对自己都不关心,可她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承瑾轻轻的一番话就让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勾了出来?她现在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有一种恐惧,承瑾离得她越近她越是害怕,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那牢牢盘踞在她心里的阴影让她如此害怕。她不停的告诉自己,那就不要想,不要再相信他,不要再见他,她知道自己只有不去相信他,不去想他自己才不会这么慌乱,才不会这么害怕。 回到公司的时候舒宜的感冒并没有好,反而加重了,静云从机场把她接回来不禁责怪道:“你怎么也不晓得去看看医生,这么大半夜的坐飞机回来,明天回来会死啊?” 舒宜没有说话,沉默的跟着静云回了家,第二天脑子里仍旧是一锅粥,混混沌沌的,她想去泡杯咖啡提提神,却听见茶水间那里一群人正在谈论一些事情。 “哎,你知道不,今天凌晨时分海天公司又有人跳楼了,我听说海天这几年都死了好几个人了,工资高是高,可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啊。要知道短短几年由一家破产差点倒闭的公司摇身一变称为业内数一数二的上市公司,这种发展速度是同行业可望而不可及的,像这样的公司你也不去想想压力到底有多大,不光是管理层有付出,员工的付出更加巨大。” “嗯,还好当年我从海天出来了,不然也许这一个跳楼的就是我了。”一个同时半开玩笑的说,这个同事从前就是海天公司的跳槽过来的。 “这次赵承瑾麻烦了,他主持这个公司短短几年就送掉这么多条人命,业界和舆论一定不会放过他。” “可是他也挽救了这个公司啊,你见过一个公司发展如此神速没有,短短几年就成为同行业中数一数二的上市公司,利税大户。” 舒宜这才知道原来是在讨论赵承瑾,害怕大家发现她,她索性连咖啡都不泡了,转身离开。她一边走一边想,从前他们公司很艰难吗,舒宜只记得有时候在商业论坛的时候看见他,听到人们关于他的评价无非是青年才俊,年少有为,不可限量,他也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舒宜总是刻意让自己不要去注意他的事,不然到现在她也不可能对他是海天赵经理的事一无所知,她一脸的心事重重。 经过大堂的时候,液晶电视上正在播午间新闻,大堂里也是闹哄哄的,舒宜看见液晶电视前围拢了一圈年轻的女孩,都是公司里新招来的一些内勤,叽叽喳喳。她抬头望去,心却猛地一跳,屏幕上正是赵承瑾,正被一群保安簇拥着从公司大门走出来,饶是如此还有许多记者不停的追上去问,镁光灯闪个不停,问题咄咄逼人:“请问赵经理,海天员工频繁自杀您对于海天内部的用人机制有什么好解释的?” 舒宜的心都随着那记者的问题提起来了,想起他昨天那个样子,她心里几乎要为他担心起来了,他应付得来吗? 终于屏幕上那些保安呼着他顺利的上了门口的一辆奔驰,舒宜这才舒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弄了几份报表文件,可总觉得心烦意乱,她索性跟丁总请了假说要去医院。丁总看她那个苍白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快去吧,要不要我给你派个车? 舒宜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她走出公司却并没有回家,当然更加没有去医院,一个人悠悠荡荡的走了很远。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走到哪里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游乐场,她也没心思去玩,只是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 时间尚早,游乐场里人很多,基本上都是一家三口,有些家庭甚至爷爷奶奶都来了,舒宜呆呆的盯着那些人看了好久。 她就这么枯坐着,也不晓得饿,忽然一个小朋友穿着滑冰鞋猛地冲到舒宜面前把舒宜吓了一跳。随后马上有家长焦急的来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孩子是初学,没有撞到你吧。”原来她坐的地方竟是广场里的滑冰区,每天这个时分这个城市里都有大人带着孩子在这里练习。 舒宜对他们轻轻一笑,说没有。 第21章 正文 第21章 家长扶起孩子,给他细心的检查了一下心疼的问:“囡囡,有没有撞到哪里?” 小女孩带着全套的滑冰用具,根本没撞到,她眨巴着眼睛问妈妈:“妈妈,这里全是滑冰的,为什么这位姐姐不来滑冰?” 妈妈说:“不要管姐姐的事,囡囡,我们先去爷爷那里,你看爷爷在那边叫你呢,好不好?”妈妈怕孩子冲撞了舒宜,现在的年轻女孩大多不愿意别人来管自己的私事,忙引开孩子的注意力。 可惜的是,她显然很不成功,小女孩依旧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舒宜,仿佛用眼睛在问:大姐姐你为什么不来玩? 舒宜看她嘟嘟的嘴巴,笑了:“姐姐不知道滑冰。” “姐姐的妈妈为什么不教姐姐滑冰,像我妈妈一样,妈妈说现在好好学,将来拿冠军。” “姐姐没有妈妈教,嗯,你好好学,将来拿冠军。” “为什么没有妈妈教?”那孩子还欲问,妈妈忙不迭的把她拽走了。 那边人们依旧在滑得不亦乐乎,再晚些的时候广场里还来了不少人放风筝,人们更加热闹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尽兴的小女孩牵着爷爷奶奶的手准备回家的时候忽然指着远处的一张椅子回头对妈妈说:“妈妈,那个姐姐死了。” 童言无忌,语出惊人,其他四个人的目光全被小孩子吸引过去,顺着她的手看去,那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孩子,再仔细一看显然是晕倒了。 爸爸一马当先走过去,他正好是中心医院的医生,走近了才发现那个女孩满脸潮红,他一试她的额头,马上对妻子说:“快给我们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 医院里,加湿器冉冉的吐着白烟,一个女人躺在那里,巴掌大的脸在白色的枕头上显得无比的憔悴,嘴唇紧紧抿着,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映照下投下一片阴影在脸上,她皮肤很白,可却是一种缺少血色的白,一种苍白,整张脸由于这种异样的白看起来让人异常的担心,看起来了无生气。 小女孩对妈妈说:“妈妈,这位大姐姐得了什么病,她会不会死?” 妈妈捂着小女孩的嘴说:“不要乱说,大姐姐只是累了,她很快就会好的。” 正在这时医院里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听上去来人的心情非常焦急,不一会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医生回过头来,问:“你就是那位赵先生吗?” 来人担忧的望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再回过头来对他礼貌的点点头说:“是的,医生,她怎么样?” “赵先生你好,她只是高烧引起的昏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这样吧,你先看看她,我到办公室里等你,我们再谈。” 他对他点点头说:“好的,谢谢你医生!” 小女孩被爸爸妈妈牵出去,到了门口她忽然回头发现那个男人正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的伸手在那个姐姐的脸上摩挲着,小女孩眨巴着眼镜细声细气的问:“叔叔,你是这位姐姐的亲人吗?” 承瑾回头来,对那个小女孩微笑了一下:“是的。” “那你为什么在大姐姐晕倒的时候不在她身边呢?”小女孩的声音带着稚气,带着天真,但是妈妈忙把她拉出去,那位医生尴尬的对承瑾说:“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先出去了。” 承瑾点点头。 医生的值班室里。 医生坐在承瑾的对面,他解释说:“是我爱人在××广场遇见她的,当时我们正带着孩子在滑冰,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我们走的时候就发现她晕倒了。她发着高烧,而且身体原就又不大好,再加上她有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这样造成血糖不足就晕倒了,从目前看来这位小姐身体上还有其他的毛病,我已经为她做了个全身检查,检查报告明天下午会出来。” “噢,好的,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来?”承瑾焦急的问,眉宇间全是担忧。 医生叹口气对承瑾说:“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醒来了。” “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 正在承瑾离开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医生叫住了他:“对了,赵先生,病人醒来后可能会感觉饿,但是请注意现在病人只能吃流质事物,最好是粥类。”停了一停他特别强调说:“她身体情况太差,以后身体还得慢慢调养才行。”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医生,再见!‘ “再见!”医生扶了扶眼镜回到。 承瑾再回到病房里去的时候舒宜依旧没有醒过来,她静静的躺在白色的被单下,这个时候她终于没有了平日冷漠的敌对和伪装的坚强,而是一脸的无助,苍白,虚弱,躺在那里,了无生气,承瑾心里一痛,慢慢的坐下来。他看着她的脸,过去的日子都显现在他面前,她被人冤枉,她挨打,她沉默,她坐在高高的礁石上听见他叫她的声音,突然身子往后缩,眼中满是惊恐,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然后他拉下她的胳膊,那里深深浅浅的全是淤青,伤痕累累,她就是这样,总是浑身是伤。 承瑾现在想起来,心里总是酸楚不堪,其实那些事他都可以阻止,他应该要阻止,他不应该让她受这么多伤害和委屈,然而他为什么就没有去做,为什么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那儿呢?医生说她长期的营养不良,为什么会营养不良,因为她一个人,她一个人过了十年。其实现在想起来,当年他完全是明白她的,她喜欢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露台上,她喜欢一个人对着满天的星星,她喜欢一个人躲在礁洞里吹叶子,无非是没有人会陪着她,没有人会重视她,她自动把自己缩成一团黑影子也只是想这样可以避免阳光,避免了阳光也就避免了外界的瞩目,也就避免了伤害。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孤独,她总喜欢坐在一边是悬崖的地方,她是不是,是不是,一旦那些伤害再也躲避不了的时候她就会选择跳下去,跳下去,原来她竟是这样想的。 看着她苍白几近透明的脸,承瑾的心里就漫过一阵一阵的痛,那痛不明显,但是却一层一层涌上来,涌上来,钝重的,酸涩的,尖锐的。他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那么小小的一只手,那么苍白的一只手,眼泪终于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一些打在她的手上,然后迅速的流下来,渗进被子里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团微灰的印子。 第22章 正文 第22章 赵承瑾第一次遇见舒宜,在韩家,那年他十岁,舒宜八岁。 承瑾是个中规中矩听话的孩子,来韩家之前父母就嘱咐过他,不要跟那个叫舒宜的小女孩太过接近。 舒宜,几乎是整个韩家亲族朋友之间的禁忌,哪有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离家出走的,哪有这么小的孩子就成天死字不离口的,更何况这孩子的来历原本就就韩家的禁忌。据说她是韩肃明年轻时候在乡下插队惹的风流债,舒宜被生下来就一直跟着那个农村姑娘,直到七岁那姑娘生病去世那姑娘无法才通知韩肃明把她接回去。为了这件事,韩肃明的老婆孙美惠没少跟他闹,这样大家就更加不愿意提及舒宜了。 赵承瑾第一次见到舒宜,她正被韩肃明打得皮开肉绽。 韩肃明专心的用藤条抽打舒宜的脊背,倒没注意到门口出现的赵承瑾,只有舒宜冷冷的抬起头来瞥一眼赵承瑾,漠然的偏过头去,紧紧的咬住牙齿,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和求饶,即使背上衣服渐渐被打出血印子来,她就是这样倔强。 韩肃明是军人出身,硬脾气,女儿越是不服管教他越是要打得她哇哇求饶,可打了这大半天,终究也是不忍,他凶声凶气的问:“舒宜,你说,你认不认错?” “哼,我没错,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吧!”舒宜也硬气得很,这件事上要她认错还不如打死她。 韩肃明原本也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谁知道听了这话,火气反而冒得更大,他高高扬起手中的藤条再狠狠抽下去,呼呼有声,一边打一边说:“叫你不认错,认不认错,认不认错?”韩肃明并不是铁石心肠,这时候哪怕舒宜有一丝软弱悔意,韩肃明也不会下这么大的狠手,偏舒宜咬着牙硬生生的承受着,背上火辣辣的疼,但是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转了转,硬生生的又被她忍回去了。 舒宜就是这样,不管韩家人对她做了什么,她只是不发一言,但人人都知道这是她惯常表现反抗的方式,她不求饶不反抗但是眼睛里那一抹倔强之色却是任凭韩肃明怎么打都撤销不了的。韩肃明于是火气更大,毫不留情的抽下去,下手越来越狠。 一旁的韩碧岚到底是小孩心性,暗害了人心里还是会隐隐不安,她往母亲孙美惠身后缩了缩身子,悄悄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妈妈,爸爸会打死她么?” 孙美惠警告的瞪女儿一眼,低声道:“不关你的事,少说话。” 舒宜闻言,轻轻一笑,被打成这样可是脸上的神态还是这样骄傲不屑。韩肃明这才醒悟过来,狠狠的把藤条往下一扔对孙美惠说:“你看着她!” 韩肃明走到门口,看见赵承瑾,他回头对着孙美惠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 赵承瑾也全不怕生,他稚声稚气的回答:“我叫赵承瑾。” 韩肃明一听那名字才恍然大悟道:“不错,我都差点忘了”他低头对着那孩子问道:“你就是赵承瑾,老赵的儿子?” 赵承瑾也是乖巧伶俐,来之前常听父亲谈起当年和韩叔叔的下乡插队的情意,也见过韩肃明的照片,当下忙甜甜的叫了一句:“韩叔叔好!” 韩肃明笑着摸摸他的头,脸色这才稍稍缓解,微微笑着回:“呵呵,好好,来我们去见你的爸爸。”说着牵了赵承瑾的手大踏步往客厅来。 赵承瑾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那个趴在凳子上的女孩始终死死咬着唇,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想,衣服都被血染红了,那该有多痛啊,缺不了舒宜敏感得很,一察觉到他略带怜悯之色的目光,扬起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傲气的偏过头去。 直走到大厅里,韩肃明才放开赵承瑾的手,大步上去抱住当年的老战友,眼眶泛红道:“老赵,我们这有七八年没见了吧?” 赵平林拥住老哥们,拍拍他的脊背豪爽的说:“可不是,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说着两人开始叙起旧来。 赵承瑾这才回到父母身边,不一会孙美惠也笑嘻嘻的牵着韩碧岚的手都爱客厅来,陪笑道:“我就说今儿一早枝头上喜鹊喳喳叫,肯定有贵客要来。” 赵承瑾的母亲伍丽珠也敷衍着站起来,二人都在心下寻思对方的身份,开始你来我往起来。只有年幼的赵承瑾伸长了脖子企图朝门口看,那个挨打的小女孩却再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赵平林这些年一直住在N市,这一次也是岳父生病陪妻子回老家一趟,匆匆忙忙的来看了战友。方才也是赵承瑾小孩心性,到了一个新地方不免好奇,不由就走乱了,不意间竟还闯破了韩肃明教训舒宜的场面。当下几位大人聊事业的聊事业,聊家庭的聊家庭,还是孙美惠有心,他看赵承瑾乖乖站在母亲跟前,便对伍丽珠说:“孩子们看着我们说话也怪难受的,碧岚你带承瑾哥哥去玩吧。” 韩碧岚事先就被母亲教育过,赵承瑾是大城市来的孩子,她切不可在赵承瑾面前失礼。听同伴们说大城市里不管什么东西都比他们这个小镇要高明许多,也许是出于对大城市的一种尊敬和信仰,也许是面前这英俊漂亮的男孩比这个海滨小镇所有的男孩子要生得周正一些,行为举止又是大家气派,碧岚落落大方的领着他到屋外的海边去玩。 韩家在一个海滨小镇上,离海也不远,赵承瑾从前没见过海,来之前对这些海滩也是很向往的,可是此刻他却完全没有兴趣,他眼前一直萦绕不去的是舒宜那一双清亮的带着一点傲慢桀骜不驯的眸子。 承瑾蹲在沙滩上捡起一个二海螺,状似无意的问碧岚:“你们家里有几口人?” “我,爸爸,妈妈,我们家三口人?” “那今天被打的那个人是谁?” “你说的是舒宜么?” “你爸爸为什么要打她?” 问到这里韩碧岚讷讷起来,到底也是年纪小,做了亏心事还知道心虚,她支支吾吾的说:“爸爸打她,因为……因……为,因为她用花瓶砸我妈妈,爸爸要她认错,她不肯,就教训她。” “噢,她不算你们家的人么?” “不算,妈妈说她是贱人的女儿,她姓舒,不配做我们韩家的人。” 舒宜在韩家的地位极低,韩碧岚也是欺负得她惯了,她妈妈一向告诉她舒宜是贱人的女儿,贱人勾搭了她爸爸。这天韩碧岚在学校受了小朋友的嘲笑,一气之下回到家把火气全部撒在舒宜身上,可是任凭她怎么欺负,谩骂,踢打,舒宜只是不吭声,韩碧岚欺负得狠了,舒宜就用那种凉凉的目光瞥视着她,明明生气得狠了,可舒宜也能忍住不发火。这样一来,韩碧岚便觉得欺负没有成就,她就是想要激起她的怒火,这才口没遮拦的骂道:“你妈妈是个贱人,你是个贱种!” 小小年纪,韩碧岚在暗地里听母亲骂得多了,耳濡目染,骂起来亦是十分的不堪。虽然孙美惠日常里对舒宜恨得牙痒痒,但到底忌惮人言可畏,没有韩碧岚这样明目张胆,舒宜听到韩碧岚的话,猛地抬头,目光凌厉的顶着她,厉声问:“谁说的?” 不知怎的,舒宜这么小的年纪,目光竟然看得韩碧岚害怕得后退几步,但她很快又鼓起勇气,挺了挺腰杆说:“我妈妈说的。” 舒宜狠狠的瞪她一眼,本岛孙美惠的房门口,孙美惠正要去打牌,坐在化妆镜前梳头,舒宜来势汹汹:“你为什么骂我妈妈是贱人,我是贱种?” 孙美惠恼恨她已久,暗地里舒宜早被她整完了,倒料不到她小小年纪居然有这等勇气,她一边戴耳环一边轻轻哂笑:“你妈勾搭别人的丈夫,无耻下贱,生下你这个贱种,还好意思送回来,哼!”孙美惠冷笑着,语气阴森可怖。 第23章 正文 第23章 寻常时候不管韩碧岚怎么欺辱她,孙美惠怎么冷嘲热讽她都能忍住,但是说起母亲,她忽然抓起身边一个花瓶狠狠的朝孙美惠砸过去,大声道:“你才是贱人,你才无耻下贱,你才是贱种!” 8岁女童的臂力能有多大,花瓶在隔得孙美惠老远的地方便跌落下来,摔得粉碎。不过这倒是舒宜的头一次反抗,孙美惠火冒三丈的走过来,扬起手要打她,忍了忍还是放下,抓住她的头便往门上撞去,一边撞一边口里不住的骂,“贱人!”“贱种!”舒宜的头撞得门咚咚咚的响,她的脑袋里也是咚咚咚的响。 孙美惠怕打出血来,才住了手,又恐舒宜声张,干脆来个恶人先告状,跑到韩肃明跟前说:“肃明,你这个女儿好大本事,她今天想拿花瓶砸死我呢……”说着呜呜咽咽的哭起来:“都是你干的好事,生出这么一个东西来,领回家,我供他吃穿,她居然还想要杀我……”当下孙美惠一顿泼撒起来。 韩肃明被孙美惠纠缠得心烦意乱,偏偏舒宜是个倔脾气,不会说谎,她承认自己用花瓶掷了孙美惠,但是就是不肯承认错误,被韩肃明打了半天也不呼痛,也不分辨。今天韩肃明是真下了重手,所以舒宜下不来床到晚上才没有上桌吃饭,似乎整个韩家都忘记了她。 但是好在韩家旁边有一个邻居,60多岁的老人家,看惯了世情也早看透了孙美惠的嘴脸,她老人家新心慈人善,晚饭时分偷偷给舒宜送了饭过去。 胡奶奶把饭菜放一旁,掀开舒宜背上的衣服,看着她身上的伤,感触就来了,感叹的说:“真是造孽啊,小宜,你这孩子就是太倔了,在她手里吃了这么多苦怎么就是不肯服软呢?孙美惠也是个刀子嘴,你但凡顺着她一点,也不至于这样为难你,这样你才能活下去啊!” 没想到,舒宜听了这话反而对胡奶奶一笑,说:“我早就不想活了,他打死我也好。”这一句话说得平静无波,没有怨恨也没有遗憾,仿佛她真的多么盼望着被打死似的,可是胡奶奶却听得心惊,是什么让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胡奶奶讹道:“胡说!” 这话若是让韩肃明听了去,免不了又是一顿好打。 可是过了一会,胡奶奶还是望着她叹了口气道:“小宜,你什么时候能学乖一点呢?” 舒宜轻轻一笑,不以为意。 已经是11月的天气,北风呼呼的刮,胡奶奶半夜醒来记起舒宜房间里那空荡荡的玻璃,便抱了一床棉絮去给舒宜盖。她悄悄舒宜的窗棂,透过月光往进去,不料床上却并没有人。胡奶奶焦急的找了好几遍,才看见她坐在韩家二楼的露台角上,她平日里便是这样,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大海,看着天空,小小的八岁的孩子却已经是心思深沉如海,胡奶奶看不透她平静的目光下到底藏了什么。她悄悄在楼下招手,轻轻问道:“小宜,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舒宜回神,向下看去,竟是胡奶奶,她莞尔一笑说:“我在看星星呢,你看今晚的星星可真多呀,我以前听妈妈说人死了会天化成天上的星星,可是漫天的星星我找不到哪个是我妈妈!”说着她语气渐渐低落下来。 胡奶奶心中一痛,怜惜她始终是个孩子,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在韩家又受尽糟蹋,她安抚道:“你找不到妈妈,可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背上伤还没好,这么大冷的晚上跑出来,若是受了冻,妈妈会心痛的,快回房间睡觉吧。” 韩家上至威严的韩肃明,下至阴险的孙美惠,舒宜谁的帐都不买,唯独胡奶奶的温言软语她听了,顺从的站起来对胡奶奶说再见。 胡奶奶从窗口把棉絮递给她说:“小宜啊,好好睡,别胡思乱想,等你长大了就好了,听话啊!我先走了。” 舒宜“嗯”了一声。 可第二天,舒宜发起烧来,韩肃明忙着跟战友叙旧,孙美惠带着一帮人在客厅陪伍丽珠打麻将,舒宜性子沉静,原本就是深居简出,人们不见她也早已习以为常。直到这天傍晚时分,胡奶奶来照看舒宜的伤势,才发现她满脸通红身上滚烫滚烫。她一惊,忙跑去告诉韩肃明。 舒宜这些年来随母亲流离失所,身子骨原先也不大好,这时身上带着伤,受了风寒又没有及时医治,昏昏沉沉病得可就厉害了。韩肃明过来的时候,舒宜已经烧得昏迷了,小小的身子佝偻在被窝里,异常的瘦小,偏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挂满了泪珠,隐约中呓语着哭喊:“妈妈,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不要在这里,你带我一起死好不好,我讨厌这里,我讨厌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欺负我,我好痛!” 舒宜是烧得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唯一深刻在脑海里的就是这大半年在韩家所受的屈辱,以及此刻身上火辣辣的伤口在痛。 韩肃明见她这个样子,心就软了八分,小小年纪恐怕连生和死的意义都没弄明白却在梦中不断哭喊着“不想活的话来。” 他探下身体,摸摸她的脸说:“小宜,爸爸不是真的要打你,只是怕你不学好,走了歪路啊……”他的手刚一探上她的皮肤,才惊觉她的温度,忙叫道:“美惠,美惠,拿点冰块来给她降温,快点。” 孙美惠从牌桌上火急火燎被叫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黑着脸取来冰块,用毛巾包着给敷在舒宜头上。 诊所的医生是半个钟头后来的,经过诊断,对韩肃明说:“幸好及时降温,否则持续高温很可能转化为脑膜炎!” 这一个动静,不仅惊动了韩家所有的人,连赵平林一家也都担心的站在舒宜的房间里,承瑾默默的在一旁看着舒宜辗转难眠,呓语哭泣着“不想活了”。 韩肃明也是到此时才注意到舒宜的房间是如此的简陋,这样冷的天气,她的房间里别说是暖气,连被子都是老旧的一床棉絮,窗户的玻璃全打碎了,呼呼不断有风灌进来,他回头沉着脸问孙美惠:“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事都是孙美惠管,可孙美惠一旦存了心刻薄舒宜,又有什么办法呢,舒宜自己挨了冻,让她去求孙美惠那是万万不能的。那玻璃倒是请示过韩肃明,韩肃明让孙美惠去办,她就一直假托借口佯装不记得了。 她陪笑着说:“呀,肃明,你怎么不提醒我呢,小宜这孩子也真是的,也不来跟我说一声,我这事一多,就给冲忘了,我马上叫人来安。” 这些事胡奶奶心里都明镜似的,可她不好说,她眼看着舒宜被韩肃明带进韩家受尽欺凌。舒宜刚进韩家的头一个月也确实受了不少韩肃明的优待,大概是看在舒宜妈妈的份上,可渐渐被孙美惠痴缠也烦躁起来,偏生舒宜又是这样一个冷淡不性子不讨人喜欢,韩肃明也就由他去了。只有胡奶奶心里明白,舒宜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忽然被领到这里,面对孙美惠母女的处处刁难韩肃明的不闻不问,她怯怯的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 孙美惠怨恨当年丈夫的出轨,逮着机会就在她身上掐即把,掐得她满身都是青紫,有次胡奶奶不小心撩起舒宜的袖子看见了,伤心了大半天,反倒是舒宜,逆来顺受,隐忍着,不喜不悲。 这天舒宜昏迷了一整个白天,到了晚上,身上发起高热来,翻来覆去睡不着,咳了一整夜。 舒宜的房间里倒是增加了不少东西,她睡在橘黄色的被子中间,巴掌大的脸,扇子一样的睫毛轻垂下来,湿漉漉的带着泪痕。赵承瑾只是借着幽幽的月光看着她的脸,这应该是下半夜了吧,月光仍是这样好,原来赵承瑾半夜睡不好,老是担心,便轻手轻脚从楼上客房走下来看她。 他轻轻握着舒宜露在被子外的手想要放进去,可他刚一握上去舒宜手就紧紧的抓住他轻轻道:“妈妈,我难受!” 12岁的少年,轻轻的拂过她的泪珠,用稚嫩的声音安慰说:“我知道你疼,不要哭,很快会好的。” 于是舒宜渐渐安定下来,她梦中有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为她拭去泪珠告诉她不哭,那双手是如此的温柔,象妈妈一样,她放下心来。 第24章 正文 第24章 也不知道舒宜这样一场病到底是好是坏,她病得严重,恢复得也慢,那个咳嗽竟然渐渐借着这个病花城了她的沉疴,可到底孙美惠收敛了些,没敢象以前那样对付舒宜。 舒宜彻底好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承瑾也回了省里。舒宜也依旧是那样,每天放学后不是坐在高高的露台上,便是坐到海边的礁石上去,神出鬼没的,胡奶奶也暗暗喜欢,想舒宜只要是少出现在孙美惠面前,大概就能少遭点罪。舒宜喜欢藏在礁洞里吹海螺,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得很远,她常常艳羡的看着远处的海鸥,远处的渔船,日复一日她的性格变得越加的孤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承瑾又开始常出现在韩家。 原来赵承瑾上次随父母回到这个海滨小镇主要目的是接外公到省城去养病,但是老人年岁一大,身体的一些毛病便只能将养无法根治,所以这次伍丽珠带着儿子是打算回海滨小镇长住,好照顾老父亲。 有时候老人真奇怪,大半辈子过去了,到头来,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只愿意呆在这破旧闭塞的小镇里。如今赵平林事业正是关键时刻,只有伍丽珠一个人回了小镇,孙美惠也是惯于敷衍的人,伍丽珠厚道老实,这便被她笼络了来。 承瑾几个月不见舒宜,她倒是长高了一点,不过却已经是变本加厉,不管是什么场合,她都早早退场,宛若一个幽灵来去匆匆,天长日久,人们都已经渐渐忽略她,除了承瑾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 甚至到吃饭的时间,舒宜都只是小半碗米饭吃下去,就退了桌。韩肃明料想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下回特意吩咐孙美惠做几个舒宜爱吃的,孙美惠倒是办得很好,但韩肃明也没见舒宜因此而多吃一口饭。韩肃明是粗人性子,只道是舒宜耍性子挑食,他最恨那些刁蛮任性的孩子,因此对她不吃饭不但不体恤反而更加严厉,想着:“你不吃,我便叫你不吃,我倒是看你到底饿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舒宜正是发育的年纪,怎么会不想吃饭,只是前几个月不知道孙美惠有意还是无意的说起:“看着她那死鱼眼睛我这恨意就不打一处来,倒好像是我欠了她似的,有本事不肯姓韩要姓舒,那就别吃我们韩家的饭啊!”就是从这以后,舒宜开始不怎么吃饭,但她也不敢不吃,每每孙美惠灼灼的盯着她,她就是囫囵吞下去半碗米饭就避开,但待若不吃又怕韩肃明追究。这样渐渐的都快满一年了,舒宜在韩家长高是长高了,但是身子反而比原先更瘦弱,人也更加沉默,性子孤僻阴沉,难以与人亲近。 一般伍丽珠带着承瑾在韩家吃过饭有时候还会在客厅看一会电视,碧岚拉着承瑾坐在小马扎上也看得津津有味,伍丽珠往往被琼瑶剧感动得泪水涟涟,倒是孙美惠的目光中总是略带嘲讽。有时候金庸的武侠剧舒宜也喜欢看的,她喜欢那个情深不悔的杨过,她曾经在胡奶奶家看过一次,但是在韩家她每次都是直接退回自己的房间,不看就不看吧,那毕竟是电视里才有的情节,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情深不悔,自己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就是这样为了避免来自外界的伤害把自己牢牢的藏进壳里,她不知道这样虽然避免了伤害,同时也摒弃了阳光,因而她的脸色,日复一日的越加苍白。 舒宜除了退回自己的房间,她还有一个去处,那就是书房,书房里大多数的书还是韩肃明父亲手上传下来的,韩肃明是军人对书房并不甚重视,他这一忽略,整个韩家都忽略了这间书房,倒是舒宜落得耳根清静,她每次一有空就到书房来。 于是承瑾便经常看见舒宜的背影,那瘦弱却倔强的背影一转身就进入了沉默里,其实很多时候承瑾早就想跟她说话。承瑾性子温润祥和,一般的小朋友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跟他合得来,他却除了舒宜高烧的那个晚上再没找到机会跟她说过话,承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从爱生忧,因为太过紧张她,所以他不敢轻易的跟她说话。 这天舒宜退出客厅后,承瑾趁着碧岚跟她母亲去厨房端水果,他悄悄尾随着舒宜进了书房。 舒宜刚拿起一本书,抬头看见赵承瑾,她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把身子一瑟,便把自己藏到更阴暗的角落去,对于陌生人她有一种本能的排斥,不打扰别人也不让别人发现她。她就是这样,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壳里消失在人面前才好。 承瑾依旧不敢找她说话,只是装模作样的翻了翻书,偷眼瞄了瞄舒宜,她手里正拿着一本译文版的《小王子》,这本书他从前没看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从小他爸爸就爱给他看一些《孙子兵法》之类的书。 舒宜对于这个孙美惠母女的“贵宾”不熟悉,但她是敏感的,哪怕是承瑾那么小心翼翼的目光,她马上注意到了,于是她站起来,沉默的开门离去。 承瑾看着她的背影大为懊恼,想叫住她,告诉她,他只是想跟她说说话,只是想借机跟她做朋友,可是纵使急忙跟出来,终究不敢叫住她。 碧岚正到处找承瑾,忽然看见他的影子,欢欢喜喜跳上去拉着他的手说:“承瑾哥哥,你在这里噢,我带你去吃芒果。” 只有孙美惠看得清楚,承瑾失落的被碧岚拉回电视前后整个人变得那么心不在焉,当天晚上孙美惠找来一把大锁,把书房锁了。 隔日舒宜发现书房门前的大锁,她也只是平静的回了房。这一年来,她已经被孙美惠磨砺出来了,她越是喜欢什么,孙美惠便越是破坏什么,到现在,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喜欢的东西,也许并不是没有喜欢的东西,但她不敢让自己去喜欢,就如同这间书房,她一旦喜欢上了下场就是失去,所以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让孙美惠知道她喜欢什么。 这天承瑾跟着妈妈回了外公家,可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敢叫住她,他在心里偷偷发誓,明天一定要跟她说话,跟她做朋友。 第二天舒宜碧岚两个人都不用上课,因为她们的老师好像都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教研会议,只有承瑾初中还在上课。 中午午睡前,孙美惠忽然在卧室大声问韩肃明:“肃明,有没有看见碧岚的芭比娃娃,这孩子哭哭啼啼问我要了一中午,连觉都不肯睡,我哪儿知道她放哪里了?” “昨天不还见碧岚抱着吗,怎么这就不见了,这孩子!” 正要回房间的舒宜听得清清楚楚,她忽然记起早晨碧岚笑嘻嘻的抱着布娃娃到她房间来说:“小宜,这个布娃娃旧了我不喜欢,送给你吧!” 那芭比娃娃是赵承瑾送给她的,她一直很喜欢,舒宜很诧异,她虽不喜欢布娃娃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又沉默惯了,什么都没说。碧岚把布娃娃放在她桌上就出去了,舒宜也只是随意的收放在格子里,她哪里能料到碧岚的歹毒心思。 孙美惠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阴光一闪逼过来说:“是不是你把碧岚的布娃娃藏起来了?” 舒宜正想事,被孙美惠这一问,逼退了好几步。 孙美惠嘴角扬起笑容,对一旁的碧岚说:“大中午的鬼哭狼嚎,去,去舒宜房间看看在不在?” 韩肃明皱了眉头,他说:“美惠,小宜这孩子平时虽然倔了点,可是很受规矩的,你不要冤枉人!” 孙美惠讥讽的说:“你心疼了,碧岚,去,我看八成是她给藏起来的。” 碧岚兔子似的奔进舒宜房里,她当时是看舒宜收起来才掩上房门的,要找自然也是驾轻就熟,她没忘记昨天看见舒宜和承瑾一同从书房出来,小小的年纪没弄清楚什么是嫉妒,但是行动上却已经学会报复。 孙美惠看着碧岚抱着娃娃走出来,她转身朝韩肃明得意洋洋的一笑,恶毒的看着舒宜:“果然是你藏起来了。” 舒宜张口结舌:“这……这……不……不……” 孙美惠高声质问:“哼,还想抵赖,你敢说布娃娃不是你收起来放在格子里的?” “是!” 第25章 正文 第25章 舒宜性格向来清高如此,是她做的她不会抵赖,但是其他的,她却不会分辨,上次因为砸花瓶的事被韩肃明打了一顿也学不乖,这次她又上了孙美惠的当。 孙美惠问完后,再得意的看着韩肃明冷笑,韩肃明对孩子教育尤其严厉,舒宜自然跑不了一顿好打。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舒宜承认自己“错了”,既然她肯承认错误,韩肃明便也罢了手,可没有人知道舒宜到底承认自己哪里错了。 下午承瑾放学就找到韩家来,舒宜不在,露台上也没有,他眼珠一转便知道了。她果然在海边,他常常放学回来能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露台上,或者是孤立在海岸的礁石上,仿佛任何人都走不进她的世界,遗世而独立。很多时候承瑾甚至害怕,怕她一步小心掉下去,或者一不小心摔下去。他轻轻的走过去,舒宜并没有被她惊动,她一个人坐在岩石上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海面。 走得近了,承瑾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宜……” 他听大人都这样叫她,于是他也这样叫,舒宜回过头来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她这样淡淡的一瞥赵承瑾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口,然而他极力忍住,微笑着走过去,走到她跟前才把背后的礼物掏出来递给她道:“这个送给你!” 那是赵承瑾给她买的一本童话书-《小王子》,舒宜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两只眼睛里深黑如古井,深邃得令人看不穿。 承瑾手心又开始冒汗,他递过去良久,不见她接,他尴尬的说:“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本书?我那天看见你在看,以为……” 他话未说完,舒宜猛地伸手拂掉他的书,掉头便跑,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急,几乎没有闻见身后人呼救的声音便已经跑出老远。 那是赵承瑾被她推下礁石,掉进海里。承瑾一向恐高,原本就不大敢站在这么高的礁石边缘上,但是他为了接近她还是大着胆子走过来,他当然也预料不到舒宜这拒绝的一拂,心一慌,人就掉下海去。从那么高的礁石上掉下去,头在海底浅处的岩石上磕了几下,额头上一片鲜血淋漓,他又不会游泳,在水里噗通了好一阵子才有钓鱼的人把他救上来。 被人送回家的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伍丽珠心疼得不行,只得送了医院。韩肃明,孙美惠,韩碧岚一家人都到了医院去。 一直到很晚了的时候,韩肃明才回来,可孙美惠和韩碧岚依旧留在那边。舒宜期期艾艾的从门口跟着韩肃明进了房间,却又不说什么,韩肃明大为意外,一般来说舒宜都是躲着他居多,他问:“小宜,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我在胡奶奶家吃过了。” “那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碧岚和阿姨怎么还不回来?” 舒宜一早就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下午孙美惠接到伍丽珠的电话就在那儿大惊小怪的叫唤:“那怎么得了,怎么会掉进水里去呢,承瑾不是不会游泳向来不到海里头去的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孙美惠也是惯做场面的人,这几年眼看着赵平林的官做到省里去了,赵承瑾这孩子也聪明漂亮,她的心早就活动起来。 “承瑾掉进海里,额头上磕破了,她们留在那里照顾,我先回来了,怎么你找碧岚和你孙阿姨有什么事吗?”舒宜当时被韩肃明带回来坚决不肯改姓,韩肃明见她初丧母也不便勉强,就让她叫了孙美惠阿姨。 舒宜脸一阵青一阵白,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韩肃明挥挥手说:“你先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但是后来舒宜还是知道了那天赵承瑾的情况。承瑾跟妈妈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舒宜这天的担心倒不是害怕承瑾说了实话她会挨骂,她对那些肉体上的折磨已经习以为常,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为一个莫名的人担心,她告诉自己,也许她只是好奇,明明是她推他下去的,他却要替她隐瞒。 因祸得福,这次以后承瑾倒不害怕跟舒宜说话了,他跟舒宜打招呼就跟碧岚一样,每天骑着自行车沿着滨海路去上学,碧岚理所当然的坐在承瑾车子后面。舒宜起得早,都是一个人先走了。 好几次承瑾故意来得早了,他拦在舒宜面前笑着邀请:“小宜,我载你去吧!” 舒宜抬起头,冷冷的看他一眼,硬邦邦的说:“不用。” 因为她知道,她身后的碧岚正追上来。 舒宜哪里能知道,承瑾病好后第一次来韩家为的就是接她,但是她已经先走了,倒是碧岚赶上来自作多情的说:“承瑾哥哥,你是来接我的么?”承瑾当然不好拒绝,他载着碧岚却总是若有若无的在打探舒宜的事。 果然,舒宜走开后马上听见碧岚的声音:“承瑾哥哥,等等我。” 谁也看不到性子开朗温润的承瑾因为舒宜的拒绝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赵承瑾被打击了一次又一次,但是他总能在下一次有机会的时候用同样明亮的微笑对舒宜发出邀请,舒宜的拒绝他似乎一点都不往心里去,他的笑容明朗真诚,可舒宜掉头得比谁都快。 舒宜也曾经疑惑过赵承瑾,也许他是真的想送东西给她,但是她只要看见承瑾跟碧岚在一起,她马上就把自己缩回去,不接受承瑾的任何东西,也不让自己去想承瑾到底是什么心。她不敢让自己去想,她早已经习惯没有别人的关心,当然,她也骄傲得不奢望别人怜悯的那一点关心。 也许有人能够了解舒宜这样的性子,一个孤女受尽了后妈的折磨,喜欢什么便失去什么,她极度的缺乏安全感,可她又是这样的清高孤傲,她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软弱,她的哭泣。很多东西,她要不起,就不会要,同样的,在不明承瑾的心思之前,如果他并不是给她的,那么她也不奢望去要。 童年的岁月仿佛很长,但是等你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了。 舒宜9岁了,碧岚也上了六年级,因为要升初中,功课开始紧张起来。承瑾便日日来韩家为碧岚辅导功课,孙美惠当然乐见其成。最开心的应该要算碧岚,在补习的间隙她偷偷瞥一眼赵承瑾那渐显英挺的眉目心便突突的跳,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眼里的爱慕怎么藏得住?连学校的人见承瑾每天送碧岚到校门口再返回自己初中都开始谣传一些事,小学六年级是不该懂却懂一点的年纪,暧昧因此更加美好。 伍丽珠是个厚道人,因为赵平林的辉煌腾达,这个海滨小镇里奉承她的人也多,人人见赵韩两家交好,都赞这一对小儿女两小无猜,但她只是微微笑,只要是承瑾喜欢就好。 也许少男少女也不似那么懵懂的,起码承瑾面对这样的暧昧气氛,常常会不自在,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去寻找那抹灰色的影子,可是那抹影子消失得太快太快,即算是他常常留下来吃饭,也见不到她,因为只要是承瑾在舒宜便会称病不出来。其实他也只是想告诉她,接近碧岚是唯一能接近她的机会,但是他哪里有机会说。 舒宜从不奢求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受的算计太多,平日里哪怕承瑾多看她一眼,到了暗处便要遭孙美惠的罪,新伤未好又添旧伤。到最后只要有承瑾在的地方,决计找不到舒宜的影子,趋利避害这只是一种本能。 承瑾仿佛也察觉到舒宜的刻意避开,他不敢再留下来吃饭,虽然他是那么的渴望能够见她一面,但他知道自己一旦留下来,那天晚上她便吃不成饭。可是她那样瘦,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影子,恐怕下次再坐在海边就会被风吹化了去。 某一天胡奶奶找舒宜,问起承瑾:“承瑾,你有没有看见舒宜?” 承瑾苦笑一声:“胡奶奶,你看见我在这里,她还会在吗?”他真的很奇怪,在班上,初中的男生女生正是互相瞧不顺眼,别扭的年纪,可他外形俊朗,彬彬有礼,在班上无论男女同学,他都是游刃有余,但是偏偏舒宜的刻意避开让他毫无头绪,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胡奶奶没听明白,奇怪的问:“啊——?” 承瑾只得说:“没什么。” 日子便是这样慢慢的滑过去,一转眼便又到了11月,11月是小镇上枫叶红遍,层林尽染的季节,舒宜就是这个季节出生的。 不过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连她自己都忘记,可还是有人记住了,一个是胡奶奶,当天早晨给她塞了好几个煮熟的鸡蛋,另外一个就是承瑾。这几个月的相处,承瑾刻意的接近韩家,从碧岚轻蔑的态度里,从孙美惠和妈妈谈话的内容,他知道舒宜是韩叔叔跟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同时也打探到了舒宜的生日。 他悄悄在舒宜桌上留下那本《小王子》,去年他掉进海里,被钓鱼的人救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书,书……”钓鱼的中年男人,回头一看那随着海水漂浮的书,用钓竿钓上来还给承瑾,承瑾这才乖乖的让男人抱着他回家。一年过后,他细心修整了,甚至一张一张烫平了纸张,扉页上那些字迹已经被水模糊得不成样子,隐隐只能看见他的署名,他又在书里另外夹了一张纸条,写了四个字,但是又怕她看不到,他把那纸条放在书的封面上,带上门便出来了。 可惜舒宜房间内的窗户从来不关,经不起海风的几下吹拂那张纸条便荡悠悠的飘到了床底下。 承瑾走后,碧岚自是百无聊赖,不知为何又转到舒宜房间去,她一打开门,赫然看着那本书摆在舒宜的桌上。这正是白天她见承瑾细心整理过的,她问了好几次,承瑾当宝贝似的连看都不肯给她看,倒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气冲冲的拿出来,正好碰上从海边回来的舒宜,她恶毒的质问:“好你个舒宜,竟然连承瑾哥哥的东西你都敢偷?”如果说之前诬赖舒宜的时候碧岚还有几分心虚,到这时,已经是火冒三丈,因为她并不敢确定是舒宜偷的,她知道舒宜从不偷东西,但是正是因为不确定,所以她火气更大,承瑾连摸都不让她摸一下的东西,怎么可以送给舒宜。 第26章 正文 第26章 舒宜淡淡的看一眼,不知道碧岚又要怎样无理取闹,她绕过去走回房。 碧岚人赃并获,正想大做一番文章,不料她却还是这样满脸的不屑,她不由被惹恼,碧岚伸手一把抓住舒宜的头发,强迫她转过来。舒宜的头自从去年被孙美惠狠狠撞过之后,每逢下雨天头一直都会隐隐发疼,这样被拽住,早疼得眼泪冒上来可她倔强的不回头,也不让眼泪流出来。 韩碧岚不解气,自动转到她面前,拍拍两声,便是两个耳光,舒宜的脸上渐渐浮起红色的指痕。舒宜也真是能忍,这样突如其来的横祸,她还是不理碧岚的胡搅蛮缠,等碧岚打完后,她转身想回房间。碧岚却仿似一个疯子,再扑上去对着她一番踢抓掐打,直到最后舒宜还是冷冷的表情,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发疯,这时才罢手。 第二天上学,碧岚献宝一样把书拿给承瑾邀功讨赏:“承瑾哥哥,舒宜偷了你的书!” 承瑾向来待碧岚亲厚,却不料听了她的话神色大变,抢过书大声问道:“怎么在你这里?” 碧岚撇撇嘴唇,一脸的委屈,承瑾怕吓着她才叹口气说:“这是我送给舒宜的,你怎么把它拿来了,是舒宜让你拿来的么?”转而想起这又好象不大可能,他这才着急了,拿着书转身离开,连一句再见都忘了说,碧岚就在他身后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紧紧的咬住唇。 这天他一放学,紧赶慢赶到韩家找人,最后还是在海边看见她。 舒宜坐在岩石上,微垂着头,脚边摆着一瓶“红花油”,她撩起袖子在慢慢的揉手臂。红花油是胡奶奶找来给她的,让她好好揉揉自己,手臂上的伤是韩碧岚昨日打的,一些陈年旧伤便是孙美惠掐的。揉了手臂,她又轻轻撩起裤管,那膝盖上一整块都是紫黑的淤青,她才倒了一点药涂上去,便疼得龇牙,虽然没有哭但是药物刺激伤口实在太痛,她长长的眼睫毛扑闪几下便有剔透的泪珠掉下来。 这是赵承瑾从未见过的舒宜,人前的舒宜,不是不肯示弱不肯服软的,哪怕被打得皮开肉绽,可是这刻她却在这里静静的流泪,这世界上再没有这一幕让承瑾心疼的了。 他摒住呼吸,轻轻走近,仿佛生怕惊动了花朵上面一只怯弱的蝴蝶,走得进了,才发现她发丝下面那一张脸上同样也是高高的肿起,五个清晰的指印浮在她脸上,他心一痛,轻轻而问:“是谁打你了?” 她似乎总是受伤,总是被人打,舒宜一听他的声音,警觉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眼中满是惊恐,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本能的躲避人类的伤害。那目光刺的赵承瑾心里沉沉的痛,舒宜性子冷淡但也绝不至于对他如此戒备。他在她跟前蹲下来,拉过她的手,看着那些伤痕,那一整条细细的胳膊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青紫,淤青上面加淤青,惨不忍睹,承瑾心一痛,眼眶泛红颤着声音问道:“是谁打了你?” 孤傲的舒宜哪里习惯在别人面前这样表露她的伤痕,她倔强的要抽回手,又怎么敌得过承瑾的力气,急得要哭起来,又痛又难过,好半天才哽咽着半是命令半是哀求着说:“你放开我!” 赵承瑾一碰到舒宜这样的神情,心就软了,他忙不迭的放手。 舒宜已经习惯用冷漠和倔强来掩饰自己的伤痛,她不习惯别人闯进她的世界,突如其来的承瑾只会让她心里平添更多的慌张,承瑾一放开她,舒宜便忙碌着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远远的走到另一边的礁石上去。 赵承瑾在这边后悔又懊恼,但他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去,仿佛那天在书房外一样,他打扰到她了,他不敢拉她不敢跟她说话,只是静静的目送她小小的身影走到更远的一块礁石上。 但这个下午承瑾也没有离开,虽然他有了上一次落水的经验,现在站在礁石上面只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可他不走。一整个下午寂静的天地间只有浪花轻轻拍打着礁石发出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远处的天空暗下来,显然暴风雨就要来临了,远处的渔船忙着归港,只有几只海燕还在海面上盘旋着。 承瑾又走过去,叫了一句:“小宜!” 舒宜见他还在,眼中一丝诧异一闪而过,闪得太快太快,马上又恢复她那一贯的冰冷,漠然,也不回答,依旧扬起头去看远处的几只海燕。 “小宜,就快要下大雨,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没有看他,冷冷的声音响起:“我自己会回去,不用你管,你若是害怕淋雨你走就是。” 承瑾碰了一个钉子,也不难堪好脾气的解释着:“我只是怕等下你淋了雨又要犯咳嗽,快回去吧。”他每次听见她那生病感冒那老太婆似的咳嗽他的心仿佛都被揪起来了,一到冬天更不得了,她似乎都是在感冒的状态中。 “我说了我不用你管,你自己回去就是!”她不动。 承瑾从来没觉得和一个女孩子说话是这么费力的事,碧岚也好班上的女同学也好,都十分乐意听他的,只有面对舒宜的时候,他常常觉得很无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也只好呆呆的站在那儿陪着她。 也许他潜意识里在想,既然你不肯回去,那么就算有雨,我陪着你你起码不会寂寞。 这时天边已经是乌云滚乌云,眼看着真要下起雨来,舒宜在海边呆得多,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倾盆大雨,她也不想淋雨,但是她讨厌承瑾的劝说。他明明自己害怕淋雨偏偏还要跟她耗着,如果他不在这里,如果他不出声劝说她也许早就回去了,可是他一劝她偏偏起了逆反心理,她不愿意领他的情。 她总是记得那本书,又记得碧岚的芭比娃娃,承瑾若是讨好碧岚也就罢了,她一点都不会去在意,不会去关心计较,偏偏他跟碧岚亲厚又来向她示好,她才没那么容易上当。更重要的是她不屑人家的残羹冷炙,她不要人家的垂怜,她更不要那是碧岚的残羹冷炙,这会让她受不了。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骄傲而又缺乏安全感的舒宜,有不屑一顾的极度骄傲,又有害怕施舍的极度自卑。她要的东西想来就是没有百分之百,那么宁可不要。可她从来没有研究过,为什么一想到那是承瑾施舍给她的残羹冷炙她会受不了,连韩肃明对她的恶劣态度她都能视而不见,却无法对承瑾放低要求。 所以她一直耗着,眼看着远处的海面上已经下起雨来,想着上次承瑾因为她掉进海里病了好久,舒宜眉头就皱起来,她冷冷的对他说:“那边雨已经下起来了,你再不走就要淋雨了,你快走吧!” 承瑾眉头都不皱一下,他面对她总是毫无办法,那么只能采取最笨拙的一种:“你不走,我也不走,我陪着你淋雨好了!” “我淋雨也不关你的事,更不用你陪,你走吧!”舒宜的语气依旧冷冷淡淡。 承瑾真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想起她咳嗽的样子,他心里就焦急,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她说:“我们一起回去。”他仿佛猜到由着她自己那么她肯定是不会回去的,他也不管她在身后挣扎,拉住她就往回走。此时天上已经下起小雨滴来,渐渐的越下越大,一颗颗打在脸上,生疼生疼,承瑾拉住舒宜使劲往回跑。 这时候舒宜也不再犯别扭,脚步只来得及机械般的跟着他飞跑,眼睛紧紧的盯着承瑾拉住她的手。其实承瑾如果不拉住她他自己肯定可以跑更快,那么他就不会淋到雨,但是他拉住她的手是那么用力,动作是那么坚定,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放开,即使天上是大雨倾盆,即使天有不测风云。雨渐渐打湿了舒宜的衣服,她被淋得睁不开眼睛,身子是冰冷的,但是心却是火热的,因为她知道哪怕雨势再骇人,这个人不会放开她的手。 不可避免的,他们回到家碰上了碧岚,碧岚一看见承瑾满身的雨水忙嗔道:“承瑾哥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出来拉……”话说到一半,看见他身后的舒宜,紧接着那如利箭一般的目光落到了承瑾拉着舒宜的手上,碧岚变了脸色。 那是一道舒宜熟悉的怨毒目光,仿佛跟孙美惠每次骂她妈妈勾引韩肃明时候一样,这目光她也一直是害怕的,但是此刻她紧紧的握着赵承瑾,只要承瑾没放开,她也不放开,她平静的迎上碧岚的目光,不管她目光里有多少危险,她不惧不畏。 第27章 正文 第27章 碧岚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头又笑着对赵承瑾说:“承瑾哥哥,我给你去拿毛巾擦擦吧。” 承瑾只是点点头,转身便对舒宜说:“你赶紧去洗一个热水澡,换一身干衣服,这样就不会感冒。” 舒宜一反一直以来的冷漠态度,顺从点点头说声好,便朝房间走去。 碧岚拿着毛巾走出来,赵承瑾却说:“碧岚,不用了,我还是先回家,谢谢你的毛巾,再见!”说着他又一头奔进雨帘,碧岚在他身后紧张的大喊:“承瑾哥哥,你至少打把伞呀!” 雨帘中传出来承瑾模糊的声音:“不用了,我身上反正已经湿了,打了伞也无济于事,碧岚谢谢你!” 碧岚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帘深处,她拿着毛巾的手开始狠狠的绞起来,直绞得她手发麻,才听见浴室的门轻轻一响,舒宜从里面走出来。 碧岚一旦发现这些蛛丝马迹,她便开始注意起来。第二天舒宜一背着书包走出门,她便尾随其后,果然,她看见承瑾哥哥主动邀请舒宜坐车,这一次她没有冷冷的谢绝,只是对他轻轻笑了一下,继续朝前走去,承瑾仿佛被这一个笑容点化了,他仿佛着了魔一样,一直呆呆的看着舒宜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还没有回过神来,更别说发现身后的碧岚。 碧岚终于知道承瑾为什么每日要那么早来接她上学,碧岚嘱咐过承瑾晚点来,因为她起的晚这样也省得承瑾挨露水,可承瑾只是神秘而满足的一笑,第二天依旧那么早。 到此时,碧岚脑海里终于有一样东西渐渐成型,呼之欲出,那是一个残酷的东西,原来如此! 她不动声色,装作刚走出来,叫了一声:“承瑾哥哥!” 赵承瑾转头对她笑了一笑,懊恼的说:“碧岚,你看,今天我可能载不成你了,我的车子气没打够!” 碧岚忽然感觉那个笑容是那么刺眼,可她也笑:“没关系。” 碧岚一到学校,开始思量起来,没多久心里已有了计策。 于是没多久学校就有传言舒宜偷人家的布娃娃,舒宜是私生女,小城民风淳朴,对这类道德问题甚是敏感,孩子们的心灵更是纯洁,这话一传到大人耳朵里,家长便教诲道:“在学校不要和那个偷东西的孩子玩,那是坏孩子。”因此人们纷纷疏远了她,舒宜开始不知道是为什么,到后来听到那个版本,她也不分辨,她的天性仿佛就是如此,好在她性子也比较内向冷淡,原本就不善于人亲近,倒也习惯了独来独往。 只是这一次,舒宜好不容易对承瑾有了不一样的亲近后,却听说赵承瑾要返回省城,仿佛是随父亲工作调动。听到这个消息的下午碧岚在家里表现得特别暴躁,不是摔东西就是骂人,连胡奶奶的那只波斯猫她见了都要无缘无故上去踢两脚,踢得那猫儿尖叫一声溜走,舒宜只是倍加小心唯恐惊动了她脚下的一粒尘土,每每避着她走。 然而她还是犯在了碧岚手里。 这天她正坐在露台上看着远方的云彩,碧岚忽然从门里走出来,舒宜见是她忙站起来走进门内,可是在楼梯口碧岚忽然拉住她:“你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躲,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舒宜说:“我没有,你放开我,我要下去!” 碧岚不依不饶:“你没有那你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我会吃了你吗?” 舒宜不说话。 碧岚一腔怨气没地方发,忽然狠狠抡起手腕要给舒宜一个大耳刮子,从来不回避不反抗的舒宜忽然把头往旁边一闪身子一扭,险险的避开了这一巴掌,可她没料到的是碧岚用力过猛,这一掌落空收势不住,人骨碌碌的滚下楼梯,舒宜吓得脸色都白了。 她三步并作两部跌跌撞撞走下去,连脚被扭了一下都没发现,可她一走下去便被孙美惠喷火的目光钉在原处,孙美惠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这一幕,恨得眼睛能剜掉舒宜一层皮。 碧岚痛得要昏死过去,可仍旧没忘记诬陷舒宜,她泪水涟涟的叫这:“妈,妈,她,她把我推下来的,是她!” 舒宜明明是好心要下来看看她,反被她污蔑,她脸一阵青一阵红停在那儿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孙美惠没多少时间去理会舒宜,她抱住女儿着急的问:“宝宝,哪里痛,我送你上医院,你忍着点。” 送了医院,碧岚也没受多大的伤,只是手臂被撞到脱了臼倒没多大的问题,反而是舒宜的脚踝高高的肿起来,这当然只有舒宜一个人知道。孙美惠少不了又是在韩肃明面前添油加醋的中伤一顿,这一年多以来,韩肃明不断的被降职,孙美惠算命回来说那先生说韩家这一年迎来了一个大灾星,自然暗指的是舒宜。舒宜本身也是个内向性子,不讨好人,孙美惠每每中伤陷害她亦不出面否认解释,韩肃明心里倒真定了舒宜的罪,一听把姐姐从楼梯上推下来,这回真是气得眼睛都红了,他大踏步的踢开舒宜的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舒宜回过神来,一看韩肃明包公一样的脸,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这样的动作到了韩肃明眼里就变成了畏罪害怕,他大声训问道:“姐姐是你推下来的?” 舒宜本想说不是,但是她看着韩肃明这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吓得不敢说话。 韩肃明更是火气大,他自把她带回来已经受了不少的风言风语,孙美惠又时常吹吹枕头风,好端端一个舒宜硬是变成了一个乖戾,狠毒,阴险的女孩,韩肃明再逼近一步喝问道:“你为什么要推姐姐下去?” 舒宜只是把身子往更深的角落里缩,她知道她的话向来不会有人信,索性紧紧的抿着唇,瞪着一双大眼睛。 韩肃明这才发现舒宜那双眼睛确实很令人憎恶,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我真想不到我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恶毒的东西来,你难道连一点姐妹之情都没有吗?” 舒宜这时候说话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我出来!” 这一句话无疑是揭了韩肃明的疮疤,他想起自己当年的那些不负责任的事来心里又羞又恼,恼羞成怒,他走过去对着舒宜劈头盖脸就是一个耳光说:“那我今天就打死你!” 舒宜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当下右脸颊高高肿起嘴唇也破了,唇边流下一丝血迹,韩肃明看着她这样子也微微心中懊恼,可是又下不来台,愤愤的拂袖而去。 过了好久,舒宜舔舔嘴唇,一嘴的腥味,她知道必是一嘴的鲜血,但是她不但不吐出来反而把那一口恶腥的鲜血咽了下去,死死的盯着那被韩肃明带上的房门,自己站在那个角落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见那扇门又打开了。 舒宜瞪着那个恶魔:“你干么瞪着我,哼,不要脸的贱人,竟然敢跟我抢东西,连我爸爸都讨厌你,你偏偏还要赖在我们家,有本事你滚啊,这里是姓韩的人的家。” 碧岚仿佛是害怕舒宜那双眼睛,她说完就离开了舒宜的房门。 这天半夜时分,舒宜到柜子里翻出一年前来韩家时自己身上的衣服穿上,还有一些妈妈留给她的旧物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韩家。半夜三更,她沿着冰海路走了整整一夜,白天又走了一天才走到小城周边的一个小镇上,集市上她看见一个卖烤地瓜的老爷爷,她已经是又累又饿,到底是孩子心性,她直瞪瞪的看着那个老爷爷看了好久,一动不动。 这老爷爷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他一看舒宜这样子,心里有了八分的底,他走上前对她说:“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烤地瓜?” 第28章 正文 第28章 舒宜马上转身,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一连声的说:“不要,不要!”她从韩家出走,本来就是因了碧岚的那句“韩家人”,怎么还可能拿韩家的钱出来,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那身衣服都是一年前妈妈给她做的,到现在穿在身上说不出的滑稽,裤子太短了,高高的露出一截小腿,衣服也太短了,露出一截手臂,又是一脸的疲惫凄惶风尘仆仆,这样子看起来怎么会不象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老爷爷心地善良,他观察了好久,舒宜虽然把头偏过去了,但是一直没有力气再走开,蹲在墙角休息。老爷爷从炉子里夹出三只烤得最好的地瓜用纸抱着递给她:“诺,小姑娘,爷爷这一个烤地瓜算不得什么的,你若是饿了,就快吃吧,不要钱。” 舒宜意外的抬起头看着老人,那一脸的皱纹绽开的却是满满的慈祥和蔼,这老爷爷家里也有一位舒宜这么大年龄的孙女娃,怎么会不了解她心中所想,他对她微微点头笑着说:“拿着!” 舒宜被他鼓励了,她不由自主伸手就拿住了那个地瓜,刚吃了不到一口,忽然看见远处韩肃明正在东张西望,她怕死了,把自己缩起来,缩到那些摊子的后面,慢慢的慢慢的又移开脚步。 等到韩肃明寻到烤地瓜摊子这里来的时候,舒宜早已经不见踪影,那老爷爷一听韩肃明的形容,马上明白过来,他连连点头说:“在在在,我刚才还看见她”他头一低,舒宜早就不见了,他“夷”了一声说:“刚刚那小女娃娃还在的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 韩肃明明白舒宜肯定是看见了他,他忙把十块钱塞进老人手里对他说:“老人家,刚才真是谢谢你,这钱就算烤地瓜的钱。” 老人哪里肯收,推推搡搡了一阵,韩肃明也料想舒宜不会走远,又急着去找她,这才收回了钱对老人鞠躬说:“真是谢谢你,那我先去追我那个女儿了。” 老人摆手道:“快去,快去,小女娃肯定没走多远。” 舒宜确实没走多远,她想刚才一直沿着海滨路走才被韩肃明这样轻易的找到,于是她选择了一条小路,但是终究没走多远,躲在一个茅草屋里。 韩肃明找了一天,没有找到她,真是急死了也气死了,这两天也凑巧,恰好赵平林派了车子过来接赵承瑾母子去省里,他回去这么一说,伍丽珠马上说:“哎呀,这还了得,现在到处都是人贩子,赶快去找,派车子去找。” 韩肃明有点不好意思:“嫂子,这不耽误了你上省城的时间了么?” 伍丽珠摇摇手说:“没事没事,你赶紧去把人找回来才是正经。” 孙美惠对她道谢:“真是多亏你了,我们肃明今天找了那死丫头一天,到现在还没喝口水。” 于是韩肃明在家里连饭也没吃,连夜又坐了赵家的车子出去找,他们首先去那个小集市。直到半路上韩肃明才回头看见赵承瑾也在车子上,他在后座,韩肃明不由心焦的说:“承瑾,你怎么在这里,你家里人知道不知道?” 承瑾说:“我帮你去找舒宜,我给妈妈写过一个小纸条,她应该知道我跟出来了。” 韩肃明跺脚,这才走丢了一个,又来一个:“承瑾,你以为这是好玩的事,你跟着来干什么?” 承瑾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说:“韩叔叔我帮你找舒宜,我一定不会给你添乱,你让我去好不好?” 车子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掉头也来不及了,韩肃明只得勉强答应,“那你等下要听我的话,不要乱走,乖乖的在车子里等我!” “好的。”承瑾向来知道怎么讨大人放心,他也知道在合适的时机说出自己的想法。 车子再没开多久就到了那个镇上,韩肃明今天明明在这个小镇上看见过舒宜,这样十分的不甘心,他下车对司机说:“我今天就是在这里听人说见过她,我下车去问问,不定还躲在这里呢。” 司机师父热心的说:“韩先生,我也帮你去找。” 韩肃明想人多力量大,这也好,他返回身对承瑾叮嘱道:“承瑾,你好好呆在这儿,等我们回来,知不知道?” 承瑾睁着大眼睛,乖乖的点了头。 可没等韩肃明走出多远,他悄悄打开车门,在镇上找到那个所谓的烤地瓜摊子,大晚上的那个烤炉支架孤零零的立在那儿,承瑾在那个地方转了转,看了看前后的地形,忽然他沿着那个小巷子走进去。他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力量指使着他往里面走,鬼使神差的他越走越远。 舒宜下午为了躲避韩肃明拣了这么条小路才走到那个茅草屋里,吃了两个烤地瓜到田里喝了一些生水,到底也是累了又害怕,再回到那个茅草屋里迷迷糊糊便睡着了。这样的天气她倒也不冷,歪在那个草窝里,睡得香甜直到半夜她被一阵狗吠惊醒,探出头来看见承瑾在那条小巷子里和一只大黄狗对峙着。 那狗叫得很凶,但是承瑾知道对待这样的畜生就是不能露怯,一旦露怯也就完了。舒宜在茅屋里看着那只高大的黄狗凶恶的对着承瑾叫,她也害怕,手心都急出汗来,她悄悄从茅屋里爬出来到路边拣了一块大石头,上前,那狗看见承瑾身后又来了一个小女孩,他叫得更凶。 承瑾回头一看,舒宜怯怯的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站在那里,他心里一喜忙上前两步说:“小宜,你真的在这里。” 他这一动静,那狗不由上前几步,舒宜瑟缩一下身子惊恐的看着他身后的大黄狗。 承瑾看见她眼睛里那一抹惧色,他把她拽到身后说:“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他就这样紧紧的握着舒宜的手,其实他自己年纪也不大,又何曾见过这样凶恶的黄狗,他怕得手心都在冒冷汗,握着舒宜的手是一片涔涔的粘意,舒宜仰着头看他,他眼睛里也是一片隐隐的惧意,但是手握着舒宜让她站在他身后,他是那么坚定。 大黄狗一直叫,叫到最后似乎察觉到眼前这对小人儿是怕它的,它狂吠着慢慢走近,舒宜怕得眼睛紧紧闭上,承瑾终于也怕起来,他转过身来紧紧的抱住她。他知道他不能逃,所以只能用这样牺牲自己的姿态来保护她。 他们都紧紧的闭上眼睛,但是忽然那狗不叫了,承瑾和舒宜过了好久才睁开眼睛,原来不知是哪个住户被这够吠了半夜,终于开灯起来把这狗给叫回去。他们这才松开相互拥紧的手。 舒宜自然是一放开便后退几步远,承瑾找到她只忙着欢喜:“小宜,原来你在这里,你爸爸都到处在找你,我们回去吧!” 舒宜听他说这样的话,不由又后退几步远,冷冷的说:“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承瑾急了:“你怎么能不回去呢,你不回去你想去哪儿?” “我去哪儿也不关你的事!” “舒宜!”承瑾是真的生气了,他说:“你知不知道今天大家有多着急,韩叔叔都找了你整整一天,现在到处都不安全,你这样任性你是不是想急死大家?”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我一听说你不见了,找遍了海边的礁洞,但是都没有看见你。你快把我急疯了,快跟我回去吧!”承瑾殷殷的看着她,说出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担忧,希望能够打动她。 舒宜就是这样,受不得人家对她好,人家一对她好,她心就软了,她低下头说:“你回去吧,我不会回去的。” “你不回家,你想去哪儿?”承瑾终于受不了她的态度,吼出来。 舒宜听见他异样的语气,不由抬起透来,这样眼睛便掉入了那一泓墨黑如玉的眸子里,那漾着水光的眸子里,有惊恐,有担忧,同时还隐隐有着委屈。 舒宜忽然说不出话来,低下头。 承瑾看她不说话,伸手去握她的手,到底不忍心,语气变得柔软:“小宜,跟我一起回家好吗,这里好黑,还有凶恶的大黄狗,我怕你会害怕,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没有再反抗,倒乖乖的点了点头。 是她跟着那双手走回去,这样半夜三更,这样荒郊野外,但是那双手紧紧的拉住她,这让她想起那次在海边,头上是倾盆的大雨,他也是这样拉着她,让她想起,方才他明明也是怕得手心冒汗,但是把她拽到身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想让她不那么害怕。她的心终于尘埃落定,她相信这一双手,她顺从的跟着他走回去。 在车子旁边的韩肃明隔着老远,看见承瑾走回来,他气得想骂人,他前脚出去找舒宜,回头就不见了承瑾,这可把他急死了。等到承瑾走近了,他刚想训斥,承瑾微笑着叫了一句:“韩叔叔——”然后拉出身后的舒宜,他对韩肃明说:“韩叔叔,我把舒宜找回来了,你能不能不要骂她?” 韩肃明看一眼舒宜,看她低垂着的睫毛不住的颤动,脸上还红肿着,他想起自己的那一巴掌,终究也是心软了,他对她含糊的说:“快上车吧。” 舒宜和承瑾两人坐在车后座,车子颠簸了一阵,两人相互依靠着沉沉睡去,但是自始至终承瑾拉着舒宜的手都没有放开过。 车子是先到伍丽珠家里停下来,伍丽珠发现承瑾留的纸条这哪里还睡得着,孙美惠一直陪着她亮着灯在等,因此一听见车响,马上打开门迎出来。 车灯一亮,舒宜便醒了,但是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倒是承瑾轻轻的叫醒她,拉着她下车来,舒宜一下车,怯生生的站在几个大人面前,倒是对着伍丽珠怯怯的叫了声:“伍阿姨你好!” 舒宜自从进了韩家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乖巧讨好,这也是她第一次想要讨好一个和孙美惠亲厚的大人,不为别的,只为她是承瑾的母亲,然而她的那一颗攥着小心翼翼的心,很快便是一凉。 孙美惠轻蔑的看她一眼,附在孙美惠耳边说了几句,伍丽珠上下打量了舒宜一阵子,扯出一个生疏而客气的笑容说:“这就是舒宜吧,快进来吃饭吧,你爸爸今天为了找你都没吃饭呢。”说着又对司机说:“小李辛苦你了,我煮了点夜宵先吃点再睡吧,明天还要回省里。” 司机对伍丽珠道声谢,跟着进了客厅,韩肃明也料舒宜也没吃饭,携了她的手带到赵家餐厅去吃饭。 舒宜没胃口,只略略吃了一点想要找洗手间,走出来不经意经过赵家客厅,她听见孙美惠带着哭腔在里面说话,她略略停了一停。 “伍姐姐,你说我怎么摊上这么一孩子,就是她把我碧岚从楼上推下来,我连说都没敢说她,她居然就离家出走。你瞧瞧我这样的人家哪里亏待过她,不知道她怎么处处喜欢与我们作对,管教了她多少次她也不听,打也不听,我们家那位又宝贝得她什么似的。她连承瑾送给碧岚的布娃娃都偷,我寻思着她要一直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得了,这么小小年纪心肠这么狠毒,又不学好,居然学会了离家出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以后只好让我们碧岚小心避着些,盼不要再吃她的苦头也就是了。” 伍丽珠在孙美惠手上拍拍,说:“美惠,真是难为你了,这样的孩子,造孽啊,唉~” 承瑾听多了孙美惠的中伤,一桩桩,一件件,无中生有的事全安在舒宜头上,他听着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他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他想抓紧时间跟舒宜说几句,怎奈他一有要离开的意思,伍丽珠便把他叫回来。知子莫若母,经过这个晚上的事,伍丽珠要是还不知道承瑾心中所想那她就白做了这个母亲了,但是她不能让他去找那个女孩子。伍丽珠是个厚道人,听着这样的孩子就害怕,又是偷东西,又是不服管教,小小年纪居然把姐姐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推下来,还学会了离家出走,这怎么了得。 孙美惠假意流了几滴眼泪,伍丽珠只好安抚着她,倒是一旁的承瑾心里烦躁不堪,早想跑出去找舒宜,但是却碍于母亲不敢跑出去。 伍丽珠送韩肃明一家子人回去的时候,韩肃明对舒宜说了一句:“今天真是麻烦伍阿姨了,舒宜你还不快感谢伍阿姨。” 这本来是一句客套的话,没料到舒宜听了这句吩咐,认认真真走到伍丽珠面前,恭恭谨谨弯腰对她鞠个躬。 第29章 正文 第29章 伍丽珠客套的说:“哎哟,这可当不起,这可当不起!” 舒宜鞠完躬,转身走向韩肃明身边,承瑾一直看着她,两人却再没有说话的机会。直到目送韩肃明带着一家人消失在路的尽头,伍丽珠点点他的肩膀:“承瑾去睡觉拉,明天还要早起回省城呢,先去休息。” 承瑾满是担忧的望一眼那黑魆魆的黑夜,转身跟着母亲去休息。 第二天是承瑾离开小镇的日子,一大清早大家都还没有起来,可承瑾迟迟不肯上车,伸长了脖子不安的张望些什么。赵平林的司机看他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他落下了什么东西,忙问他:“承瑾,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 承瑾看了半天,还是只看到迷蒙的一片雾气,实在是太早了,这个时辰只怕是小镇的人们都没有起来,他这才只好认命的低下透。 伍丽珠把东西都清点好催促司机:“小李,把承瑾的头拉进来,我们走。” 车子开出很远,他还不住的回头望,却始终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他就是这样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了这个海滨小城。 第二年开学的时候,舒宜收到了赵承瑾寄来的信,说是信其实只是一张小小的音乐卡片,打开来看会有音乐响起,上面只是简短的写着“祝你开心!”。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话也不十分方便,这样的音乐卡片当时正流行,同学们都羡慕得舒宜不得了,因为小城里哪能卖到这么制作精良的卡片。当然舒宜不知道碧岚也收到了,当碧岚得意洋洋的在家里炫耀承瑾给她寄卡片的时候,舒宜转回房间便把承瑾那张卡片扔进了垃圾箱。 她是这样的缺乏安全感。 第十三章amp;#8226;命运的齿轮 到了舒宜初三的时候,韩家早已经搬离了那片老房子,韩肃明也已经不在军区工作,复原在一家工厂做事,他们全家便也顺着搬进了厂里分配下来的一套单元房里,两室一厅,虽然有点小,但是只要舒宜高中住校这房子三口人住得还算舒服美满。舒宜若是放假回来,往往就给她在碧岚卧室的阳台上搭一个临时的床铺,朝外的三面分别用帘子挂上。 舒宜无所谓,她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她只想着快点长大才好。 可屋漏偏遭连夜雨,这年九月,碧岚和舒宜两人都考上了省城的一家重点高中,这个时候韩肃明却下岗了。 韩家所有经济来源都是韩肃明的工资,这下家里仿佛大厦失了横梁,偏巧那重点高中的学费又贵,孙美惠认为舒宜应该要出去工作赚钱了,可韩肃明不愿意让人家说他亏待了女儿,因此两人一直相持不下,夫妻两人愁眉相对了几个星期还是想不出办法来。 拖到最后,便开始吵架。 父母亲吵架,儿女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这天韩碧岚是存心刁难,她到舒宜那个简陋的房间翻了翻,没翻出什么东西来,气得踢了一脚。刚要走,忽然发现脚底下是一本书,不知怎地她觉得眼熟,于是弯下腰来拿起,上面是熟悉而稚嫩的笔迹,那是承瑾哥哥的笔迹无疑,碧岚拿着那本书就走出来。 舒宜正洗好澡从浴室出来,发现碧岚手上的书,大惊失色,她拦住碧岚:“这本书是我的,你想拿到哪里去?” 碧岚轻轻一笑,凉凉的说:“舒宜,你身上从头到脚有什么东西是你自己的,都是我们韩家的,你还好意思说是你的,不要脸!” 舒宜也不发作,只是拦住她不放说:“这书是我的,请你还给我。” 碧岚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冷哼一声道:“这上面又没有写你的名字,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你从小就喜欢偷我的东西,你别忘了你连我的布娃娃都偷,这本书你怎么确定你不是偷我的?” 舒宜说:“别的什么你说是韩家的,说是你的那都可以,但是这本书却不行,那上面有我的名字,你可以翻开看看!”那本书正是后来承瑾寄给她的。 碧岚早就看过那个被水浸湿后模糊不清,单只留下赵承瑾名字的扉页,她忽然也不争论了,满不在乎的说:“就算是你的,我偏抢又怎么样?”说着她猛地碰了她的肩膀,大踏步走出去。 舒宜被她撞得趔趄了好几下才站稳,她的牙紧紧的咬住唇,咬得唇发白,等碧岚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忽然一把拽住碧岚的后衣摆大声说:“韩碧岚,我的什么东西都可以给你,但是这个我不会给你,你还给我!” 孙美惠正在客厅里数落韩肃明没本事,一听舒宜这话,她嘿嘿一笑对着碧岚说:“舒宜,我家碧岚拿你什么了?” “碧岚拿了我一本书。” “碧岚,你拿舒宜的书做什么,你还给她!”韩肃明也是被孙美惠数落得窝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对碧岚说的这几句就显得有点重了。 碧岚倔强的站在那里不动,看着韩肃明。 孙美惠冷哼一声:“碧岚,谁说还给她,她全身上下哪一件不是我们韩家的,就是拿她一本书又怎的!” 韩肃明不料孙美惠这样明目张胆的护短,他被气到了,当然也知道孙美惠是故意呕他生气,他瞪着孙美惠说:“你看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我就这么说的了,你想怎么着吧?你有本事你告诉我该怎么说,我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供养一个小祖宗,供她吃供她穿供她学费,成日连个笑脸都捞不着,倒好像我杀了她娘似的,就是拿她一本书又咋地,这书还不是我的钱给买的。倒是你本事大啊,小老婆会养,私生女会生……你有本事就别下岗,别卖我碧岚的钢琴,别让我碧岚上不成学……”孙美惠骂着骂着,越骂越不堪,甚至连韩肃明家长都骂起来。 韩肃明终于受不了,顺手抄起茶几旁的一个小马扎,狠狠的往电视上砸去,一时火星四溅,“哐当”一声响,电视屏幕哗啦被打碎,露出里面纠结的电路板来,孙美惠被吓得呆了。韩肃明自从下岗没少看过孙美惠的脸色,这一次也是爆发了,孙美惠骂惯了哪里料到他这个反应,回过神来骂是不敢骂了,只是嘤嘤的伏在沙发扶手上命短命长的哭起来。 韩肃明也只爆发这一下,见孙美惠不骂了,他烦躁的站在客厅里抽着闷烟。 这时候舒宜还是没忘记她的书,她轻轻的对碧岚说:“请你把书还给我!” 这话一出,忽然韩肃明把烟头狠狠的一扔,走过来抄着舒宜就是几巴掌,一边骂道:“书,书,书,我给你几巴掌看你还要不要书?” 韩肃明火山爆发根本就没有管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舒宜被她打得跌出去老远,脸颊一边高高的肿起来,嘴唇也破了,她昏头涨脑的看着一家子人惊异的表情,大概谁都想不到韩肃明会出此重手。因此碧岚心也是怯怯的,她生怕父亲冲上来再给她来几个嘴巴子,可是韩肃明没有,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也未曾预料到自己会这样拿女儿来发泄闷气,自从舒宜离家出走那天他打过她一次之外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对她动过手,更何况今天这事明显不是舒宜的错。 舒宜头一清醒过来,她撑起手站起来,轻轻走到浴室去。碧岚眼尖,她看见舒宜对着马桶水槽吐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牙齿,再撩起一把水漱漱口,捂着那肿起的嘴唇便走出来。她轻飘飘的,没有怨恨韩肃明,更加没有再看碧岚,她越过这些人,冷漠的走入自己那个简陋的天地。 这件事一过,舒宜在家里再也不说话,每日都是沉默安静的,韩肃明这样看着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倒好,韩肃明心里一内疚,九月分的时候倒真的东挪西借凑齐了两个女儿的学费把孩子送到了省重点高中去。 韩肃明亲自送女儿到省城去的,谁知道赵平林不知怎么接到消息了,特地开了车到火车站接他们一行,直把他们送到那所高中,还对校领导打了几个招呼。校领导自然是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只一件,高中部因为招的大部分都是省城内部的学生,所以不提供住宿,因此住宿条件极差。后勤的老师带着他们一行来到宿舍,赵平林一看那房子便皱了眉,碧岚也心不甘情不愿的。韩肃明也有点不满意,道是校方不断的道歉说实在没有安排学生的宿舍楼。 看了一圈,赵平林忽然对韩肃明说:“老韩,这里看来不行,两个女孩不能住这里,我看就这样,碧岚和舒宜都住到我那去,反正我那儿地方也大,空房间也多,每天跟其他孩子一样,也念走读。” 韩肃明有点汗颜,这几年赵平林在省里官越做越大,他和赵平林是同界的,又是战友,现在女儿居然还要这样摆脱人家,他客套的说:“那怎么行,这么打扰你。” 赵平林说:“怎么不行,老韩,你若是跟我客气那就见外了啊,我看这里也确实不能住人,你两个女孩到我家能打扰多少,没事,就这么办吧。” 韩肃明看着眼前简陋的一切明显的动摇了,赵平林趁机对校方人员说:“好了好了,我们不住宿舍了,你把宿舍锁了吧。” 说着校方人员还真去锁门,这个时候舒宜却说话了:“不要锁,我住这里。” 韩肃明猛地抬头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她倒不惧不畏:“我想住这里。” 赵平林看韩肃明脸色变了,他忙笑着对舒宜说:“怎么了,不敢去赵叔叔家,我记得你以前和承瑾还处的很好啊,不要害怕。” 舒宜回头乖巧的看着赵平林,居然说:“赵叔叔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这么大了,我想要学习怎么自立,所以想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一句话既巧妙的把碧岚排除在外,又说得合情合理,赵平林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韩肃明狠狠的瞪着舒宜,但当着赵平林又不好发作,气得狠了,干脆说:“那就这样吧,让她一个人住在这里,碧岚,我带你去赵叔叔家里。”说着牵着碧岚的手便往楼梯走。 赵平林愣在那里,尚未反应过来,韩肃明已经走出老远,赵平林值得对舒宜说:“你若是实在不愿意住到赵叔叔家里去也没关系,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可要小心,有什么事记得给叔叔打电话,这是叔叔的电话号码。” 舒宜对赵平林嫣然一笑,乖巧的点头道谢说:“好的,谢谢您,赵叔叔。” 就这样舒宜在这个学校住了下来。 她和碧岚同一个班,但是每天碧岚放学回赵家,而舒宜回宿舍,同学们谁都不知道她们的关系。 于都是本城的人,舒宜高中住校的人还是比较少,她们班就只有她一个,住宿环境倒十分宽松,她只和一个高年纪的师姐住在一起。 那个学姐高她两界,她高一的时候这方静云已经是高三了,只一件她经常是半夜三更怕窗户回寝室,舒宜从不过问,只是每天晚上负责帮她打开窗户而已,开学一个星期舒宜就开了一个星期。这一天,窗棂一响,舒宜就醒过来,她穿着睡衣从被窝里爬出来,轻轻打开窗户,方静云按着窗台轻轻一跃哧溜一声滑进室内,然后探出头去对下面那个人说再见。 舒宜也睡眼惺忪的朝楼下看去,那里一个穿着体恤的年轻男人正盯着楼上,她头便缩了回去。这才注意到这学姐是满身的香味,穿着打扮也和平时不一样,这么大半夜的一条迷你裙,上面是个短外套露出肚脐眼,她咋咋舌:“师姐,半夜三更的,你不冷么?” “冷啊,但是没办法啊!” “唉,你继续忙吧,我睡觉去了。”舒宜不大爱探究别人的私生活,她打几个呵欠就爬上床去睡。 不一会儿,方静云洗漱完毕,然后到她床沿来,扒开她的被子说:“嘿,嘿,舒宜别睡,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我要睡觉了。” “不行,你起来,听我说。” “什么事呀?”舒宜坐起来,揉揉眼睛。 “嘿,你刚看见了楼下那个人么?” “看见拉,怎么了?” “那是一个摄影师。” 舒宜完全没半点兴趣,只“哦”了一声。 方静云跟她相处这么久也有点习惯她的性子,她只好照实说:“那个人是我高一时候认识的一个摄影师,也不知道怎么找上的我,我一直给他们拍片子呢,现在他们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今天送我回来的那个是总负责人,你还记不记得前天你帮我到校门口去接东西他见过你,后来跟我说好几次了,说想让你去拍片,说你气质挺独特的应该能拍出好片子来,你去不去?” 方静云之所以住校是因为她是从农村来的,不甘心埋没在农村便自己到小城来读高中,当时她一进学校便被高年纪的师兄师姐封为“校花”,经人介绍认识的那个摄影师,她一心要靠自己的容貌出位,因此一直在外面兼职做模特,有时候拍得晚了这才半夜三更的爬窗户进寝室。 舒宜想了想没什么记忆,她对待外人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忽视,她回绝:“我不去!”说着又倒下去睡觉。 方静云“唉”的一声把她拉起来说:“你别睡呀,为什么不去啊,考虑考虑,人家可是很有诚意的。他都跟我说好几回了,你不是需要钱么,模特若是干得不错,将来出名了,没毕业就能挣大钱,那摄影师跟我说了,你长得漂亮气质独特肯定能红,那就更赚钱了,这么好的事你干嘛不做啊,你不是说你很想离开那个‘家’的么?”方静云比舒宜简单,她只要能赚钱,只要出人头地什么都肯干。 可没想到她的一番胡搅蛮缠却歪打正着舒宜的心事,为了离开那个家她又何尝不愿意付出一切,她只恨自己年纪太小,听方静云这么一说她怯怯的问:“我能行么?” 第30章 正文 第30章 “能,怎么不能,我都跟你说了那摄影师找我好几回了,怎么样,你要是有兴趣我明天就带你去见他?” 舒宜沉默的点了点头,于是第二天她就去见了那摄影师。 第十四章amp;#8226;因为我喜欢你 也不记得是哪一天,舒宜正在上课,忽然教室门口起了一阵骚动,人人都引颈朝门口看。 舒宜一心一意听课倒没多加关注,但门口忽然响起了班主任的声音:“舒宜,韩碧岚,你们出来一下。” 舒宜莫名其妙,跟着碧岚陆续走出教室。 班主任直接把她们带到会议室,大厅中央赫然坐着的便是承瑾。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年,承瑾已经长大了,眉目变得更加磊落分明,一看见她们来了就笑着迎上来。 碧岚热情的跑上去:“承瑾哥哥,你从美国回来了?” 原来碧岚住在承瑾家也不知道承瑾高中就去了美国做交换生,到美国学习三个月,他们学校就一个名额,承瑾这次一回来听说她们来了,马上就赶到学校看她们。 承瑾也含笑着看着她们姐妹。 舒宜依旧远远的站在那里,不冷不热的表情。 承瑾倒不觉得拘谨只是很开心的叫了舒宜一声。 舒宜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句,远远的坐开去,碧岚马上又缠了上去。直缠着东问西问,什么美国的菜是不是很难吃,美国人是不是很坏…… 说了一会,舒宜不耐烦的站起来说:“你们先聊,我去上课了。”说着站起来走了。 出乎舒宜意料的是第二天承瑾又来了,舒宜做完值日,正准备回宿舍,一个人叫住了她。舒宜回头一看,是承瑾。 他就站在那里,夕阳的余晖照耀下来,洒落在他肩头,俊朗的脸上浮现起意思爽朗的微笑,仿佛看见她十分开心。但舒宜眼睛一落在他旁边的那个身影上,脸色马上变了,她走过去问:“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承瑾还是微笑着看着她,这个时候倒是碧岚抢先说:“舒宜,承瑾给我们从美国带了礼物,他今天是特意来送给你的。” 舒宜微微一笑说:“哦!是吗?” 承瑾说:“我给你带了英文版的《小王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舒宜看着他手里递过来的书,笑了一下,没有去接,然后说:“这本书你也送给碧岚吧,她也很喜欢。”说着转身离开。 碧岚脸青一阵白一阵,气得说不出话来。 舒宜是万万想不到第二天承瑾还会来找她,这一次终于是他一个人了,他站在她的面前:“舒宜,今天是中秋节,我爸让我来接你回去一起吃饭。” 舒宜听见这个忽然愣了一下,尔后才说:“你帮我谢谢叔叔好意,我就不去了。” 她才要走,承瑾又追了上来说:“为什么不去?” 承瑾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现在两个人这样更是让一旁的同学开始注意起来,舒宜有点不耐贩,她说:“不去就是不去,那又不是我家,你让开。”说着绕开他快步走开了去。 承瑾看着她的背影,一双浓眉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以后便不断有女生开始跟舒宜打探承瑾的消息,很奇怪的是明明舒宜性子冷淡她们还偏偏找上门来。 “哎,舒宜舒宜,那天那个帅哥跟你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好像经常看见他来接碧岚放学,他还找过你几次。” “是啊,是啊,我听说他家里好了不起,而且我听说学校里上次就只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派给他了,据说他不念高三了,直接到美国去念大学呢,还是名校。” “哇……” “唉,你看你看,他又来了。” 舒宜被簇拥在人群中央难免便看见了操场中的承瑾,只见他递给碧岚一个袋子,碧岚接过来甜甜的对他笑了笑,转身上楼来。仿佛是察觉到有人在瞩目她,碧岚转身脸就红了,有女生说:“舒宜,你看,韩碧岚脸都红了,不知道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舒宜忽然烦躁起来,推开身后的人群大声说:“你们不要围着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或许是这话太重了,同学们一时有点安静,操场里那个人远远的也往教学楼看来,舒宜脸不理会那道目光,黑着脸从人群里挤出来。 这天体育课练的是铅球,铅球是高中体育必考项目,因此老师教得十分认真,教完所有基本动作后老师给了她们30分钟的练习时间。 舒宜体质从小就不好,体育考试项目她没一样擅长的,因此每次体育课她就只能咬着牙刻苦练习。她找了一处没人的草坪开始练习起来,但她力气不够,总是不能做到位。练了半天,心里一急,就发了狠,可是一时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踩进一个坑里,脚崴了,那一下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忙躬下腰去查看伤势。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紧张的声音说:“你怎么了?”说着人已经走上来,舒宜痛得一屁股坐在草皮上,那人也不顾及其他,看一眼她痛得发白的脸忙把她的裤管拉起来。 脚踝处已经是高高肿起来,还留着上一次的淤青,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舒宜疼得嘴唇都白了,他忽然也不敢动了,手忙脚乱的说:“是不是很痛,很痛吗,我送你去医院?” 舒宜忍了忍,咬着牙看了看自己的脚:“没有关系,应该是扭到了韧带,不用去医院,过两天就好了。”这样的伤她小时候经常有,虽然痛,但养成了不当一回事的习惯,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反倒是承瑾紧张的说:“你看还有淤青,怎么能不去医院看看呢?” 舒宜秀气的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她说:“不用。” 承瑾也不敢勉强她,只好坐在一旁看着她。舒宜揉了几下脚,感觉没那么痛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竟是承瑾,她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承瑾的脸有点红,他呆呆的看着她,期期艾艾的解释道:“其实,我今天是给碧岚送球鞋的。”承瑾这个时候正等去美国的签证,每天不用上课。 舒宜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低了头:“你不用解释。” 可他还不走,舒宜疑惑的抬起头来,他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的脸色忽然说:“我来给碧岚送球鞋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舒宜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仿佛是为了掩饰,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说:“你和她,不关我的事,我们要集合了,先走了。” 舒宜回到寝室挺郁闷的,腿上的淤青好像还没有消褪,可她今天晚上还要去拍一组平面广告,需要穿裙子,腿肿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正在床上发呆。 静云打了饭回来,进门说:“天哪,你的腿怎么了?” “前天扭那个地方,今天体育课又扭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放下饭盒开始给她找红花油,一边找一边说:“对了,舒宜,我今天看见你姐姐韩碧岚跟一个男生走出去了,那男生我没看清楚,只听见背后好多女同学在指指点点,看来那个男生家里很有钱啊,而从背影看,长得还不错的样子。”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又不关我的事。”舒宜头也不抬。 晚上舒宜还是如约准备出去拍广告,只不过打电话叫了摄影师派人来接她。刚走到校门口,忽然又碰到了承瑾,她觉得真是奇怪,询问的看着他。 最近好像经常看见他在学校出没,不过这个时候碧岚应该早已经回了赵家。 承瑾说:“舒宜,你腿好一点没有,我给你带了红花油和跌打药酒。” 舒宜古怪的盯着他看:“你到学校来就是专门给我送红花油和跌打药酒?” 承瑾脸红了,一米八的个头在舒宜娇小的身材面前忽然腼腆起来,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嗯,我怕你在学校里没有备。” 正在这时,校门口的大马路上一辆摩托车轰轰的停下来,一个年轻人对着舒宜这边叫了一句:“舒宜!” 舒宜抬头望去,答道:“哎,我知道了,马上过来。”说着回头对承瑾说:“你先回去吧,红花油我有,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料承瑾却说:“你是要去拍广告。” 舒宜猛地顿住了,她蹙眉回首道:“你怎么知道我去拍广告,碧岚告诉你的?” 承瑾也皱着眉头看着她:“谁告诉我的别管,但是你今天腿受伤了,还去拍广告,别去了行吗?” 舒宜有点烦躁:“你别管我的事。”说完想走,猛然又仿佛记起什么,她往回走几步,近了才对承瑾叮嘱道:“还有,这个事情你不要告诉碧岚,也不要告诉我爸爸。” “我可以不告诉碧岚,也可以不告诉你爸爸,但你今天能不能别去?” 他居然还拉住了她的胳膊,舒宜这回是真的恼了,那个摩托车上的男人眼见舒宜在这边和这个人拉拉扯扯不能断,还以为遇上了什么麻烦,干脆从车上走下来,凶声沉气的问道:“这是谁啊?” 舒宜冷冷的瞥过头说:“我不认识。” 摄影师还只道是承瑾在骚扰舒宜,他撑起架子来:“你是谁啊,快放开她?” 承瑾听了舒宜的话,猛地朝她看过去,但她早已把脸撇向一边,承瑾只能看见她头发微微的拂过脸颊,他看也不看那个男人,只是死死的盯着舒宜。 男人开始去解他拽住舒宜胳膊的那只手,一边解一边说:“你松手啊,再不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可是承瑾理也不理他。 那男人终于火了,一拳对着承瑾的面门打过来,承瑾避也不避,直愣愣的。一会儿鼻子里就蜿蜒下一丝血迹,滴在雪白的衬衫上。 舒宜这才回过头来,她有点担忧的看着摄影师,又焦急的转过身来劝承瑾:“你还不快放开我。” 承瑾却不肯松手,他死死的盯着舒宜,狠狠的吐出一句话:“你今天不能去。” 说完这一句,脸上马上又中了一拳,那男人气势汹汹的威胁:“你放不放开?” 看样子若是再不放开,他就要真的动手了。 承瑾虽然比这个男人要高,但是他穿着纯白的衬衫,英俊斯文的样子哪里能跟眼前其肉发达的摄影师比。 舒宜真的急了,她努力挣脱承瑾的手,可他就是不肯松开,她终于挫败的放弃,转回头对摄影师说:“向哥,您别生气,他是我表哥,今天找我有点事,我可能不能去拍广告了,你先回去好吗,我再给你电话,下次给你赔罪,真是不好意思。” 舒宜倒难得对一个男人这么低声下气的,那向摄影师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打了人,舒宜又这样说,也只好借下台来,瞪了承瑾一眼,退回去,翻身上了摩托车。 这个时候学校也没什么人,静云是早就已经出去了,舒宜只好带着承瑾到寝室处理伤势。 她让承瑾在床上坐下,提着开水壶去打了一壶开水,用毛巾浸了热水给承瑾擦拭淤血,擦干净来,他那白皙的面庞上变得一片乌青,舒宜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也不避开,青了一大片。” 承瑾没有说话。 舒宜小心翼翼的帮他处理伤势,承瑾带来的跌打药酒都用在了他自己的脸上,正帮他擦着药酒,承瑾忽然一把抓住舒宜的手紧张的说:“你今天不会再去拍广告了吧?” 舒宜终于笑了,她说:“人都让我给得罪走了,去不成啦,你放心吧。”说着又给他擦起来,大约是药酒碰到了眼角绽开的伤口,承瑾轻轻的瑟了一下。 舒宜没好气:“知道痛了吧,你明明不会打架,为什么还这么喜欢去挨人家的拳头,真想不通。” 舒宜轻轻笑着,承瑾看着她唇角的梨涡都浅浅的现出来了,他大概是从未见她这样开心的笑过,他的话忽然就不受控制起来,他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 舒宜的手猛地一僵,笑也僵在那里。 承瑾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才慌乱起来,才不过一想,他反倒不紧张了,说都说出来了,想一下自己也没说错,干脆就直瞪瞪的看着舒宜的脸,等待着她的反应,他可能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大胆。 离得这样近,刚才还在开着玩笑,忽然舒宜就僵住了,承瑾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黑葡萄一般的眼珠藏在长长的睫毛下面忽闪着。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这一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一个世纪好不容易过去,舒宜又开始给他处理起伤口,可是这下低眉敛目,双唇紧闭,一脸严肃,很快给他处理好伤口,冷冷的对他说:“你走吧。” 承瑾万万想不到舒宜会是这样的表情,他有点忐忑的站起来盯着她的脸,她的脸还是垂着,看不到她的眼睛,承瑾抬腿要走,走到门口忽然又不甘心,干脆破罐子破摔,转回头对她再说了一句:“舒宜,是真的!” 舒宜忽然狠狠的抬头头来盯着承瑾厉声警告道:“赵承瑾!” 承瑾把脸低了下去,一点点沮丧在心头散开,然而他握着门框的手就是不肯松开,站在门口。 一阵沉默。 良久,响起承瑾低低的声音:“舒宜,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每次看见你受伤,看见你被人诬陷,看见你一个人坐在礁石上我都会很心痛,但是那时候我不敢跟你说话,我怕你会讨厌我。可是我又不甘心,我总是想要接近你,那一次你离家出走,我很害怕,你那么小我生怕你会遇到什么坏人,或者掉进了海里,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其实我知道碧岚对你不好,我也知道孙阿姨恨你,这一次我是真的很高兴你来了,看到你笑,我真的很开心,看到你生活得很自在我也很欣慰,我很喜欢你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承瑾180CM已经高出身材娇小的舒宜太多,但是他这么高的个字,忽然在舒宜面前低下头来,声音低沉着散开来,小心翼翼,一点点委屈弥漫在语气里。 舒宜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一软,但是她很快又想起碧岚,从小身边的人都称赞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她讥讽道:“哼,你喜欢我?你了解我吗,我是小偷,我心肠狠毒,我是贱人的女儿,哼哼,你喜欢我,算了吧……”舒宜仿佛听见了什么大笑话,冷笑起来,“你不用这样来骗我。” 方才一直小心翼翼诉说的承瑾,猛地抬头炯炯的看着舒宜,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他执拗的说:“舒宜,我没有骗你。” 他的目光闪烁,那样墨黑,似乎隐隐有水光闪动,此刻里面闪耀的委屈让舒宜心猛地一跳,她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一会她才说:“你先走吧,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 她的心乱得很。 承瑾死死的盯着她看了一会,脸色有点发白,尔后他才有点颓然的松开了抓住门框的手,慢慢的走出去,走出很远他回头,宿舍的门已经被舒宜关上了。 他一边走,一边心里在想,其实如果换成正常的他是绝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这样说话,但是他今天就是脱口而出了,不过他不后悔,倒觉得一阵轻松,这样也好,说了就说了,她如果不喜欢他,那么他起码不会有遗憾。 不过他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舒宜从小对他就冷冷淡淡的,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他呢,那要怎么办?想到这里心里真是沮丧得要命,他从小就是诸位亲戚朋友们争相夸赞的对象,一帆风顺的过来,什么都是顺顺利利的,可是想到舒宜,心里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第31章 正文 第31章 第二天承瑾又到学校来了,但是他不敢让舒宜看见他,只是远远的看见她一瘸一拐的提着热水壶和饭盒,她是去打饭。 静云这两天都在忙,舒宜也习惯自己照顾自己,所以这样的伤她还真没放在眼里,正在她从拥挤的食堂打好饭去找热水壶的时候才发现壶里早已经装满了开水,她有点疑惑,忽然笑了:“这是哪个笨蛋,自己的热水壶都不认识,反而给我打了,正好免得我去开水房。”说着她提着开水壶走了。 走到宿舍门口还是有点疑惑。 这样下午的时候她留了心眼,把开水壶放在一旁,然后拿着饭盒假装去打饭,刚走出没多远,忽然就看见了承瑾,果然是他! 舒宜知道承瑾现在在准备出国的材料和等签证,所以学校里的课早就不上了的,不过她还是想不到他会有这么大胆,她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然而承瑾却看见了她,他站在那里,呆呆的,有点不知所措。 舒宜默默的走过去接过开水壶,转身往宿舍走。 又只剩下承瑾一个人站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发怔。 这以后舒宜开始变得更加敏感,每天除了上课,一般呆在宿舍再也不出去,仿佛生怕会碰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 可班里却渐渐的炸开了锅,隐隐的仿佛有人在传:“你知道吗,就是那个韩碧岚,她也有可能到美国去念高中呢。” “啊,真的吗?但是学校里不是才只有一个指标吗,而且她现在才高一,不会那么容易吧。” “你们还不知道她现在住在谁家里吧,我听说她住在省委大院,你们没有看见那个赵承瑾经常来接她回家吗,好像她就是住在她家里,学校里其实说只有一个指标,但是‘特殊情况’还是可以照顾的嘛!”同学说着暧昧的眨眨眼睛,同学们心照不宣起来。 一些成绩优秀但家境不好的开始羡慕,一些成绩不好表现不那么优秀的人,就有点望尘莫及的感叹。 “不过,别说,韩碧岚长得也好看,虽然平时傲气了一点,但和那个赵承瑾走在一起还挺般配的,我看他们两家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说不定两个人早就订婚了呢?”一个同学促狭的说着。 其他几个同学听了,不禁佩服她的想象力也吃吃的笑了起来。 班里几乎没有人知道舒宜和碧岚的关系,舒宜将脸一扬,走到阳台教室的阳台上去吹风。 其实他们说的也很对,碧岚现在越长大,越出落得楚楚动人,平日在长辈们面前也很是知分寸进退,大人们都喜欢她,她的阴谋诡计仿佛都只是用来针对舒宜一个人似的,在人前她永远是那么乖巧优秀。她站在承瑾身边,确实很般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两家想要亲上加亲也未必不可以,孙美惠一定会第一个赞同,这样多么正常。但是想一想,想到那天下午承瑾提着热水壶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舒宜心里忽然一痛。 就是这一痛让她警告自己不能去想太多了,她抱着书本再回了教室。 这天晚上又有广告要拍,她的腿刚好,前一阵子积累了好多都没拍,然而她因为是补拍,所以要给摄影棚其他的人让位,排到她就是晚上10点才开始。晚上10点这个高中学校早把校门给锁了,她悄悄的找了一段比较僻静的围墙想要翻墙出去,这种事她见静云做得多了,但她还是第一次。 好不容易爬上围墙,却没想到围墙上还有玻璃,她没有防备,手一攀上去马上被割破了,她只觉得一阵刺痛,也没去管,直到从墙头跳下来才发现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她微微皱眉,从包里抽出纸巾慢慢擦拭着,擦完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这才发现远处的墙根正站着一个人,淡淡的月光清辉洒在他的脸上。 舒宜马上把受伤的手藏到背后,莫名其妙的有点不敢看面前这个人的眼睛。 承瑾慢慢的走过来,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垂着的脸,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睫毛,他才深深吸一口,强忍着心痛把她的手拉过来。 掌心里已经被玻璃刮破了,虽然舒宜已经擦拭过,可仍不断有新的血液渗出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首先帮她用纸巾擦去血迹,再温柔细致的帮她包扎好。舒宜看着他深深蹙起来的眉毛不敢说话,几乎是屏住呼吸看他包扎,等弄好之后她轻轻的挣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她一动,承瑾马上握住了她的手腕,不放她离开。 舒宜这才惊慌抬起头,承瑾眼里盛满了疼惜,他说:“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去拍广告?” 舒宜点点头。 承瑾却不说话了。 舒宜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他现在仍旧看着她,她只是沉默着抽了抽手,挣不开,不由轻轻出声:“你放开我!” “你又受伤了,能不能不要去?” “……” “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要钱,我也可以给你。” 舒宜猛然抬起头看着承瑾,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要你们赵家一分钱!” “那你又要去拍广告?” “我拍广告是我的事,不关你们赵家人的事,你放开我。”舒宜忽然生气,奋力挣开来,手心里隐隐又有血渗出。 承瑾看见手帕渐渐又被染红了,他也生气起来,看着她大声说:“我们赵家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宁愿要受伤去拍广告也不肯接受我?” 舒宜皱着眉头,死死的咬着唇不说话。 “还是因为你讨厌看到我,因为我说我喜欢你?” 舒宜心猛地一跳,但是她仍旧紧咬着唇。 承瑾死死的盯着她,仿佛要等待她一个答案才甘心,但是她就是不开口,手上已经有血开始滴落下来,银色的月光一照,她满是血迹的手更显得诡异,他看着她,渐渐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挫败,良久他才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着她低垂的脸,微微突起的鼻梁,有点绝望,他一字一句的说:“好了,我明白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这以后舒宜果然再没有看到过承瑾,以前承瑾时不时会来接碧岚放学,现在他也不来了,体育课上碧岚很多次没带球鞋也没看见他再来送,碧岚对同学们说他现在忙着办签证,忙着准备行李,所以很忙。 很忙,是吗? 再过半个月他就要去美国了吧,舒宜想着,不知为何心里竟然酸酸的。 这天体育课上她也没心思再练习,排球眼看就要考试了,她反而变得神不守舍起来,和同学对垫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同学出声提醒:“舒宜,你怎么了,用力呀,接球的位置要正确,注意方向。” 同学不说还好,一说,她一个用力,球飞出去,方向却不准,直直的飞过围墙,消失在空中。 同学有点哭笑不得,舒宜也很不好意思,她说:“对不起,我马上出去找球,你先跟别的同学练习一下,对不起。” 同学说:“那你小心一点。” 省重点高中建在市郊,学校围墙外面就是一大片苇子,她估摸了一下位置,球应该落入了芦苇丛中,她开始在芦苇里认真的找着,找来找去,却一直没看见球。 忽然一个醇厚低沉如水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这个吗?” 舒宜头一抬,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嗯。” 承瑾把球给她,有点不敢看她,慌慌张张的说:“你不要误会,我今天,我今天……我只是要出国了,来看看你,你很好,我也放心了,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真的转身就走。 身后却传来她迟疑的声音:“你……是和碧岚一起出国吗?” 他没有回头,淡淡的回答:“我怎么会和她一起出国。” 她在他身后便没了声音。 他等了一会,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尔后才说:“我要去美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国,你以后自己保重吧,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也不要那么半夜三更爬围墙出去拍广告,这样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很危险。” 说了这句话,身后依旧没有声音,承瑾有点悲哀的补充道:“我不是想管你,对不起,我……我……那,我先走了。” “同学们都说你和碧岚一起出国。” 承瑾提起的脚步停下来,苦笑了一下说:“不是的。”说着,继续朝前走。 走了很远,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转了一个弯,转到围墙的另一边承瑾的脚步渐渐放得很慢,很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猛回头,围墙却已经挡住了他身后的路,他看不见她。明明只是隔了一个围墙,他却看不见她了,他忽然觉得有点难以忍受,他急急的往回走。他就要出国了,然而他是真的想知道,那天他对她说喜欢她,她到底,她到底……她到底讨不讨厌他?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很快便主宰了他的行动,他走得很快,没几步就走到了那个墙角,转过墙角就应该能看见她了,她应该还在那片芦苇里,他现在只想看到她,哪怕远远的一眼也足够。 然而他并没有看见她在芦苇里,他一绕过墙角,便看见她立在墙根处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连排球都不记得拿了。 好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会转回来,她站在那里看着他,仿佛做错了什么事被抓住,有点无所遁形的惊慌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静静的立在墙根处,有点懵懂,有点无助,有点单薄。 就是这个迷茫的表情碾碎了承瑾的心,他颤着声音叫了一句:“舒宜。” 她好像还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他。她的脸上有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因而显得眼睛格外大,格外黑亮,薄薄的肩膀立在空气中。 承瑾再叫了一句:“舒宜?” 舒宜浑身一震,这才梦呓一样轻轻的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一句叹息,轻的被风一吹,便再也找不到。 承瑾不答反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出国?” “你出不出国关我什么事呢?你出国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她轻轻的说着,然而眼睛里却有着不受人控制的晶莹光芒在闪耀,仿佛是生怕他看见了,她忙用力的去眨眼睛,承瑾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开始翻江倒海。 他伸手揽过她,把她的头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声音里满是痛楚怜惜:“我不出国,我再也不出国了,你不要害怕。” 没想到舒宜听了这句话,忽然哭起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小小的手终于紧紧的攀在承瑾的胳膊上,渐渐越哭越厉害,直哭得声堵气噎。 承瑾抱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好再三的说:“我不出国了,你如果不想我出国,那我就不出国,或者我带你一起出国,我去赚钱,不用我们赵家一份钱,好不好?” 其实这些年来,有很多东西可以让舒宜哭,但是她却从来不哭,可今天承瑾却是无论如何安慰不了她,她只是拼命的抽着鼻子,紧紧的攀着承瑾,放声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承瑾低头去看她的脸,她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他伸手用小心翼翼的用大拇指替她拂过泪珠,她懵懂地抬头。 四目相对的时候,空气里一片安静,一刹那,仿佛沧海桑田,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脚下的大陆只剩下他们两个。 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承瑾轻轻的倾过身子,扶正她的脸,吻下去。 夏末秋初的季节,芦花早已经开得颓了,一时之间风起了,大朵大朵雪白又松软的芦花被风吹起来,簌簌的就像是雪花一样,片片飞着,那样急,那样密,然而雪花却又没有她们轻,没有她们软,无声无息的,顷刻间天地间便绽开了无边无际的芦花。 舒宜只闻得见,空气仿佛渐渐有点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承瑾才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问着:“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舒宜怔怔的看着他。 舒宜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承瑾却仿佛比听见什么都要高兴,他再次把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幸福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承瑾忽然不去美国留学了。 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大使馆都打了电话约好了面试的时间,他忽然说不去美国了,伍丽珠简直觉得啼笑皆非。 她承认自己对待儿子一向是开通的,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想不通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她只得叫赵平林给大使馆打电话先拖延一段时间。 未料到承瑾会那样的决心,他说不去,马上开始着手国内的学业,他已经高三了,之前因为要去美国,所以国内的学业几乎都放下来了,幸好他的成绩原本就好,现在重新拾起书本也不是很费力。 伍丽珠只发现自己的儿子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去不成美国他倒是很欢喜似的,眼角眉心都是笑意,她还发现一个问题,现在承瑾几乎天天喜欢往外跑,每天一出去就是一下午找不到个人。 伍丽珠忧心忡忡的跟赵平林说了,又问了碧岚,碧岚也说:“现在有问题想找承瑾哥哥请教,但是我好像总是找不到他。” 其实碧岚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最近一个月有时候听见别的同学说看见赵承瑾在校门口,有时候又有人说看见他在后山的芦苇里,只是她却很疑惑,他来学校为什么没找过她就不见了? 碧岚也渐渐留了心眼。 其实承瑾来找舒宜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干,顶多两个人在芦苇深处坐一坐,舒宜看书,承瑾便守着她,有时候聊聊天,有时候静静的依靠在一起不说话。但虽然是这样,可是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承瑾都觉得满足而快乐,仿佛这一辈子的快乐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来的多,他恨不得每天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她在自己的眼前,一定要看到她他才会放下心来。 而实际上见了面说的话也不多,两个人都是青涩年华,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此刻静静的相守着便已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这一天碧岚终于发现了承瑾的蛛丝马迹,她亲眼看见承瑾在校门口,但是一转眼他又不见了,她便觉得奇怪,顺着墙根找到芦苇里,她听见承瑾爽朗愉悦的声音响起:“舒宜,你怎么先到了,我以为你还要过一下才来?” 一听见这句话,碧岚的腿瞬间僵硬了。 原来如此。 碧岚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墙根站了很久,她仿佛想等承瑾出来问他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腿站麻了,承瑾和舒宜却还是没有出来。 她想走过去,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承瑾的声音:“起风了,你冷不冷,我们回去吧。” 没有听见舒宜的声音,一会承瑾又说了:“那么你靠着我,我帮你挡着,风就吹不到你了。” 碧岚心都揪起来了,鬼使神差她再走过去几步,隐隐约约透过摇曳的芦苇她能看见他们,她看见舒宜听了承瑾的话居然主动伸手环住承瑾的腰,头静静的埋在他的怀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承瑾拢了拢她的发丝,无限爱怜的拥紧了她,一脸的幸福满足。 碧岚跟他们隔得那么近,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碧岚看了他们这么久,他们居然谁都没有发现她。 碧岚的指甲要将手心抠出血来,但是她却浑然不觉痛。 她终于狼狈而匆忙的离开了。 第二天伍丽珠亲自到学校来接舒宜回赵家吃饭,雍容华贵的赵夫人一出现在教室门口便吸引了众多同学的吸引力,大家纷纷猜测着。 老师把舒宜叫出来,她忐忑不安的站在伍丽珠面前,伍丽珠笑得温和:“小宜啊,快要期末了吧,今天晚上到阿姨家去吃顿饭好吗?” 舒宜有点不安,她将下唇咬得发白,若是平常,她总有办法对付这样的场面,但是今天面对承瑾的母亲她却发现自己犹豫了,不知道是该谢绝还是接受。 伍丽珠已经笑着自我检讨:“你到省城这么久,阿姨还没带你去买过衣服,我这个阿姨真是太不称职了,我听说你们今天下午的课不多,下午我来接你去逛街,给你买几件衣服怎么样,眼看着天气也凉下来了?我已经跟你们班主任说好了,她也赞成。”说着伍丽珠瞄了一旁的班主任一眼。 班主任自是配合着说:“对对对,那就这样吧,舒宜你先进去上课。” 舒宜咬着唇,小心的觑着伍丽珠的脸色,班主任再对她说了一句:“去上课吧。” 她顺从的走进教室。 下午时分,赵家的车子早就停在教学楼下,众目睽睽之下,伍丽珠围着披肩,从容高贵的从车上下来把舒宜带上车。 舒宜很想问为什么姐姐碧岚不一起去?如果是看在韩肃明的面子上不可能只给她一个人买,但是坐上车,对着伍丽珠她忽然又不敢说话了,只得尽量乖巧的坐在那里。 上了车,伍丽珠便也不再敷衍,中间特意盯着她打量了好几次。 以前在韩家只记得这个小女孩很内向,话不多,可是这样一看下来,伍丽珠也暗暗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韩家这个二女儿已经出落得如此窈窕清秀。她坐在车子里,神情怯怯的,瓜子脸,大眼睛,白皙的皮肤,长得眉清目秀仔细一看下来她不不禁也暗暗称赞她的天生丽质,这下想到儿子那么坚决的不去美国,她心里更加笃定了。 她拿过座位上的手提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只玉镯把舒宜的手拉过来给她戴上,一边看一边称赞:“你的手皮肤可真白,适合戴玉。” 舒宜想把手缩回来又不敢,只得看着伍丽珠给她戴上那枚玉镯。 伍丽珠心里冷笑一声。 到了繁华的商业街,伍丽珠直接带舒宜上了商场的5楼,这里都是国际名牌的衣服,舒宜不知道伍丽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一步一步都是小心到了极处。 到了楼上,伍丽珠指着舒宜和店员说了说,店员便拿出一大堆衣服,伍丽珠让她们拿着在舒宜身上比了比,也不问价钱,也不让舒宜去试,都叫那服务小姐给包起来,别家品牌的服务员也拿出适合舒宜身形的衣服过来,有些根本就不适合舒宜的学生身份,但是伍丽珠一概都叫她们统统包下来。 舒宜只觉得屈辱,但是也不敢支声。 终于伍丽珠把舒宜带下楼来,店员们一直跟着她们把衣服送到楼下的停车场。 到了赵家楼下,舒宜才稍微有点迟疑,伍丽珠眼珠一转笑颜逐开:“小宜,这还是你头一次上咱们家吧,怎么,有点认生?”说着伍丽珠笑着搂过她的肩膀说:“走吧,反正迟早要上这个楼。” 舒宜猛然回头,伍丽珠早已做出亲热的表情,拉着她上了楼,司机在后面提着那一大堆购物袋也跟上来。 一打开门,便有保姆走上来递拖鞋,舒宜忙道谢接过,走进去,赵家房子很大,并且是复式楼,一楼的客厅天花板上装着巨大而考究的水晶吊灯。 “妈,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舒宜猛地一回头,发现承瑾睡眼惺忪的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人,平常这个时候他一般都是已经在学校的芦苇里等她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却穿着睡衣。看着是舒宜,承瑾先是愣了一下,马上看着自己的睡衣,脸渐渐红了,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对她打招呼,人就消失不见。 伍丽珠心中有数,但仍旧做出欢迎舒宜的姿态来,叫保姆给她端茶切水果,姿态十分殷勤。 吃饭的时候,赵平林也回来了,他看见舒宜,有点兴奋,于是席上不停的给她夹菜夹菜。 舒宜明白这天晚上她大概是桌上众人的中心,她感觉到承瑾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但是她却一直不敢抬头,她甚至恨不得有个人能够提醒一下承瑾,让他不要这么看着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害怕。 吃过饭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舒宜想要回学校,但承瑾忽然说:“别回学校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他事先得知静云最近已经作为特招生到北京念表演系去了,那个宿舍如今只有舒宜一个人住,他也是担心才说出这样的话。 伍丽珠脸色一变,但她很快又笑着说:“是呀,今天在阿姨家睡一晚吧,你姐姐每天都住在阿姨家,反正我这里客房也多,你想睡哪一间都行。” 赵平林说:“依我看,你以后都住叔叔家算了,也不要回宿舍了,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舒宜求助的回头看着承瑾,承瑾也看着她,眼睛里仿佛在说:“你就住一晚,明天早晨就回去了,没有关系。” 她只好不说话。 保姆领着她上了楼,承瑾也想跟上去,刚上楼,伍丽珠忽然叫道:“承瑾,你帮我到对面张伯伯家里去拿我的大衣,昨天放在他家里的,忘了拿。” 承瑾应了一声,有点失望的看着楼上,但到底乖乖的走了回来,临走到门口还对着楼上的客房张望。 伍丽珠发话:“你还不块去!” 舒宜洗了澡,换了睡衣刚从浴室走出来,便听见客厅里有细细的声音。 “不会吧,她才多大?”这是找平林的声音。 “就是这样才叫人害怕,你想想看,这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多算计,将来还得了,你忘了韩肃明家里当年是怎么被她们母女搅得天翻地覆的吗,如果没有她母亲那件事,说不定韩肃明根本就不会被开除,不开除他现在还能在那么个小地方苦哈哈的混吗,可别忘了他当年跟你是一样的。” “你这又胡说八道混扯些什么,肃明当年的事怎么能怪在她这么一个小娃娃身上?” “总之你瞧着吧,你儿子这么小就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将来少不了苦头吃,你还记得上回他鼻青脸肿的回来跟我们说是摔的,我听说是为了她和人在学校打架,你见过承瑾撒谎没有,你见过承瑾打架没有,现在为了她,不肯去留学,跟我们撒谎,和别人打架,什么都做全了。” “哦,那这样啊,看起来真的好好想个法子才行。那你把她带到家里来干什么,还给她买这么多衣服?” “我还送了一个手镯给她呢,她这样的女孩子我见的多了,虽然有心机但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现在才一抓住我们承瑾就再也不放开了,我要带她买衣服,给她见识更多的人,这样她说不定就不会缠着我们承瑾不放了,只要她一松手,承瑾就可以去美国留学了。” “但是我总觉得不妥,依我看,舒宜这女娃小小年纪未必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而且即算她是这样,我们也应该劝导她往正道上走才是,不应该……我们还是等承瑾回来,好好问问他,不要冤枉了好人。” 正说着,门一响,承瑾已经回来了。 伍丽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承瑾,讥道:“你倒是来得快。” 赵平林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住她,才对承瑾招手说:“承瑾,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承瑾“哦”了一声,换好鞋走进来。 赵平林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说:“你过来,坐这里。” 承瑾乖乖的坐好。 首先是赵平林问:“承瑾,你为什么不去美国留学了,你可得跟爸爸说实话。”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美国,我不想去美国。” 伍丽珠看了一眼赵平林,端起桌上一杯茶,慢慢的吹着。 “那你办签证,准备材料之前为什么不说不想去美国,而且现在我听你妈说,你还打算报省大,怎么你以前不是一直说不出国就去清华吗,怎么一下子改变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承瑾确实没在父母面前撒过谎,这一下被双亲逼问,便有点张不开嘴,支支吾吾了半天。 伍丽珠这才放下茶杯,从容不迫的说:“承瑾,既然你说不出个为什么来的话,那么之前是你自己愿意要去美国的,现在已经准备好了材料,你爸爸也跟签证官打过招呼了,只等签证一下来就送你去美国。” 承瑾这才急了,他想了半天,只好说:“妈,您之前不是答应了我再等一年的吗,您说让我等一年让碧岚也好好准备,等她考过了托福,将来带碧岚一起到美国去,您自己也答应过的,现在怎么能反悔呢?” 赵平林扶了扶眼镜说:“这么说来你是为了碧岚不去美国留学,你是为了等她?” 承瑾现在哪里想到舒宜正在楼上听着,他只知道家里人都很喜欢碧岚,似乎也很给韩肃明孙美惠面子,他这一时被母亲逼急了,只要不用去美国就什么都好,他点点头说:“是的,这个是妈妈答应的。” 赵平林转向了伍丽珠,伍丽珠点点头。 舒宜在楼上渐渐的觉得自己的脚都有点站不稳了,她感觉到心里深处有一股寒意在不断往上冒,不断往上冒,直至将她吞噬,她头有点晕,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忽然走廊尽头轻轻的一响,她马上一闪身把自己藏到房间里,原来是保姆的脚步经过。 第二天一早,承瑾还没起来,舒宜就起床走了,连保姆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到她房间叫她起床吃早餐的时候才发现她桌上的字条。 叔叔阿姨: 谢谢您们的晚餐,但是那些衣服不是我要买的,而且我自己也有衣服,所以我就不带走了,您也不用给我送,送来了我也穿不了,阿姨的手镯我也放在这里了,谢谢您们。 侄女,舒宜。 第32章 正文 第32章 舒宜醒来的时候承瑾还没走,她轻轻的睁开眼睛看见他坐在床边,她仿佛不相信似的轻轻的喊了一声:“承瑾!”声音却是虚弱无比。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承瑾微笑着回答她:“是我!” 舒宜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失神,承瑾再对她解释:“舒宜,这里是医院,你在街上晕倒,被一个路过的医生送到医院来的。” 舒宜仍是一脸的茫然,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生疏,只是一片迷茫。看着她这个样子承瑾心里更内疚了,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晕倒在街头他却不知道,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接着又问:“你现在饿吗,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你想要吃什么我帮你去买。” 舒宜的意识终于被拉回来,她疑惑的问:“你不是在北京吗?” “是,但是我又来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在你晕倒的时候不在你身边,承瑾看着她的脸在心里对自己说。 舒宜挣扎着要坐起来,承瑾忙帮她把枕头垫好说:“不要乱动,你在打点滴。” 舒宜高烧未退,头脑晕晕沉沉的,她虚弱的靠在枕头上静静的看着承瑾,过了好久她才说:“你回来干什么呢,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呢?” 身体虚弱至此,舒宜再也没有力气伪装生疏冷漠,说话的语气平静声音微弱,但是细听却能听出令人心疼的自弃来。 这样微弱的声音却比舒宜的冷漠更让承瑾难过,他眼角一热,心里的酸苦如潮水一阵一阵漫涌上来,他伸手摩挲着她的脸帮她拭去那一滴晶莹的泪珠:“舒宜,你终于不再叫我赵先生了。” 舒宜咬着唇,脸一撇,不看他,可是眼泪却流得更快。 她这个样子让承瑾的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他握紧了她的手说:“不要哭,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好。”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她握着他的手以为是妈妈来了,说了一句:“妈妈,我难受!”然后他握紧了她的手告诉她:“我知道你疼,不要哭,很快会好的。” 现在想起这句话来,承瑾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舒宜仍是脸撇向一边默默流泪,正在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此情此景,静云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看着病房里的两人不知道是走进去好还是退出来好,僵立了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的说:“舒……赵……我……我我先出去一下。” 舒宜一抹泪水说:“静云,你进来吧。” 或许是为了避免那份尴尬,静云进来后承瑾就出去买粥了,静云还是支支吾吾的,她嗫嚅着问:“舒宜,怎么赵……赵……怎么你晕倒了,没有通知我,反而是赵经理在这里。”这两个人让她生疑很久了,而且静云记得清清楚楚,海天员工跳楼,赵承瑾上午还在北京危机公关,晚上居然就到了这里。 舒宜不回答,也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一会儿承瑾就回来了,买回来一些粥和水果。 再做了一会有护士来赶人了,医院里不准家属留宿,承瑾才对静云说:“方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静云答了一声好,对舒宜说:“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车子一路开到静云家楼下,静云下车的时候承瑾叫住她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静云莫名其妙,她礼貌的点头:“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赵经理你工作繁忙,谢谢你赶来照顾了舒宜一个晚上。”静云从医生那里大概了解到,好像是医生通知的赵承瑾。 承瑾怔忡着,他失神的盯着空气中的某个地方,良久,才来幽幽的来了一句:“是我,原本就不应该离开。” 静云上楼,心里的疑云又加厚了一层,这个承瑾到底和舒宜是什么关系?这样心事重重上了楼也没大注意,等到她再拐个弯,赫然看见灯光下坐着一个人,炯炯的目光盯着她。 陆镇不说话,可眼睛里都是通红通红的,大概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静云自嘲的笑一下,绕过他去开门。 陆镇这时候开口了:“是因为他吗,赵承瑾?” 他只来找过她两次,但是连续两天都看见静云这么晚从那个人的车里神色异常的下来。 静云没有否认,依旧掏钥匙开门。 忽然陆镇一把拽住她的衣襟,从后面抱紧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说:“静云,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静云冷冷的说:“你放开。” “不,我不放,我不放。”陆镇大概从来没有喝醉过,喝醉了却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静云痛苦的闭了闭眼说:“陆镇,我们算了吧,你回北京,这样我们以后都不用再见面了。” 陆镇更加紧张了,把她抱得更紧,他焦急而匆忙的说:“不行,我不回北京,静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要什么都行,你想我怎么样都行?” 静云闭了闭眼,冷笑一声凄楚的说:“结婚呢?” 她明显的感到身后那双手一僵,随之响起陆镇的声音:“好,结婚,我们马上结婚。” 静云心中的凄楚更甚,她又好笑又气苦,慢慢的掰开陆镇的手指转过身来看着他。几天不见陆镇憔悴多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满眼通红,浑身的酒气,她抬手给他理了理头发叹息着说:“陆镇,我们算了吧!” 陆镇一听她这话马上又把她死死的抱在怀里,他哽咽着说:“静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离开我。” “我是一个女人,我要结婚,我要生孩子,我要过安稳生活。” “好,我们马上结婚。” 静云终于忍受不了爆发出来:“陆镇,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和你没有将来,我们根本不可能结婚。” “和我结婚,说得轻巧,你给得起吗,你家里的人会同意吗,你的未婚妻呢?” 听到这句,陆镇浑身一震。 静云看着他的样子,痛楚的掉过头去,她其实早就知道,但是她并不愿意让陆镇狼狈才一直装做不知道,她娓娓的说:“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家的人,那么我就放手,我不愿意你这一辈子都生活在两难之中,而且陆镇,我年纪也大了,我再也赌不起了,我们这样下去迟早会分开,那何不快到斩乱麻。年轻的时候太天真,太虚荣,总想着要出名,要出人头地,要过奢华挥霍的生活,但我现在才明白人不应该妄想太多,心比天高是要遭报应的,现在报应来了,我自己认了,陆镇你就放过我吧。” “所以,你就跟赵承瑾在一起,所以你认为他能给得起你想要的,你别忘了,我不能娶你,他也照样不能娶你!”也许真是逼到死角,陆镇口不择言,但是他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看着静云瞬间变得煞白的脸他又喃喃的道歉:“静云,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放不开你,我……我……” 静云凄然的一笑,说:“对,我知道,所以你多虑了,我和赵承瑾没任何关系。”说着她推开门走进去然后“砰”的把门关上。 进了屋内她再也没有力气,靠着门缓慢的滑下来,坐在地板上。 “……你别忘了,我不能娶你,他也照样不能娶你……”这句话像是一桶冰水冷冷的浇下,劈头盖脸,静云的心里漫过一阵悲哀,爱情走到死角,曾经那么爱过的人开始互相伤害,但静云不怪陆镇。 陆镇口不择言,但是他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看着静云瞬间变得煞白的脸他又喃喃的道歉:“静云,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放不开你,我……我……” 静云凄然的一笑,说:“对,我知道,所以你多虑了,我和赵承瑾没任何关系。”说着她推开门走进去然后“砰”的把门关上。 进了屋内她再也没有力气,靠着门缓慢的滑下来,坐在地板上。 “……你别忘了,我不能娶你,他也照样不能娶你……”这句话像是一桶冰水冷冷的浇下,劈头盖脸,静云的心里漫过一阵悲哀,爱情走到死角,曾经那么爱过的人开始互相伤害,但静云不怪陆镇。 第33章 正文 第33章 其实静云从第一次听见那个未婚妻的谣言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滋味,陆镇的妈妈其实也没有错,他们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陆镇不知道他和那个女孩订婚的当天静云就知道了,她从不强迫他,一直在静静的等待他来向她坦白,抑或是一直都期望他会来告诉她这只是一个谣言,谁知道最后终不能如愿。 陆镇的妈妈说:“方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是你和小镇不合适,你知道什么是不合适吗?” 她知道陆镇的妈妈话里所指的是什么,但是她放下尊严,殷殷的哀求,泪眼盈盈:“我知道,但是伯母,我和陆镇的感情是真的,您若是不喜欢我哪点我可以改,我改还不成么?” 高贵美丽的陆夫人莞尔一笑:“方小姐,你很好,不用改,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是没办法的,我们这样的家庭,我希望你谅解。” 谈话跟本不必要再坚持下去了,陆夫人有些话不便多说,但她不说更让静云觉得难堪,尊严扫地。她知道陆夫人在提醒她那是什么原因,这是她自己种下的因,又或许是她自己过于妄想,方静云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陆镇在一起。 静云伏在膝盖上终于狠狠的大哭起来,其时陆镇在外面,静云的哭泣像一根一根的针刺着他的心,但是他亦没有办法抬起手来敲门。他死命的拽着头发,头一下一下的在墙壁上磕着,他恨自己没有办法抬手去敲门,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夏桐,拥有不顾一切的勇气冲进去把静云抱在怀里,告诉她,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计较,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可他终究不是夏桐,他只能一个人坐在门外陪着静云流泪。 第二天早晨,静云还是如常起来了,她先去了公司,跟同事说了几句再去了医院,在医院里静云并没有看见承瑾。 舒宜的烧已经退下来了,胃口大开,她一边喝静云带过来的粥一边问:“静云,一大清早的你干嘛戴个墨镜。” 静云没有说话,反而问道:“舒宜,赵经理和你……” 正在喝粥的舒宜勺子一停,再也喝不下去。 静云这才说:“我就要结婚了。”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把舒宜炸得愣住了,她猛地抬头看着静云。 静云对她微微一笑,走到窗前说:“我决定结婚了,但是不是和陆镇。”她对着窗户停了一停才继续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现在他在一所大学里当教授,他是他们学校里年纪最轻的教授。” 舒宜知道那个青梅竹马,静云读高中的时候她还见过,但那时候静云一门心思想要出人头地。舒宜还记得以前静云每次去拍广告,无论在摄影棚里呆得多晚他总是默默守护着,可惜最后静云还是把他骂走了,她说她受不了这种感觉,她觉得欠了他的,但是她又无法还,她没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的脚步永远不会停,而这个人跟不上她的脚步。当时那人说了一句:静云,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我永远在这里等你,静云当时只觉得好笑,她回:不管我到哪里去,我决不会回来。 静云仿佛也想起这句话来,她轻轻笑了:‘真没想到是吧,所以我说人有时候还是不要把话说太满了.‘ 仿佛不敢置信,舒宜轻轻的叫了一句:‘静云……?‘ 静云转过身来对她安抚的一笑:“呵呵,舒宜你不要担心我,他一直对我很好,工作的这几年我们也一直有联系,他知道我的所有事,他也知道我和陆镇在一起。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跟陆镇永远不可能,即使勉强在一起了那也总有一个人要牺牲,我不愿意他为了我离开家里,但是我同样也没有办法没有尊严的跟他一起生活在那个大家庭里,所以只能离开他,离开他我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从前我总觉得将来要找一个能带我上路的人,可没想到我找到了,但我却跟不上他的步伐,也许这就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吧。不过很庆幸,当我跟不上那个人的脚步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那里等我,当初他说他永远等我我只觉得好笑,我总觉得一个男人能说出这话很容易,但是没有多少个男人肯为你做到这一步。你说当男人的付出太无私,太无条件的时候你会在他面前感到自卑,就像夏桐对你一样,但是我现在却觉得既然生命中还有一个这样的人,那为什么不去珍惜呢,舒宜,我已经决定好回家跟他结婚。” 静云的语气非常冷静平淡,无喜无悲,好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 舒宜只能讷讷的说:“静云,你……陆镇他知道这事吗?” 这一切对舒宜来说都太过措手不及,难道是她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漏下了什么吗?可她没想到静云给她准备的第二颗炸弹还在后面,静云轻轻的微笑说:“陆镇,我想他可能比我还要早一点结婚,他是这个月下旬去德国,签证早就到手了,和他的未婚妻。” “什么?”舒宜跳起来。 “舒宜,很多事就是这样子的,这就是命!”静云抬起头看着窗外天边的那片云,喃喃的说,“两个不应该遇见的人相遇了,这就叫做命。” 静云深深悲哀的其实并不是两个人的劳燕分飞,而是劳燕分飞之前明明两个人心里都明白,静云知道陆镇的未婚妻,陆镇知道静云的青梅竹马,只是他们都装作不知道,每天在一起见朋友,逛街,散步,像平常一样。静云根本想不到两个完全已经知道了没有后路的人怎么还可以装做这么平静,居然连身边最好的朋友都察觉不到半分。 早就绝望,但仍旧贪恋临死前的狂欢,所以死的时候痛会加剧。 不知道舒宜是被静云的话镇住了还是没反应过来,她一直没说话,倒是静云笑了一笑,笑了一笑,然后才从窗户前走回来,她拉着舒宜的手说:“舒宜,夏桐什么时候从德国回来?” “不知道。” “舒宜,这些年来我们同甘共苦闯过来这么多风风雨雨,每次想起那些事都觉得像个梦一样,都想哭。舒宜,也许你不跟我在一起你根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所以我也最担心你。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和陆镇有结果,或者没有你在身边我早已经回去结婚了,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你和夏桐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害你,可是我也明白你不会答应。我一直认为是最了解你的人,可是现在我才觉得或许我错了,我不认识赵承瑾,但是……”当下静云把那天晚上自己看见的事全部说出来。 最后说了一句:“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他,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轻易对别人动感情的人,就连当日夏桐那样对你你都可以一声不响的统统承受下来,这个赵承瑾我希望你对自己坦白一点。好了,舒宜我先回公司了,还有点交接手续要办,忘了告诉你我今天上午已经跟丁总辞职了,下午再来接你。”说完静云根本不等舒宜的反应她径直走出去。 舒宜在床上静静的躺了半晌,末了她才把手上的点滴拔了,一个人走出病房。护士以为她是要上厕所便也不以为意。 舒宜走到了天台,她从小就是这样,心里有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在高高的的地方,一种自闭的孤独。 也许是想得入神了,又或许是她故意的,袋子里的手机明明灭灭的响了几个来回,她始终没有接,或许她知道是谁的电话,或许她只是在静静的等待那个电话熄灭。隔了许久,电话终于停了,她这才拿起手机看了看,十八个未接来电。她刚打算收起手机,电话又来了,这次她接了,刚喂了一声,那边焦急匆忙的问:“舒宜,舒宜,你在哪里?” 第34章 正文 第34章 如此紧张焦急的声音,舒宜静静的回复:“你找我干什么?” 那边听见她的声音,那焦灼的心才放下来,“舒宜,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电话?” 或许是他焦急的语气让舒宜微微动容,她难得的用温和的语气回答:“我在天台。” “好,那你在那儿等我,不要走开。”说着电话便被挂断了。 于是舒宜静静的坐在那儿等。 舒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等他,她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到来感到仓促无措,她也明明没有答应要等他,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就是硬不起心肠离开,或许她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或许她是想彻底的告诉他,她已经不是当年的舒宜请他再也不要来纠缠她。她脑海里纷繁复杂不断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可就是不敢让自己去想真正的原因。 承瑾来得很快,不一会通往天台的楼梯口便传来了承瑾的声音,舒宜闻声望去。 承瑾的状态却并不好,那个彬彬有礼的,那个温文尔雅的赵经理,此刻却是稍嫌狼狈的,焦急的,他的裤子还破了一大块,铁灰色的裤子上沾染着一些血迹。 舒宜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才碰倒了一个平车,上面有很多手术器材,裤子被手术刀刮破了一个洞。” “你为什么这么急?” “我只是怕,我以为你又走了。”承瑾老实的回答。 舒宜忙背过脸去,她怕她看见承瑾那副样子下一刻就会流出泪来,她想硬起心肠,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楚不堪,酸涩得她说不出话来,酸涩得她生怕一开口声音里便会泄露她的情绪。 其实舒宜这样的人,从外表到内心都是冰冷倔强,但是她并不是天生的一块冰,她并不喜欢这样。她平时越是拒人千里,她内心就越渴望有人了解,有人疼爱,只是因为一直没有碰上真正疼爱她的人,那么她也不要让别人知道她的寂寞,日复一日,那层伪装的冷漠就仿佛代替了她的真面目。但是其实这不是真的,她只是也像一块冰一样,形成的时间越长,那么融化所需要的温度越高,所以,融化舒宜需要足够多的爱,足够的温度,所以如果赵承瑾,你不肯付出那么多,或者你付出不起那么就请不要来招惹。 舒宜听见他这句话,心里是说不出来的苦涩,她拼命压抑:“其实,找到了又能怎样呢?” 是真的,其实找到了又能怎样呢?她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时间不能重来,他们也不能重新再成长一次。 承瑾没有走过来,他依然站在离她一定距离的门边:“舒宜,韩伯伯病了,肝癌晚期,他希望能见你一面,以前他觉得很对不起你,也觉得对不起你妈妈,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爸爸?我从来就没有爸爸!” “舒宜,我知道你从小在那个家里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他毕竟是你父亲,而且这些年来我们都为你……为你……当你失踪的那几天正好刮台风,然后又是暴雨,那样危险他不顾众人劝阻到附近的海边,水库,河里找你,整整找了十天,最后找到……找到……我们都差点以为你死了,他为了你的事自责了十多年,身体也渐渐差起来,上次他听我说找到了你,连院都不肯住了,差点就要跟着我来找你……” 听到这里,舒宜实在忍不住,她焦急而慌乱的转过身来警告:“赵承瑾,你敢!” “对,我是不敢,我从来都不敢,因为我怕我一说你又会不见了……”他老实的承认,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那个海边的礁石上,他找到了她,让她回去,然而她只是挪到更远一点的礁石上,不理他。 舒宜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承瑾,她又只好披上自己那层冰冷的面具,大声阻止他:“够了,赵承瑾,你住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到底想怎么样呢?”承瑾苦笑,神清却还是有点迷惘,又有点心酸。他不会像夏桐一样说一些“爱你一万年”也不会像夏桐一样死缠烂打,他唯一拥有的就只会傻傻的等,也许这正是承瑾的可贵之处,他永远不对她提出要求,那么她永远也就没有拒绝他的机会。 他说:“舒宜,从小到大我对任何人都有办法,但是唯独对你,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只能傻傻的等。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我只知道我再不想让你一个人,不要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发呆,不要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吹海风,不要一个人淋雨,不要受伤,只想给你一个安稳的家,只想看着你笑。这些年我很后悔,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来接你出去,我很后悔留下你一个人先走了,我早知道你在那个家里是活不下去的……以后,我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 听到这里,舒宜已经泪流满面,很奇怪的,这么些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不管再苦再难再屈辱,她从来不哭,所以陆镇才说她是最坚强的,可是现在她的眼泪却无声无息的肆意了整个脸庞,她止也止不住。但即使是哭成这样,她依旧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妄想和动摇,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臂:“不用,再也不用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没有人会让我活不下去,赵承瑾,谢谢你,如果没有事的话我想先下去了,再见。” 舒宜真是怕,她怕她再停留一刻,自己会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她急冲冲的往门口走去。 承瑾没有阻拦,承瑾从来就不敢强迫她,只是舒宜一定知道他那双眸子里一定又涌上了那化也化不开的浓雾,那如水一样的忧伤,从前的承瑾不是这个样子的。经过承瑾身边的时候舒宜终究是略微停顿了一下:“承瑾,你们何不继续当作我已经死了呢。我现在活得很好,我从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承瑾抓住她的手臂,满眼痛楚的看着她:“不行,舒宜,我不能当你死了,我一想到你不在了,我这里很痛,很痛恨痛,痛到宁愿自己也不要活在世界上,舒宜,那不是同情和怜悯,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承瑾抓住她的手臂,皱着眉头,满眼痛楚的看着她:“不行,舒宜,我不能当你死了,我一想到你不在了,我这里很痛,很痛恨痛,痛到宁愿自己也不要活在世界上,舒宜,那不是同情和怜悯,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舒宜闭上眼镜,可眼泪还是无声无息的流,就连她声音里都透露着苍凉和绝望:“就算我明白又有什么用,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到底是谁吗,你又知道我的生命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合适,我们不可能了,十六年前和十六年后都改变不了什么,所以请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想再看见你。”舒宜发泄一样的把话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楼。 第35章 正文 第35章 她走得匆忙走得狼狈,脚在梯子上扭了好几下,钻心一样的疼,但她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停留。她就是这样,再绝望,再脆弱宁愿自己痛死也不愿让别人看见,尤其那个人是赵承瑾。她的泪流得那么急那么快,好似要将这一生的眼泪全部流光,她知道自己终于放弃了最后那一丝曙光,没有光明,舒宜的生活永远没有光明的到来。 舒宜就这样走了,她有用了多少力气克制自己不越出雷池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少年时候受过的伤那是她一生永远的痛,况且静云和陆镇的事又给了她最大的打击,陆夫人高高在上的对静云说:“你们不适合,你知道什么是不适合吗?”“你想要车子,房子,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跟阿姨说,没关系,别客气!”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舒宜的心里,她不要这么没有尊严的活着,她不是静云,如果压根不可能的事她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妄想,她知道,如果注定没有结果那么就不要开始。如果别人给不起,那她也从来不强求。 然而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的泪还是絮絮的往下掉,护士小姐走进来说:“18号床,你怎么下来了,刚才你家属正在四处找你,你到哪里去了?哎哎哎,你现在还不可以出院,快去床上躺着,你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呢,医生说你需要观察,还要过几天才可以出院……”护士小姐原本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走进来才发现她在收拾东西,她忙阻止到,可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阻止得了舒宜,她根本不理会那个护士,眼泪倒是让自己咽回去了,然后手脚不停。 那个护士年纪轻,原本脾气也不大好,上午她值班,可是方才一个不留神舒宜竟不见了,病房里只留下被拔掉的点滴和空荡荡的床铺,人去楼空。还记得那家属来的时候吓得脸色都变白了,赶忙到处找,匆忙间还撞倒了一台平车,撞倒了一地的手术仪器,那是刚消过毒正准备送到手术室去的,家属的腿好像还被刀子刮出来一道口子,那家属也不肯包扎爬起来又去找这个18号床。这件事害得她一大清早就被护士长狠狠的骂了一顿,现在她看到这个18号心里就不舒服,她叫了好几声不能出院她也不理她,护士不由心头冒火,抬高声音道:“哎,18号床你是怎么回事,没听见我说你现在不能出院,成心跟我对着干不是?”说着她把舒宜手下的行李包一把夺过去,重重的往床上一放。 舒宜没有防备被她抢去包,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抬起头不悦的看着她,冰冷的声音响起:“把包还给我!”显然她的忍耐已经达到最大的极限了,可那护士不但不会察言观色,还继续数落:“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病人,我跟你说你现在不能出院……” 忽然门口响起一个温醇如水的声音:“护士小姐,麻烦你,我们想提前出院。” 护士回头一看仍旧是那个家属,仍旧是一身的狼狈,裤子的膝盖被划破了,不过他的声音却仿佛隐含一种天生的命令气势,护士讷讷半晌才对他说:“这位先生,您若是需要提前出院麻烦您到前面的办公室里办个手续,还有您腿上的伤口最好包扎一下。”说着退出门去。 承瑾也没有走进来,答应着跟着那个护士去办手续。 舒宜的东西早就清理好了的,她才不管什么手续不手续,她觉得只要承瑾在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正好趁着承瑾跟着护士出去,她加快脚步走出病房。经过长长的走廊,眼看就要到电梯口了,她手上的行李忽然一轻,她转过身来,原来是承瑾,他已经赶上来了。 舒宜眯着眼冷冰冰的打量他,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她说:“你把包给我,我自己提,不用你。” 承瑾看着她那个苍白虚弱的样子,真是担心她下一刻就倒下去了,舒宜现在这个状况根本不能出院,但他仍旧好脾气的顺着她的性子来,她说出院他就帮她去办手续,他温和的对她说:“舒宜,你身体不好,我送你回家。” 仿佛很多个从前,她误解他之后,他总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伸出手,包容而温厚的说:舒宜,你过来,天上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想起这些舒宜心里就痛,她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承瑾的宽厚包容她视而不见,只是尖叫着去抢那只包:“赵承瑾,你把包还给我,我不用你管,你听见没有,我不用你管,你走,你马上给我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舒宜流着泪把一连串恶毒的语言说完,然后拼尽力去去抢包,她正在病中,身上原就虚弱哪里有可能捍动承瑾分毫,反倒是承瑾拿她这个样子,毫无办法。他担忧的伸手搂过她的腰,防止她会摔倒,然后继续用那种温和的语气说:“舒宜,你知不知道你正在生病,你根本出不了院,现在你可能走不到楼下就会晕倒,我只是想送你回去。” 然而舒宜根本没有听进去,她仍旧在拼尽全力抢那只包,承瑾悲哀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舒宜会这么讨厌他。或许是真的不忍心看着她这个样子,她为了抢他手中的包仿佛疯了一样,他终于松开了手。可是却不料,他甫一放手,舒宜因用力过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个人都懵了。 舒宜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她一心一意要夺回来包却害自己摔倒,而可笑的是方才若不是承瑾一直半搂着她或许她早就摔下去了,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那么厌恶他抓着她的手,可是他一放手,她却摔得这么厉害。 承瑾是一脸的惊怒交加,然而慢慢的,平静下来,再慢慢的,那双乌黑的泛着黑雾一样的眸子终于浮上一层悲哀,一层绝望,他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但却没有去扶她,或许只是害怕他一走进她身上的刺会竖得更高,伤害的却是她自己。 他痛苦的转过眼,咽下心头的酸楚,凄凉的说:“舒宜,你起来,你不愿让我提,我不提就是,我只是送你回家,你在生病,你如果真这么讨厌我的话那我以后再不在你面前出现好吗,今天就让我送你回家好吗?”承瑾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目光撇向了哪里,只是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浓浓的悲凉,一种空洞,仿佛这句话过后,一些东西永远不能回来了。 可舒宜却安静下来,她呆呆的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承瑾也没有说什么,走过去提起包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他重复了一句:“舒宜,你放心,送你回去后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承瑾提起包就往电梯走,舒宜终于知道站起来,她懵懵的机械的跟着承瑾的步伐。 一旁有护士早就注意到走廊里的动静,每个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谁能了解,谁能了解这个女人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就算做了再多的错事,一个男人到这地步也够了。听说这个女人是晕倒在街上被柯医生救回来的,这个男人连夜从北京买了机票飞了过来,下午的时候听说她不见了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找遍了全院,连碰倒一架平车膝盖受了伤都顾不得了,有多少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护士看了赵承瑾脸上的表情都心里都替他难过。 舒宜仍是默默的跟在承瑾身后,一起下电梯,一起走出医院的大门,他们中间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什么气氛,悲伤滞重,但是他们都知道,却没有人有力气再去管,那就继续走吧。 舒宜记起来一些事,小的时候承瑾乖巧懂事,人见人爱,碧岚喜欢跟他玩,大人也都喜欢他,他拥有那么一张灿烂如阳光的脸,谁不喜欢他,他几乎是看了谁都笑眯眯的,但是他唯独不敢对她笑。 他送了她书,却被她冤枉的推进了海里,磕破了头进了医院但是却骗大人说那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舒宜了解他,从小他就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撒谎这应该是第一次,为了她撒谎。 第二次他又送她书,可是不敢当着她的面,悄悄的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害得她惹来碧岚的一顿毒打,他应该是找了很久才从海边找到她,当时她不准他拉她,他也是这样的表情,站在那里心疼着却手足无措,后来他下了狠心说你不走我也不走,你要淋雨我陪着你。 然后就是在路边,那条又黑又长的小巷子,那条凶狠高大的黄狗,是他在找她,明明他自己也怕得浑身发抖,大冷的夜身上都被汗浸湿了,他知道自己敌不过那条狗也知道逃不掉,可是当那条狗扑过来的时候他紧紧的抱着她,他那是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然后,她终于跟他回来了。 可是现在却说“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舒宜只感觉喉咙里有什么堵着,茸茸的让她透不过气来,眼睛和鼻子都酸涩得要命。 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他终于放手了吗,他终于放手了吗? 第36章 正文 第36章 这些年来她常常看见他,有时候是商业论坛,有时候是在电视新闻,她不是没有注意过他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还会记得她,又或者她害怕真正的面对,害怕那个人根本不记得她。她知道那个人,小时候的那个人现在英俊优秀,但是他还记得海滨渔村里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吗,他还记得他曾经为她过撒谎吗,他还记得他曾半夜时分一个人走那么长的小路去找她吗?又或者舒宜只是害怕,害怕那个人不记得了,不在意了,他对他妈妈说的那一句知道了像一把锤子一样锤在她的心头,也锤碎了她的心。所以她不敢见他,从不敢让自己过分的关注他的信息,从不敢让自己离得他太近,可是他终于还是找过来了,但他现在却说“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现”! 再也不在她面前出现,再也,那是多久? 他说“……我以为永远找不到你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忽然觉得天都仿佛塌下来。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以后一定不能让别人欺负你,打你,可是等我长大了,你却再也不见了……” 他说:“从我第一见到你,我就不停的为你心疼,我接近碧岚,因为我不敢跟你说话,我希望她能告诉我你的事;我想送你上学,于是每天一大早就来等你,可你从来不屑一顾……” 他说:“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他难道不要那块天了吗? 舒宜不敢让自己哭,不敢让自己难过,她死死的咬着唇,憋得满脸通红,因为胸口上的气一直顺不上来,又觉得整个头在发胀,脸慢慢的由涨红变得青紫。 走到楼下,承瑾去停车场开车过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舒宜难得顺从乖巧的上了车,在后座,沉默。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却经过一个红灯,据说前面发生了小型车祸,停了一段时间,车内尴尬的沉默。或许承瑾也在为那句话后悔,他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天呢,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可是她却对他深恶痛绝,真的以后再也不能出现在她面前吗?承瑾的心里滑过一阵悲哀,像有一只蜗牛一样,慢慢的爬上来,爬上来,速度很慢,也不激烈,只是爬过之后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湿湿的痕迹,不可消撤,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舒宜的样子逼得他说了那样一句话,可是仔细想一想,也不是舒宜的错,那么到底是谁的错呢?他的喉咙里也堵的难受。 他看着前面堵住的车队,忽然期待红灯就永远这么停下去,永远这么停下去。 不知道是谁的车子里开了音响,声音开得不大不小,偏偏车子同承瑾的车并排停着,恰好传到承瑾的车厢来。 “一句话能撕裂多少的牵连,变得比陌生人还遥远……”仿佛一句咒语,舒宜呆呆的听下去“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会怪我恨我或感动……” 带着淡淡忧伤的歌就这样传遍了车厢,舒宜咬着唇拼命的忍着,她擅长忍,越伤心越难过她越能忍,嘴唇都要咬破了,听着她的呼吸承瑾仿佛感觉到她的艰难。但他却连后视镜都不敢看,不一会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原来车队已经缓缓开动,前面的交通事故也应该已经清理完了吧,其实也不久,才一首歌的时间,可这一瞬间他却为什么会觉得过了这么久,仿佛沧海桑田再也回不去了呢? 车子的余音还在环绕,“假如真可以让时光倒流你会做什么,一样选择我或不抱我,假如温柔放手你是否懂得……”音乐到此结束,那个车子已经走远。 承瑾笑笑,发动车子。 追上去,歌声又传来了,原来尾音的是这样一句,那低沉虚无的声音的在风里飘散“像假如,是无力的寂寞……” 到了舒宜的楼下,承瑾只是把车停在那儿没有说话,甚至连车门都没有帮舒宜开,他脑海里回荡着那一句:“一句话能撕裂多深的牵连,变的比陌生人还遥远……”不禁怔了怔。 舒宜也没再也说话,沉默的提着自己的东西开门而去,承瑾靠在座位上看着她离开,看着她走向单元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他忽然很想叫住她,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从小她就是这个样子,沉默着,一个转身就进入了隐忍沉默的世界。 或许她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他,或许她是真的很讨厌他,他只知道说“你不走,我也不走,我陪着你淋雨好了!”但是他也许真的错了,那个时候是他打扰到她,如果不是他她或许早就自己回去了,那么她根本就不会淋到雨。 其实他调查过,这几年她过得也很好,她身边的那个夏桐对她很好,想一想她和夏桐也能幸福,这样总算有一个人守着她,不会让她一个人,不会淋雨,不会孤单,这样,也很好。可是再仔细想一想,一瞬间的时间,仿佛有一根长长的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过他的胸,刺进他的心里,然后有人不停的在针的那头敲来敲去,那是他忽然想起夏桐和舒宜一起言笑晏晏的样子。 舒宜提着行李上了楼,她头晕脑胀,但头也不回,一步一步走得艰难无比,可她却不敢让自己有稍微的停留。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那一句:“再也不出现!” 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彻底的消失在另外一个人的面前呢? 那就是离开。 赵承瑾的车子终于绝尘而去,开得太快,一下子车子的声音就消失殆尽,舒宜也瘫在楼梯上。 离开,还有一个人,静云是第二天上午买的机票离开N市的。舒宜强撑着去送她,到了机场才知道原来机票是静云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公司里一些事情也是早有预备,所以才能交接得这么迅速,她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个城市里那栋标志性的建筑物,然后平静的说:“舒宜,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个城市。” 城市令人受伤太重,所以记住了伤口的人再也不会原谅它。 舒宜也回头看着那栋大厦,点点头,又摇摇头,静云担心的问:“舒宜,你没事吧。” 舒宜摇摇头,微笑:“没有关系,你不用管我,回去吧,结婚的时候请记得我的喜帖就行。” 对于静云的决定舒宜没有任何的劝阻,看着舒宜静云的眼眶忽然湿了,什么是朋友,这就是朋友,不管静云做出什么决定她只在她的背后鼓励她说,去吧。有时候静云觉得很多决定都是任性的,可舒宜一声不响的陪着她承担下来,没有半句怪罪和怨言,静云忽然扑过来抱住舒宜哽咽说:“舒宜,你一定要幸福。” 舒宜也抱住她说:“你也是。” 她没有告诉这亲爱的朋友心底的伤,因为有时候,有些人,明明知道那里伤口溃烂,明明知道那里痛不可抑,但她就是不想去治,痛,至少还有感觉。 舒宜一直等到舒宜的飞机起飞才走开,她看着天空中银白色的机翼心里在偷偷的祝福静云,手机响了。 应该是静云关机之前给她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内容简单:“陆镇跟我说,他娶不了我,赵承瑾照样也娶不了我。” 舒宜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静云告诉过她,那天晚上和陆镇的事,只是现在接到这条短信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赵承瑾承诺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再也不纠缠她,她应该高兴,应该轻松,可是她却发现她轻松不起来,看着静云这条短信,心里满是凄惶。 好了,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舒宜终于病倒了,在静云回家后的一天。这应该是舒宜有史以来病得最严重的一次,症状还是那些症状,但是舒宜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再撑下去,她去找丁总批的假,可惜丁总不在,只有李副总在。 原本舒宜和静云就是公司里的骨干,一下去去掉两个,如同大厦抽调一根重要的横梁,副总搓着手有点为难:“最近公司忙你也是知道的,丁总又不在,你要请半个月的假,我真的不敢作主,去医院住几天院可以吗,公司报销医药费,然后来上班?” 李总难得大方一次,可舒宜却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撑下去,她虚弱的说:“李总,你看我这个样子能行吗?” 嘶哑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样子让李总吓了一跳,舒宜的身体不好在在公司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安生的日子,年纪轻轻这也痛那也痛,所幸的是她坚强毅力好,从来没有请过假,这样大家也从未想过她到底撑得难不难受。现在她终于提出要请假,李总也是左右为难,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也担心,不由关心的问:“舒宜,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医院里检查报告怎么说?” 大概他也在想若不是什么大病舒宜怎么一下子要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又怎么会虚弱至此。 舒宜摇摇头,嘶哑着声音:“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身体不舒服,但是我想请假,行吗?” 第37章 正文 第37章 “你等等,丁总正在18楼开会,我给他打个电话。”李总忙给丁总打电话请示,丁总正在那头跟谁谈判,出乎意料的丁总什么也没问就批了说:“好,让她休息吧。” 舒宜站起来道了声谢到办公桌上拿了自己的东西往门口走,电梯还停在18楼,她原本不想坐电梯,她生病电梯的失重只会让她更难受,但是她又怎么走得下去。终于电梯在18楼停下来,她退在一旁等里面的人出来,原来竟是丁总一行,小谭也跟在后面朝舒宜笑了笑问了句:“舒宜姐你要请半个月的假?” 舒宜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丁总也朝她点点头尔后走出电梯。 舒宜脑袋疼,没有看清楚电梯里到底有多少人,因为全身无力只好靠在墙壁上,没想到最后走出来的一个人是承瑾。舒宜晕晕沉沉的时候感到有人在注视着她,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承瑾。 在一刹那,看见承瑾,好像时光倒流,好像第一次见面的瞬间那个对视,他站在几米开外注视着她,那个时候才第一次见面他眼中的怜惜就让她觉得害怕。回过神来,舒宜马上闭了闭眼,垂下了眼光,索性连头也低了下去,不看他,薄薄的肩膀挺立着。 承瑾没有马上走开,他刻意等到大家都走*光的时候才走出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低下头说了一句:“你放心,我只是在这里谈合约,没有其他的意思,你用不着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以后你都不用再面对我了,这个项目海天已经交由别家公司来做,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句话,舒宜的心里一紧,却没有再说话,想马上抬头看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却连这个打算都没有了,他低着头回答:“好!” 那一刻,承瑾垂下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舒宜回答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 他不敢看她,大踏步走出去,他甚至连头都没敢回,他生怕自己再看一眼她这个苍白的样子就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离开。 其实,有时候离开也是容易的,只要对自己狠得下心。 电梯停在面前舒宜的脚却踏不进去,电梯门在她面前开开合合,最后终于还是关上了,没有任何东西都会无原则的为你停留,直到电梯走后舒宜才发现,她马上去按那键,但是,显然,她已经晚了。 忽然她听见身后的办公室有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丁总,舒宜她生病了,我看她病得严重就……”应该是李副总,这是大厅里传来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个烦躁的声音。 “丁总,看来舒宜姐这次病得有点严重,你没瞧见她刚才那张脸,白得跟纸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小谭在那里小声的帮舒宜说话,海天的项目谈崩了,丁总今天心情不好,她想丁总可千万不要迁怒到舒宜身上去才好。 “好了,小谭,你不要说了,我先送赵经理下去,舒宜的事你们几个分担着干了吧,我没怪她的意思,她这一年到头身体就没好过,让她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你们有空也去看看她,好了,赵经理,我先送你下去……”说着大门咔嚓一声响,丁总引着承瑾走出来。 承瑾料不到舒宜还站在那儿,然而他一言不发走过去,状似不经意回头看了看舒宜问:“舒小姐你下还是上?” 舒宜说:“谢谢,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件东西落在公司里,赵经理,丁总你们先请。”说着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电梯口。 人们都以为离开很容易,但是有时候一旦开了头,很多事情便没法轻易的离开。承瑾就这样突如其来,又这样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听说海天赵承瑾亲自策划安排的N市的项目都转交给其他人来做了,因为舒宜公司先前曾参与竞争,这些小道消息也传得飞快,他回了北京。 N市的三月依旧是N市的三月,三月里N市的梅花开得正盛,然而舒宜却真正的大病了一场。静云担心的问怎么样了,她害怕耽误静云的婚期都没敢说自己病得厉害只说感冒了没去上班,静云就建议:去梅园看看吧。 这个三月和以前的任何一个三月一样,一样寒冷,也一样陌生。静云走了,陆镇也走了,夏桐陪着奶奶去德国治病还没回来。 这些事让舒宜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一切的事都是因为承瑾,他来了突然所有的东西都变了,而实际上承瑾却什么都没有做。 舒宜也终于不像过去一样拼命接活赚钱,她的生活真正恢复了平静,可她却觉得有一种绝望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占据她的心,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知道舒宜是什么时候突然感觉到孤单的? 也许就是那个下午,在梅园里,正是阳光灿烂好天气,梅花开得云蒸霞蔚,如火如荼,梅园里游人往来如织,熙熙攘攘。这样带着一点古意的梅园里,青石板的小路,画栋雕梁,让人疑心忽然从里面转出一个多情的书生,或者一个美貌的小姐,成就一对美好的因缘。大家都啧啧称奇,舒宜却忽然想起那次在北京的王府。 太阳渐渐下山了,游人也陆续而去,仿佛只是一个转身,梅园里的人便统统消失了,梅花依旧如锦似霞,古意盎然的建筑物静静的矗立在夕阳金黄的余晖中。 舒宜忽然觉得害怕,身边所有的人仿佛都在一刻之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她一个,那些梅花那些建筑物都像带着邪恶的眼睛朝她猛扑过来,排山倒海。她没有尖叫,只是急急的加快了脚步想要走出这梅园,可转来转去,这里仿若让人迷路的桃花岛,她怎么转也转不出去,又仿佛是梅园在跟她恶作剧,总让她找不到一个出口,这样想着心里就更怕了,有时候一旦受了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她害怕的根源,仿佛脚下的路都在不停的变换着道路,跟她开着玩笑,仿佛那灿烂盛开的每一朵梅花都在发出桀桀的怪声,舒宜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小时候她一个人离家出走,那么黑,那么远,她不怕;小时候,一个人坐的海边,一坐就是一整天,到了半夜她也从来不怕,她以为她什么都不怕,然而到现在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其实是怕的。 她走不出这个梅园,只好一个人站在梅树中央,不停的转圈,最后还是梅园的管理员发现了她把她带了出去。 有了管理员,仿佛这梅园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梅花还是梅花,建筑物还是建筑物,脚下的石子小路也没有动,所有的恐惧片刻间消失无踪。舒宜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的恐惧为了什么,直到那天她看了一个电影,《失乐园》。 檩子说:“7岁时,在莲花田里迷了路,日落了,心里很害怕。” 她看到这句台词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原来就是这样,很害怕! 舒宜终于知道承瑾不见了,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 其实承瑾不见了,承瑾终于走了,这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她不用担心承瑾再缠着她,更加不用担心承瑾会在同事面前暴露他们的关系,可是现在承瑾不见了,她却觉得害怕,觉得孤单,就好像一个人在梅园里迷了路,日落了,心里很害怕,她是因为找不到出来的路,还是因为知道承瑾已经离开了,从此以后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承瑾的靠近。舒宜从小性子冷淡极端,但是有了这些年的锻炼她已经能够正常的面对一切人,她能够做到知书达理温文有礼,但是为什么在承瑾面前会那么执拗,任性,蛮横,跋扈?她更加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她心底深深的恐惧,她恐惧承瑾这样轻而易举的走近了她,然后又那样轻而易举的走了,然后带走她整个的天空。舒宜对于承瑾的到来手足无措,所以她笨拙的以为只要她竖起满身的刺不让他靠近,那么他对于她就永远没有离开的机会。 第38章 正文 第38章 因为,有些人一辈子不来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他来了,又走了,这就是翻天覆地。 其实“动物世界”里常说,蛇往往是不咬人的,它咬人是因为它怕,它怕受到人类的伤害,所以干脆先咬人,这样人就失去了伤害它的机会。这只是动物本能的生存反应,而舒宜也只是听从了那种保护自己的本能。 因为害怕承瑾的离开,所以发动全副武装,竖起全身的刺不许他走近。因为害怕自己会习惯他的温柔,所以拒绝他一切的关心;因为害怕他的走近,所以她总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灰色的影子藏起来;因为害怕那个人的关心,所以她用冷漠和倔强来掩饰自己的伤痛;因为…… 因为什么呢,统统的因为也只是舒宜她太过缺乏安全感,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去习惯,去接受,去感动,她怕自己习惯后那个人会消失,会不见,会只有她一个人。她说过,有些人一辈子不来都没关系,一辈子不来,没有关系,但是来了,就不能走。 然而她很害怕他走,所以不准他来。 可她悲哀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人从一开始来过之后,舒宜就再也没有办法驱逐他离开。不然她为什么不对别的追求者使用她的蛮横无力,刁难,冷漠,不然她为什么不对夏桐这样深恶痛绝,原来只有那一个人。 原来只有那一个人,她才会在那个人面前暴露自己所有的任性,蛮横,跋扈,刁难,以及脆弱。 可是现在是明白得太晚,还是,她从来就没有幸福的机会? 舒宜再次上班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了,公司里一切照常,小谭也去旅游了一趟带回来很多照片,其中一系列的都是梅园照的,舒宜拿着那张相片愣愣的说:“原来那天你也在那里!” 小谭笑而不语。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静云寄过来的邮件,也是很多照片,一张一张点下去,静云都是满脸灿烂的笑。 静云说:舒宜,人生真的好奇妙,我曾经一度认为我再也不可能回到这里来,可现在我却在这儿做了一名老师,每天带这小孩子跳舞唱歌,这才发现其实人生中真的有很多快乐。世界上最纯洁的莫过于孩子了,他对我很好,我和他决定四月底结婚,请帖尽快寄过来给你。而且我打算尽快生一个小宝宝,舒宜你知道吗,每一个小宝宝都像一个天使呢…… 舒宜给她回过去一封邮件:静云,你爱他吗? 直到半夜的时候舒宜在家里睡不着才发现邮箱里有新邮件的提醒,静云的: 其实,舒宜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很虚荣,很愚昧,很多很多缺点,陆镇常说性格决定命运,他说我一切的生活都是由自己造成的,我那时不同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爱陆镇多一点还是爱他多一点,又或者我两个都不爱,我跟陆镇在一起就是因为他妈妈说的那样,为了虚荣和名利,为了奢华的生活。我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站在村子东边的沙堆上玩,忽然来了兴致,我站起来指着对面那群小男生说:“你给我过来搬开这块石头。”我小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得天独厚,所有人都应该听我的,可是身边的伙伴却觉得我很蠢,因为对面的那群男生都要比我们大,而且谁会理会我这么一个小女孩,当时那群孩子估计也是觉得我很蠢,很可笑,没有一个人理我,最后是他走过来了,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搬开那块石头,他只是默默的帮我做了,然后离开。有时候当一个人能包容你一切的无知,愚昧,刁蛮,任性的时候,我觉得那就足够了。 是吗,有时候当一个人能包容你一切的无知,愚昧,刁蛮,任性的时候,那就够了吗? 舒宜坐在出租车里,想着心事,她和小谭到北京出差,刚下的飞机。电台里正放着一首《归去来》,小谭跟着唱了一段,忽然觉得不过瘾,她把头凑过去对死机说:“师傅,麻烦你把声音开大一点好吗?” 司机说:“好啊,怎么你也喜欢看这个电视?” 小谭说:“那当然,帅哥谁不喜欢,我永远的杨过啊,可惜了现在拍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版本,糟蹋了。”小谭惋惜的说,然后又跟着旋律唱起来,“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再开怀,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啊,我的过儿……”忽然小谭才发现身边异样沉默的舒宜,她推推她的手臂说:“舒宜姐,你看神雕侠侣吗,你喜欢哪个版本的杨过?” 小谭就是这样,生性活泼好动,到哪里都能找到话题,舒宜愣了一愣,没有说话。小谭倒是和司机聊起来,小谭看司机来搭话她兴趣更高起来说:“我也觉得杨过很好,你想啊,如果不是杨过小龙女根本就不知道是爱,杨过的深情,杨过的勇敢,杨过的执著,十六年啊,有哪个男人能坚持成这样,我觉得这歌词就写得好,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多么形象生动啊,多么深情的男人。” 司机点点头,过了一会才觉得哪里不妥,忽然他低声说着:“但是,其实没有杨过之前小龙女也很好,虽然孤单了一点,但也没有烦恼。”声音很低,仿佛自言自语,过后才又说:“不过,要是杨过没有遇上小龙女,要是杨过……”司机想不出来杨过要是不遇上小龙女那是一种什么光景,当下仿佛陷入了某种困境。 小谭抢先道:“小龙女怎么会不遇上杨过呢,小龙女和杨过是天生一对,要是他俩不相遇,那金庸还写什么书啊?” 司机仿佛恍然大悟,对对对,杨过不遇上小龙女金庸也就不用写书了,他忙关不迭的点头说:“小龙女天生就是为了杨过准备的,他们怎么会不遇见呢。” 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一致,小谭再要说下去舒宜眼光一转,看着窗外对小谭说:“小谭,我们就快要下车了,你把资料收拾一下……” 这样,小谭终于结束了和司机的谈话。 车子没多久就到了下榻宾馆,下午要开始谈判,舒宜让小谭先休息一下,她再仔细的检查了一些资料文件什么的。小谭躺在床上看着舒宜说:“舒宜姐,难怪大家都说跟你出差是最轻松的,因为你每次都会把一切的事情整理得井井有条,然后我们实际上就只是个摆设了。舒宜姐我真幸福啊,哪个男人要是娶了你可真幸福死了!” 舒宜淡淡的反问:“是吗?”不动声色。 第39章 正文 第39章 小谭打着呵欠说:“那当然,可惜你眼光太高。舒宜姐,那一切就交给你拉,你忙事情的时候我反正也插不上手,我先睡觉拉,等下叫我!” 小谭一觉醒来舒宜早把东西都整理妥当了,果然,谈判尽兴得非常顺利,小谭几乎没插上嘴,回来的计程车上小谭兴致很高,小谭是北京毕业的,工作这几年难得来一次北京,她不由撺掇着舒宜:“舒宜姐,我们去泡吧吧,顺便也比较一下北京和N市的酒吧。” “三里屯?”舒宜问,当年她就是在这里认识夏桐的。 “不去三里屯,我们去后海,现在谁还去三里屯啊,都过时了,啊,对了,舒宜姐你以前不是北京毕业的吗,那个时候三里屯很热闹吧,你是不是经常来?”小谭比舒宜小几岁,她也是北京毕业的。 那个时候她整天忙着赚钱叫学费,哪里有时间来这些地方,夏桐倒是经常来,舒宜勉强笑了一下:“不,不常来。”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先回宾馆了,你去玩吧,记得早点回来就行,司机师傅先送我回宾馆。”舒宜吩咐道。 小谭撅着嘴巴,拿舒宜无可奈何说:“好吧,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我和你一起回去。” 小谭百无聊赖,在出租车里东看西看,忽然司机身边副驾驶的位置上放着一叠花花绿绿的娱乐报纸,她眼睛一亮说:“师傅,麻烦你把那个报纸拿给我看好吗?” 司机顺手递给她,舒宜也没管小谭,开始闭目养神。 小谭翻来翻去,大概没发现自己喜欢的明星正要放下报纸的时候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住了她,她不由看下去,一边看一边惊奇的碰了碰舒宜叫着:“舒宜姐,舒宜姐,你快来看,快来看。” 舒宜微微睁开眼睛,小谭已经把报纸凑上前来,她说:“舒宜姐,赵经理的女朋友长得跟你好像啊!”她在心里想,难怪在N市的时候赵经理会对舒宜姐这么好,不过细看照片上那个女子总觉得比舒宜姐少了点味道,是什么味道她又说不上来。小谭拿着那张报纸念下去:“海天赵经理携神秘女友游园,据传二人已订婚多年,其女朋友为台湾籍女子……”小谭念了一会报纸,回头打量了一下舒宜,一脸“怪不得”的神情然后说:“舒宜姐我说赵经理对你怎么老感觉怪怪的,原来你长得这么像他女朋友……你看,你看……” 小谭把那张报纸直往舒宜面前凑,花花绿绿的报纸上承瑾和那个披肩头发的女子的照片在她面前突然放大,舒宜看着承瑾和她牵着的手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话都听不下去了,她强忍着哽咽的声音拂开小谭手里的报纸说:“小谭,你先回宾馆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先下了,师傅你先停一下……”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司机的车还没停稳,她已经把门打开走下去,由于车子的惯性舒宜趔趄了好几下。 小谭在车内关切的问:“舒宜姐,你有什么事啊,不要着急,小心一点……” 舒宜早已经把头转过去,背对着小谭摆摆手。 没走几步,她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忽然胃里涌动一下,想要吐,干呕了几声但是又吐不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想起那张报纸上的人,她忽然觉得所有的过去都向她俯冲而来,一切一切,翻江倒海一样的往事,眼泪倏地全部涌将上来,她这才知道什么叫万箭穿心的滋味。 她的脑海里一直还回荡着小谭的话:“我说赵经理对你怎么老感觉怪怪的,原来你长得这么像他女朋友……你看,你看……” “小龙女怎么会不遇上杨过呢,小龙女和杨过是天生一对,要是他俩不相遇,那金庸还写什么书啊?” 可是他们都没有料到,如果郭靖不准杨过娶小龙女,小龙女走了,然后杨过真的跟郭芙结婚了那小龙女怎么办? 或许从没有人会去想杨过会真的娶了郭芙,可这一旦是真的呢,那么可能连小龙女也想不到吧,如果杨过真的娶了郭芙呢? 有一把尖锐的刀子猛插进舒宜的心脏,猝不及防,她甚至来不及痛,喉咙里被什么堵得难受,叫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她整个人心都是慌的,乱的,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在大马路上,身边忽然一辆车子擦着她飞过去,开出去老远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来用京片子骂了一句国骂,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的,舒宜一屁股跌坐在地,呆呆的看着那个飞过去的车子,背心里是一层薄汗。 直到这时她才慢慢的清醒起来,那个人“订婚多年,订婚多年……”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悲哀,慢慢的涌上来,涌上来,像潮水漫过沙滩,一点一点的漫过来,漫过来,覆盖住她,淹没住她,吞噬掉她。 那个人真的走了,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了,那个人订婚了。还记得上次在北京她为了躲避他,任性的在马路中间乱走差点撞到车子,就是他把她拉过来的,可是以后不管她在马路中间怎么乱走,那个人都不会来拉住她了,甚至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再管。 舒宜这才知道那句话对她代表的意义,他说再不在她面前出现。 她的心里仿佛突然被一把尖锐锋利的刀片划过,刚开始不痛,但是麻木过后,才有细碎的血珠渗出,尖锐的刺痛才渐渐苏醒。 他订婚了,他真的不在她面前出现了,不用理会她莫名其妙的脾气,不用管她生病了住院不住院,不用管她海边下雨了不肯回家,也不用管她在马路车流中乱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酒吧的,她本能的觉得自己需要去一个地方,她像一只扑在玻璃上的苍蝇,心里慌慌的要找一个出口,但是她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这里没有礁石,没有礁洞,没有海,更加没有星光,她忽然觉得悲哀,为什么连礁石都不见了。或许只是看见那酒吧的招牌上有帆船,有海鸥,鬼使神差的她走进去。 选了一个最安静的角落,点了很多酒,一杯又一杯的喝。小谭说比较一下北京和N市酒吧的不同,其实酒都是一样的味道,没有什么不同,哪里都没有不同,连放的歌都差不多,她想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为什么会越喝越苦,越喝越伤心。 她觉得难过,她觉得委屈,明明是一样的酒,为什么会越来越苦,为什么会越来越伤心?而且,为什么没有人会回答她?为什么? 甚至都没有人理她,她喝得更加毫无章法。 她忽然记起来了,从小到大,只有那一个人在意她,在意她生病,在意她看什么书,在意她不要淋雨。 前程往事,她忽然泣不成声。 她从来不哭,小时候被打,被碧岚冤枉,离家出走,她从来不哭;长大了,被夏桐陷害,学校里催交学费,她被人撞破头,她从来不哭;其实有什么好哭的,小龙女是自愿走的,因为知道他们在一起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她走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会哭得这么伤心。 承瑾满是担忧的看着面前这个泣不成声的女子,他从来见不得她哭,可是为什么在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之后她还要在他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小谭说她就是看了那张报纸所以走了,大半夜了一直没回来,她在北京认识的人少,以前的多半都断了联系,所以赵经理你有没有见过她,或者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她,我们明天还要谈判。 承瑾走过去扶起她,舒宜早已经是醉得人事不省,她将全身的力量依靠着他,像一个没有骨头的人。承瑾心里一痛,好好的抱着她进了车子。她连坐都坐不稳,东倒西歪的,全身都是酒臭味,他抽出一张面巾纸轻轻的帮她擦拭着。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她被韩肃明打成那个样子都没有哭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哭成这个样子?承瑾眉头紧紧的拧起来,把她扶起来坐正,开始给小谭打电话,告诉她,他已经找到舒宜了,听得出小谭那边如释重负的声音。 第40章 正文 第40章 车子平缓的在公路上行驶着,没多久就到了小谭说的那个酒店,承瑾停好车却没有马上下车,只是呆呆的看着舒宜醉了的样子。 她没有变,脸依旧是小小的巴掌大,这么小他以前总是担心会被谁一巴掌打碎了,可是她却从来不会哭,再屈辱再难过眼睛仍旧是清亮清亮的,其实他应该要明白她的,她的自卑,敏感,但她又偏偏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这一面,所以喜欢用冷漠来伪装坚强,伪装的坚强。其实他应该知道,她是最自卑的,因为自卑所以不敢让别人轻易的走近她,可是他却为什么当时告诉她——其实他同别人是不一样的,其实他是可以信任的。 他却没有说,他却没有说。 小王子说:“我那时什么也不懂!我应该根据她的行为,而不是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我早该想到她那可笑的伎俩后面是缱绻的柔情啊……可是,我毕竟是太年轻了,不知该如何去爱她。” 其实那朵花傲慢也好,爱吹嘘,发牢骚也罢,因为那是小王子独一无二的玫瑰花,也因为她只有他,她的世界里只有小王子,如果她不对着小王子吹嘘发牢骚的话那她还能对着谁呢?她只有一个小王子呀。 其实她也一样,她受了那么多伤害,她受了那么多算计,她早已经是伤痕累累千疮百孔,他应该要明白她竖起那些刺下面是她伤痕累累的心,而他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对她说出了:“永远不在她面前出现呢”?就算她拒绝他一千遍,折磨他一万遍他也不该如此轻易的离开的呀,毕竟这是他是舒宜独一无二的承瑾,只有他才会在大雨的时候担心她淋雨,只有他才会看到舒宜的眼泪,然而他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离开了呢?他早该想到的。 舒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她睁着一双朦胧的眼,半是笑半是哭着,然后笑:“承瑾,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回北京了吗,你不是订婚了吗,你不是……你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吗?”她的声音非常清楚,完全不像是一个醉酒的人,可是说到最后一句她忽然又哭起来,眼泪扑絮絮的往下掉,那么大一颗,每一滴都仿佛一滴滚烫的铁水重重的砸在承瑾的心口,嗤的一声响,留下一个疤。 有生以来,舒宜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有生以来,承瑾的心没有这么痛过。 他轻轻的把她抱过来,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舒宜,对不起,我真的不应该这么轻易的走掉,我只是去处理一些事情,我怎么会舍得扔下你一个人。 那一番话只在承瑾的心里说着,舒宜当然没听见,喝醉了的她更加像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孩子,或者她也只有在醉了的时候才敢对自己如此诚实,承瑾抱着她,声音那样温柔,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拽着他的衣襟嘤嘤的哭泣着:“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永远不在我面前出现了吗,那你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好了。” 承瑾其实知道有些人善于伪装,就像动物一样,因为动物都知道,如果不好好伪装起来就有可能被天敌吃掉,而他的舒宜也是这样的,因为她不敢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袒露出来,她已经伤痕累累,所以伪装坚强,伪装冷漠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本能。他更加知道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伤了别人,但同时自己更痛,她或许不知道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每捅她一刀,那么对他来说就是捅了自己上千刀,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掉下来,渗进舒宜的头发里,一忽儿就消失不见,他紧紧的抱着舒宜认真的承诺:“不会的,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 得了承诺,舒宜像一个嚣张的孩子,仍旧不满足的伏在他怀里啜泣:“承瑾,你不要走,你不要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吗,我好怕,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到底有多难过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承瑾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拍着她的背脊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舒宜,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她宛若在哄一个婴儿,语气温柔,态度坚定。“舒宜,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不该轻易的离开,我不应该在你最难过的时候不在你身边,舒宜,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们结婚,以后…… 有了这么温柔的抚慰,舒宜沉寂了这么多天的心事终于悉数爆发出来或者说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悉数爆发出来。她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妈妈,所以要哭出所有的委屈,哭掉所有的害怕,那种迷路的滋味永远不要再回来。但是她哭着,哭着,忽然仿佛意识又回复了一点,她马上推开他,离得他远远的。 承瑾的怀里忽然一空,他疑惑的看着舒宜。 舒宜双手环保着自己靠着车厢的那头,看着他不停的摇头,眼睛里满是心碎和绝望,她的声音也满是心碎绝望:“不,不行,承瑾,没有以后,没有以后,你知不知道没有以后,人生没有希望,舒宜的人生没有希望……” 过去的舒宜是怎么样子的,就算她明白她的生命里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她,但是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她是一个那么自尊骄傲的人,这一刻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承瑾的心都被她的话揉碎了,他满眼都是痛楚看着她摇着头喃喃自语:“人生没有希望,舒宜的人生没有希望……” 从小就无家可归,一出生承受了私生女的骂名,被父亲带回家偏还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这些痛,这些苦,没有比承瑾更了解的。但是偏偏他还丢下她一个人,这十多年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承瑾自责又悔恨一手搂过她的肩膀,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他想用自己的力气,想用自己的怀抱告诉她:不会没有希望,不会没有希望,他一定不会轻易的离开。 然而他却早已经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的抱着她,紧紧的拥着她。 在这样一个温暖的胸膛,如此有力的臂膀,舒宜的哭泣声终于渐渐缓下来,她乖乖的伏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哭泣,然后静静的睡过去了。她睡着的样子还是那么可怜,小小的脸上泪痕纵横,眉毛微微的翘着,她的手紧紧的拽着承瑾的衣襟,那么小的手却那么用力,睡着了承瑾都能感觉出来她仿佛在害怕,她的指关节都微微发白,是不是拽得这么紧她还是怕会拽不住? 承瑾心里又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流,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仿佛想让自己确认他已经拥着她了,又仿佛想要告诉她,其实她不用这么用力,他永远都不会离开。 已经是早上九点了,舒宜还没醒,承瑾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她的睡颜,他仿佛永远都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这么近距离的看她,小时候是,没想到长大了还是。现在想起来,其实她也只是缺乏安全感而已,她醒着的时候永远缺乏安全感,想到这里承瑾的鼻子又是一阵酸。 小谭站在门外徘徊又徘徊,踌躇又踌躇,终于还是轻轻的推开了门。 承瑾马上回过头看着她,小谭站在那里有点无措,赵承瑾静静注视着你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十分的的慌乱。 小谭讷讷的说:“赵经理,我们今天还要去谈判,我来……我来……我来叫舒宜姐起来。” 承瑾揉了揉眉心,转过头,视线胶着在舒宜的脸上,然后起身把小谭拉到门外,轻轻的说:“她昨天喝了很多酒,今天先让她休息一下,先叫她起来。” 小谭揉着衣角,咬着唇说:“可是……可是我们都已经约好了那个公司,昨天见过面了,今天签约,不能迟到的。”仿佛为了证明那个合约的重要性,小谭加了一句,“那个公司一直都是和我们合作的,很大一笔单,不然老总也不会拍舒宜姐来了。” “你能一个人去吗?”承瑾忽然说,几乎带了点请求的意味。 小谭微微一惊,抬起头看着承瑾,看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红着脸说:“我……我其实……这个项目一直都是舒宜姐在负责……”小谭也是心虚,因为是跟舒宜出差,她来之前半点准备都没做,她和舒宜合作惯了,公司里谁不想和舒宜一起出差,现在每回蹭舒宜的差基本上就等同于福利,舒宜反正也无所谓,她就习惯了,谁晓得连舒宜都会出岔子,唉! 承瑾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忽然低下头看着小谭的眼睛:“是哪个公司?” “啊?”小谭被他看得心里又乱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承瑾重复了一遍:“是哪个公司?” “噢!”小谭应了一声,然后报上一个公司的名字。 承瑾再揉揉眉心说:“好,我知道了,我跟他们公司打个招呼,你先守着她,让她先睡一会,我先走了。” 小谭懵懂的点头说:“哦,知道了。” 承瑾说完这句话人又走了,小谭在后面支吾着问了一句:“赵……你……”又没了下文,她不禁对着他的背影咬咬牙,恨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怎么总也自然不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他和舒宜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其实昨天晚上对于他能把舒宜准确无误的找回来她已经很好奇了,然后把舒宜送回房内又一言不发的守了一夜,现在说走就走,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嘛,害她昨天晚上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这个赵承瑾! 小谭撇撇嘴还是进了舒宜的房间,看得出承瑾十分的细心,舒宜晚上醉成这样现在睡觉的时候居然看不出一丝凌乱和狼狈,她坐在舒宜的窗前守支着下巴,愣愣的看着舒宜,仿佛想看出一点名堂来,但她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来,舒宜仍旧同平常没两样,她再看了没几分钟人也趴在舒宜的床前睡着了。其实她昨天为了找舒宜也闹腾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把舒宜找回来,因为赵承瑾她又半个晚上没睡,这时候到底也是累了,一睡就睡过了头。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舒宜已经醒来了,她刚要起身抬起上身却觉得头沉重无比,于是又无力的靠在枕头上。 她看见手边就是小谭,睡得嘴边流下来一条亮晶晶的口水,舒宜心里忽然滑过一阵暖流。 她抬起手来想要帮她拭去那条口水,不经意却惊动了小谭,小谭悠悠的睁开眼睛来舒宜问:“小谭,昨天是你把我找回来的吗?” 小谭睡眼惺忪的看着舒宜,正要回答,忽然瞥见墙上的钟表,上面显示是下午三点四十,她跳起来说:“哎呀,坏了,都三点多了。” 第41章 正文 第41章 舒宜也仿佛才反应过来,她叫了一句:“上午十点签约!” 正在这时,小谭的目光忽然被书桌上一份文件吸引过去,她好奇的走过去,大开才发现昨天送过去给那个公司的合约早已经签字盖章摆在那儿,她心里一阵疑惑,忽然想起赵承瑾临走时候的那句:“我去跟他们公司说一下。”她不禁在心里暗叹道,果然是牛人,这个公司和他们是老客户了向来是刁钻闻名,所以每次续约都让人精力交瘁这次才派了舒宜来的,没想到现在已经恭恭敬敬的摆好在这儿。 舒宜也已经起来,她也看见了小谭手里的合约,她轻轻一笑说:“小谭,原来你早已经把合约签好了!” “我……我,我……”小谭不知道说什么好,讷讷的杵在那儿。 舒宜不好意思,又是夸赞的说了一声:“真是辛苦你了。” 这下小谭更加不知道该不该把赵经理的事说出来,按照道理来说舒宜姐非常介意人家打探她的私生活,要是让她知道昨天晚上她醉成那样子还让赵经理抱回来,恐怕会懊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吧。小谭想着想着,干脆不说了,反正这些事她也不明白,舒宜姐又忌讳人家对她的私生活过分关注,那就当作她不知道好了,等她自己发现的那一天。 于是,小谭没有否认。 舒宜摸了摸头,还是觉得沉重,她在浴室里自嘲的笑,哗啦的水声中传来她的声音:“小谭,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我说了什么?” “啊,你什么都没说,你喝醉了就睡觉!”小谭在外面心虚的说,她想要是告诉舒宜姐她昨天喝醉了,腻在赵经理怀里,眼泪鼻涕流了人家一身还死死的抓住人家说:“舒宜的人生没有希望……”舒宜姐现在可以去自杀了。 她什么都没说,接下来她也尽量避免谈及昨天晚上。 睡了一天,早餐和中餐都没吃,舒宜洗完澡就下楼去吃饭,小谭在她身后走得特别慢,脚步踢踢踏踏的。舒宜好奇的转过身问:“小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谭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说不出话来。 舒宜笑说:“你是不是在北京还有事要办,这样吧你先去办事,我自己去吃饭,你办完事直接到机场去找我,只要不要误了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就可以了。” “不是我,我没事要办,只是舒宜姐我们真的今天晚上就回N市么?” “我们合约都签了不回去,还有什么问题吗?”舒宜回头来问,其实来之前包括舒宜都没有想到这个续约能这么快拿到,这个公司向来是要磨拉巴叽个好几天的。 “没……没什么事了……我们去吃饭吧,好饿!”小谭心虚的转移话题。赵经理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小谭这个谎一撒,现在都觉得自己找不到边了,只好在心里祈盼着赵承瑾快点来。 可是一直到饭吃完,赵承瑾连个影子都没有,反而是舒宜姐昨天晚上抱着人家赵承瑾哭得那么伤心,现在醒来了像没事儿人一样,居然连昨天晚上的重要人物都给忘记了,小谭还在拖延,她说:“舒宜姐,你昨天喝醉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见过什么人?” 舒宜脸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她显然是什么都忘了,但是她是敏感的,她挑挑眉毛:“怎么,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见过谁?” “啊……没……没没谁!”小谭一迭声的推道。心里在喊,赵承瑾啊赵承瑾你快来吧,我又不知道你和舒宜姐是什么关系,你还不来让我怎么跟舒宜姐说啊。 再磨磨蹭蹭也不得不结账了,舒宜说:“小谭,你的东西快点收拾,我们八点半的飞机,北京堵车起码得提前两个小时走,现在没多少时间了,要不要我来帮你收拾?” “啊,不用了。”虽然这么说着,可小谭明显的还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舒宜干脆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她收拾起来,直到下了计程车到了机场,小谭提着行李支支吾吾的问:“舒宜姐我们真的就走了吗?” 舒宜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北京有什么地方把你的魂勾走了吗?”小谭根本不明白,现在对舒宜来说,北京城或许她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她要赶着回N市,她要赶着离开这里,这一刻没有什么比她离开北京更重要,所以小谭根本就阻止不了她。 一个人受了伤害,她觉得疼,她觉得难过的时候她该怎么做好呢? 人在痛的时候,在受伤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家,想到妈妈,可是舒宜没有家,也没有妈妈. 小王子说:你知道……当你感觉到悲伤的时候,就会喜欢看落日。 可是舒宜看着漫天的星星还是觉得疼,痛不可抑,痛不可消撤,可是为什么呢? 静云说:“看,流星雨!” 舒宜略略抬起头,是的,今天晚上的流星雨,在这个渔村晴朗的夜空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小王子现在还在沙漠里吗,他是否也在仰望,小王子其实真的不应该离开他的星球的,他那么担心他的花。 小王子说,如果我知道一朵花——人世间唯一的一朵花,只长在我的星球上,别的地方都不存在,有一天早晨,被一只小羊糊里糊涂的毁掉了,难道这样的事不重要吗? 可是他当初为什么不知道那朵花的重要性呢,为什么要离开呢,他虽然把活火山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虽然拔掉了最后一棵猴面包树,但是他早该料到火山在他走后还会爆发的,而他不在的时候就没有人会来管猴面包树,也没有人给花儿浇水,那花儿会怎样呢?虽然她说如果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他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她那个时候甚至要哭出来了呢? 忽然她感到身上一阵温暖,舒宜回过头来,原来是静云,她拿了一件衣裳给她披上说:“舒宜,夜里天凉,当心感冒!” 舒宜忽然转过身来紧紧的抱住静云,她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肆无忌惮的哭起来,泪水浸湿了静云的衣襟,静云听着她苦苦压抑的哭声,她终于也流下泪来,她说:“舒宜,舒宜,要哭就大声哭出来,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然而舒宜还是小声的啜泣着,她不敢,她生怕自己真的大声之后会收不住,那个人已经走了,那个人要结婚了,和一个长得跟她那么像的女孩子。 小王子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 其实有时候,真正伤心了,是不敢大声的,像舒宜,躲在静云的怀里,悄悄的哭,静静的哭。 但静云却开始大声哭起来,她想起那个晚上,舒宜从北京回来的那个晚上她们也是这样抱头痛苦;她想起那个下午,她被陆镇的妈妈羞辱匆匆逃出来,也是这样抱着舒宜痛哭;她想起那天早上,她和舒宜两个被承瑾救出来……她想起太多太多,很多时候她们都是这样相拥着一起哭,哭命运的不公,哭自己的委屈。大多时候她们都分不清到底是为自己哭还是为对方哭。 就这样静静的哭了一会,静云忽然说:“舒宜,你也结婚吧。” 舒宜心里一凉,没有说话。 静云结婚,她到请假到静云家里喝喜酒,快一个星期了。 静云家住在一个靠海的小渔村,他们结婚特地回了老家的渔村,这里大多数农民都是靠打渔为生,依山傍海的,很漂亮幽静的一个村子。 四月份已经是山花盛开的时候,白天的空闲时间静云常带着舒宜在幽静的山林里穿梭,映山红在山腰红艳艳的开着,一摘一大把。静云说她们小的时候还经常吃这种花,有时候运气好的话她们还能看见兔子。雨过的午后,山坡的松树脚经常会有一窝一窝的蘑菇,只要扒开那些枯叶很容易看见,静云就快快乐乐的跑过去采。她告诉舒宜,哪种蘑菇是能吃的,哪种是有毒的,一般说来颜色越艳丽这种蘑菇的毒性越强,所以人不能太贪心,说到这里静云又黯然了一下。舒宜忙转过话题去,就这样认识了松树伞,牛肝菌,鸡腿菇…… 静云说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舒宜和静云就这样一边游玩,一边慢慢的走远,但是舒宜发现不管她走多远,回头总能看见有个人站在山坡上,脚边是一个用来装蘑菇的竹篮。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那个身影,她的心里会猛地一跳,其实这个男人一直都没变,舒宜在高中的时候曾经见过他,沉默的眉眼,沉默的脸庞,静云拽拽她的手说:“不用管他,我们采我们的,他不会走开的。” 舒宜抬起头想说话,却又忍住了。 静云却仿佛料想到她心里的话,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脚边的草说:“他就是这样。很小的时候不管我在山里怎么乱跑,他总是会在那儿等我,有一次我被蛇咬了,我爸带着全村的人都没找到我,最后还是他把我救回去了,那年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我欠了他很多,原以为一辈子都还不清了,谁知道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回到他身边来了,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欠谁的?” 最后那句“也不知道是谁欠谁的……”听得舒宜心里又是猛地一跳,但是她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 晚上静云的妈妈将她们采回来的野生菌炖汤喝,异常的鲜嫩可口。 有时候静云也带她到海边去,小渔村的海滩还没被开发,浅滩上的沙子踩上去软绵无比,有时候走着走着静云一把拉住她说:“等一下!” 她看见静云正盯着海滩边上的一个东西,定睛一看,那是一块黑黑的光滑的石头一样的东西,静云让舒宜去把那个东西抓出来,舒宜狐疑的去抓,却料不到那块石头是软的,她心里一惊看着静云笑吟吟的脸她放心的抓起那一把软绵绵的物事,居然是一只八爪鱼。 舒宜后来发现海滩上很多这样的八爪鱼,黑黑的像一块石头埋在沙子里,其实一把抓去是软的,那就是一只又一只的八爪鱼,她觉得惊奇,舒宜开心的大笑。 每当这个时候,舒宜回头望的时候都会发现那个沉默的男人站在一定距离的地方注视着静云,舒宜看见他那样的目光,心里不禁一沉,有时候静云也会发现,但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舒宜发现,静云回到渔村,脸色更红润了,笑声也更多了,其实仔细想一想,离开陆镇,这也没什么不好。 舒宜还看到了静云提到的小孩子,如果不是这样她真的想不出,原来现在的孩子是这么可爱,静云说得没错,每个小孩子都是一个天使。有时候她也会看到八九岁的孩子,看着她们玩耍嬉闹的时候,她心里总是禁不住一颤,像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她的心一下,然后等到麻木消失,疼痛苏醒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原来那个时候她也就这么一点大,或许还要更瘦小更苍白一些。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上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心上被刺过的地方渐渐涌起一阵酸楚,热烘烘的由下而上,眼眶也热热的,原来……原来自己当年真的只有这么一点大。 但从实际情况说来,这一个星期却是舒宜生活得最幸福的时间,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幸福。 静云的妈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长期的劳作使她身体过早的老化,同样年龄的城市妇女进出美容院的时候她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因此静云妈妈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一头的白发,可是这却毫不妨碍静云腻歪在妈妈怀里撒娇,有时候看得舒宜都会不好意思,但那个妇女的眼神是那么真挚。静云的妈妈老喜欢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下,然后说乖孩子,乖孩子,仿佛不管她有多大,她此刻永远都是面前这位慈祥老妇女的乖孩子。其实乖孩子是每个小孩子都会听到的称呼,可这在舒宜却是前所未有,她从小跟着母亲生活窘迫,漂泊,遭人白眼,被父亲领回去后又遭受了那么多的屈辱,现在她的手被老人家握在手心里,她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她知道自己真的很想哭。 公告 正文 公告 《请许我尘埃落定》因为修文,从整体上调整了文章的循序,请大家注意,内容不变,文章已于3月20号正式上架。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你等等,丁总正在18楼开会,我给他打个电话。”李 打电话请示,丁总正在那头跟谁谈判,出乎意料的丁总什么也没问就批了说:“好,让她休息吧。” 舒宜站起来道了声谢到办公桌上拿了自己的东西往门口走,电梯还停在18楼,她原本不想坐电梯,她生病电梯的失重只会让她 是她又怎么走得下去。终于电梯在18楼停下来,她退在一旁 出来,原来竟是丁总一行,小谭也跟在后面朝舒宜笑了笑问了句:“舒宜姐你要请半个月的假?” 舒宜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丁总也朝她点点头尔后走出电梯。 舒宜脑袋疼,没有看清楚电梯里到底有多少人,因为全身无力只好靠在墙壁上,没想到最后走出来的一个人是承瑾。舒宜晕晕沉沉的时候感到有人在注视着她,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承瑾。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在一刹那,看见承瑾,好像时光倒流,好像第一次见面的瞬间那个对视,他站在几米开外注视着她,那个时候才第一次见面他眼中的怜惜就让她觉得害怕。回过神来,舒宜马上闭了闭眼,垂下了眼光,索性连头也低了下去,不看他,薄薄的肩膀挺立着。 承瑾没有马上走开,他刻意等到大家都走*光的时候才走出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低下头说了一句: 有其他的意思,你用不着请这么长时间的假。以后你都不用再面对我了。这个项目海天已经交由别家公司来做,你不用担心。” 听到这句话,舒宜地心里一紧,却没有再说话,想马上抬头看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却连这个打算都没有了,他低着头回答:“好!” 那一刻,承瑾垂下地目光看得清清楚楚,舒宜回答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 他不敢看她,大踏步走出去。他甚至连头都没敢回,他生怕自己再看一眼她这个苍白的样子就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离开。 其实,有时候离开也是容易的,只要对自己狠得下心。 电梯停在面前舒宜的脚却踏不进去,电梯门在她面前开开合合,最后终于还是关上了。没有任何东西都会无原则的为你停留,直到电梯走后舒宜才发现。她马上去按那键,但是,显然,她已经晚了。 忽然她听见身后的办公室有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丁总,舒宜她生病了。我看她病得严重就……”应该是李副总。这是大厅里传来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个烦躁的声音。 “丁总,看来舒宜姐这次病得有点严重。你没瞧见她刚才那张脸,白得跟纸似地,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小谭在那里小声的帮舒宜说话,海天的项目谈崩了,丁总今天心情不好,她想丁总可千万不要迁怒到舒宜身上去才好。 “好了,小谭,你不要说了,我先送赵经理下去,舒宜的事你们几个分担着干了吧,我没怪她的意思,她这一年到头身体就没好过,让她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你们有空也去看看她,好了,赵经理,我先送你下去……”说着大门咔嚓一声响,丁总引着承瑾走出来。 承瑾料不到舒宜还站在那儿,然而他一言不发走过去,状似不经意回头看了看舒宜问:“舒小姐你下还是上?” 舒宜说:“谢谢,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件东西落在公司里,赵经理,丁总你们先请。”说着她逃也似地离开了电梯口。 人们都以为离开很容易,但是有时候一旦开了头,很多事情便没法轻易的离开。承瑾就这样突如其来,又这样消失在她地生活里,听说海天赵承瑾亲自策划安排的N市的项目都转交给其他人来做了,因为舒宜公司先前曾参与竞争,这些小道消息也传得飞快,他回了北京。 N市的三月依旧 | .] : 却真正地大病了一场。静云担心的问怎么样了,她害怕耽误静云的婚期都没敢说自己病得厉害只说感冒了没去上班,静云就建议:去梅园看看吧。 这个三月和以前地任何一个三月一样,一样寒冷,也一样陌生。静云走了,陆镇也走了,夏桐陪着奶奶去德国治病还没回来。 这些事让舒宜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一切的事都是因为承瑾,他来了突然所有的东西都变了,而实际上承瑾却什么都没有做。 舒宜也终于不像过去一样拼命接活赚钱,她的生活真正恢复了平静,可她却觉得有一种绝望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占据她的心,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知道舒宜是什么时候突然感觉到孤单的? 也许就是那个下午,在梅园里,正是阳光灿烂好天气,梅花开得云蒸霞蔚,如火如荼,梅园里游人往来如织,熙熙攘攘。这样带着一点古意的梅园里,青石板的小路,画栋雕梁,让人疑心忽然从里面转出一个多情的书生,或者一个美貌的小姐,成就一对美好的因缘。大家都啧啧称奇,舒宜却忽然想起那次在北京的王府。 太阳渐渐下山了,游人也陆续而去,仿佛只是一个转身,梅园里的人便统统消失了,梅花依旧如锦似霞,古意盎然的建筑物静静的矗立在夕阳金黄的余晖中。 舒宜忽然觉得害怕,身边所有的人仿佛都在一刻之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她一个,那些梅花那些建筑物都像带着邪恶的眼睛朝她猛扑过来。排山倒海。她没有尖叫。只是急急地加快了脚步想要走出这梅园,可转来转去,这里仿若让人迷路地桃花岛,她怎么转也转不出去,又仿佛是梅园在跟她恶作剧,总让她找不到一个出口,这样想着心里就更怕了,有时候一旦受了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是她害怕的根源,仿佛脚下的路都在不停的变换着 跟她开着玩笑,仿佛那灿烂盛开的每一朵梅花都在发声,舒宜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小时候她一个人离家出走,那么黑,那么远,她不怕;小时候。一个人坐的海边,一坐就是一整天。到了半夜她也从来不怕,她以为她什么都不怕,然而到现在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其实是怕的。 她走不出这个梅园,只好一个人站在梅树中央。不停地转圈。最后还是梅园的管理员发现了她把她带了出去。 有了管理员,仿佛这梅园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梅花还是梅花。建筑物还是建筑物,脚下的石子小路也没有动,所有的恐惧片刻间消失无踪。舒宜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地恐惧为了什么,直到那天她看了一个电影,《失乐园》。 子说:“ + 她看到这句台词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原来就是这样,很害怕! 舒宜终于知道承瑾不见了,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 其实承瑾不见了,承瑾终于走了,这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多么好地事,她不用担心承瑾再缠着她,更加不用担心承瑾会在同事面前暴露他们的关系,可是现在承瑾不见了,她却觉得害怕,觉得孤单,就好像一个人在梅园里迷了路,日落了,心里很害怕,她是因为找不到出来的路,还是因为知道承瑾已经离开了,从此以后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承瑾的靠近。舒宜从小性子冷淡极端,但是有了这些年地锻炼她已经能够正常地面对一切人,她能够做到知书达理温文有礼,但是为什么在承瑾面前会那么执拗,任性,蛮横,跋扈?她更加不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她心底深深的恐惧,她恐惧承瑾这样轻而易举的走近了她,然后又那样轻而易举地走了,然后带走她整个的天空。舒宜对于承瑾的到来手足无措,所以她笨拙的以为只要她竖起满身的刺不让他靠近,那么他对于她就永远没有离开的机会。 因为,有些人一辈子不来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他来了,又走了,这就是翻天覆地。 其实“动物世界”里常说,蛇往往是不咬人的,它咬人是因为它怕,它怕受到人类的伤害,所以干脆先咬人,这样人就失去了伤害它的机会。这只是动物本能的生存反应,而舒宜也只是听从了那种保护自己的本能。 因为害怕承瑾的离开,所以发动全副武装,竖起全身的刺不许他走近。因为害怕自己会习惯他的温柔,所以拒绝他一切的关心;因为害怕他的走近,所以她总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灰色的影子藏起来;因为害怕那个人的关心,所以她用冷漠和倔强来掩饰自己的伤痛;因为…… 因为什么呢,统统的因为也只是舒宜她太过缺乏安全感,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去习惯,去接受,去感动,她怕自己习惯后那个人会消失,会不见,会只有她一个人。她说过,有些人一辈子不来都没关系,一辈子不来,没有关系,但是来了,就不能走。 然而她很害怕他走,所以不准他来。 可她悲哀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人从一开始来过之后,舒宜就再也没有办法驱逐他离开。不然她为什么不对别的追求者使用她的蛮横无力,刁难,冷漠,不然她为什么不对夏桐这样深恶痛绝,原来只有那一个人。 原来只有那一个人,她才会在那个人面前暴露自己所有的任性,蛮横,跋扈,刁难,以及脆弱。 可是现在是明白得太晚,还是,她从来就没有幸福的机会? 舒宜再次上班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了,公司里一切照常,小谭也去旅游了一趟带回来很多照片,其中一系列的都是梅园照的,舒宜拿着那张相片愣愣的说:“原来那天你也在那里!” 小谭笑而不语。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发现了静云寄过来的邮件,也是很多照片,一张一张点下去,静云都是满脸灿烂的笑。 静云说:舒宜,人生真的好奇妙,我曾经一度认为我再也不可能回到这里来,可现在我却在这儿做了一名老师,每天带这小孩子跳舞唱歌,这才发现其实人生中真的有很多快乐。世界上最纯洁的莫过于孩子了,他对我很好,我和他决定四月底结婚,请帖尽快寄过来给你。而且我打算尽快生一个小宝宝,舒宜你知道吗,每一个小宝宝都像一个天使呢…… 舒宜给她回过去一封邮件:静云,你爱他吗? 直到半夜的时候舒宜在家里睡不着才发现邮箱里有新邮件的提醒,静云的: 其实,舒宜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很虚荣,很愚昧,很多很多缺点,陆镇常说性格决定命运,他说我一切的生活都是由自己造成的,我那时不同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爱陆镇多一点还是爱他多一点,又或者我两个都不爱,我跟陆镇在一起就是因为他妈妈说的那样,为了虚荣和名利,为了奢华的生活。我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站在村子东边的沙堆上玩,忽然来了兴致,我站起来指着对面那群小男生说:“你给我过来搬开这块石头。”我小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得天独厚,所有人都应该听我的,可是身边的伙伴却觉得我很蠢,因为对面的那群男生都要比我们大,而且谁会理会我这么一个小女孩,当时那群孩子估计也是觉得我很蠢,很可笑,没有一个人理我,最后是他走过来了,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搬开那块石头,他只是默默的帮我做了,然后离开。有时候当一个人能包容你一切的无知,愚昧,刁蛮,任性的时候,我觉得那就足够了。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吗,有时候当一个人能包容你一切的无知,愚昧,刁时候,那就够了吗? 舒宜坐在出租车里,想着心事,她和小谭到北京出差,刚下的飞机。电台里正放着一首《归去来》,小谭跟着唱了一段,忽然觉得不过瘾,她把头凑过去对死机说:“师傅,麻烦你把声音开大一点好吗?” 司机说:“好啊,怎么你也喜欢看这个电视?” 小谭说:“那当然,帅哥谁不喜欢,我永远的杨过啊,可惜了现在拍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版本,糟蹋了。”小谭惋惜的说,然后又跟着旋律唱起来,“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再开怀,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啊,我的过儿……”忽然小谭才发现身边异样沉默的舒宜,她推推她的手臂说:“舒宜姐,你看神雕侠侣吗,你喜欢哪个版本的杨过?” 小谭就是这样,生性活泼好动,到哪里都能找到话题,舒宜愣了一愣,没有说话。小谭倒是和司机聊起来,小谭看司机来搭话她兴趣更高起来说:“我也觉得杨过很好,你想啊,如果不是杨过小龙女根本就不知道是爱,杨过的深情,杨过的勇敢,杨过的执著,十六年啊,有哪个男人能坚持成这样,我觉得这歌词就写得好,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多么形象生动啊,多么深情的男人。” 司机点点头。过了一会才觉得哪里不妥。忽然他低声说着:“但是,其实没有杨过之前小龙女也很好,虽然孤单了一点,但也没有烦恼。” .,仿佛自言自语,过后才又说:“不过,要是杨过没有遇上小龙女,要是杨过……”司机想不出来杨过要是不遇上小龙女那是一种什么光景,当下仿佛陷入了某种困境。 小谭抢先道:“小龙女怎么会不遇上杨过呢,小龙女和杨过是天生一对。要是他俩不相遇,那金庸还写什么书啊?” 司机仿佛恍然大悟,对对对,杨过不遇上小龙女金庸也就不用写书了,他忙关不迭的点头说:“小龙女天生就是为了杨过准备的,他们怎么会不遇见呢。” 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一致。小谭再要说下去舒宜眼光一转,看着窗外对小谭说:“小谭。我们就快要下车了,你把资料收拾一下……” 这样,小谭终于结束了和司机地谈话。 车子没多久就到了下榻宾馆,下午要开始谈判,舒宜让小谭先休息一下。她再仔细地检查了一些资料文件什么的。小谭躺在床上看着舒宜说:“舒宜姐。难怪大家都说跟你出差是最轻松的,因为你每次都会把一切的事情整理得井井有条,然后我们实际上就只是个摆设了。舒宜姐我真幸福啊。哪个男人要是娶了你可真幸福死了!” 舒宜淡淡的反问:“是吗?”不动声色。 小谭打着呵欠说:“那当然,可惜你眼光太高。舒宜姐,那一切就交给你拉,你忙事情的时候我反正也插不上手,我先睡觉拉,等下叫我!” 小谭一觉醒来舒宜早把东西都整理妥当了,果然,谈判尽兴得非常顺利,小谭几乎没插上嘴,回来的计程车上小谭兴致很高,小谭是北京毕业的,工作这几年难得来一次北京,她不由撺掇着舒宜:“舒宜姐,我们去泡吧吧,顺便也比较一下北京和N市的酒吧。” “三里屯?”舒宜问,当年她就是在这里认识夏桐的。 “不去三里屯,我们去后海,现在谁还去三里屯啊,都过时了,啊,对了,舒宜姐你以前不是北京毕业地吗,那个时候三里屯很热闹吧,你是不是经常来?”小谭比舒宜小几岁,她也是北京毕业的。 那个时候她整天忙着赚钱叫学费,哪里有时间来这些地方,夏桐倒是经常来,舒宜勉强笑了一下:“不,不常来。”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先回宾馆了,你去玩吧,记得早点回来就行,司机师傅先送我回宾馆。”舒宜吩咐道。 小谭撅着嘴巴,拿舒宜无可奈何说:“好吧,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我和你一起回去。” 小谭百无聊赖,在出租车里东看西看,忽然司机身边副驾驶的位置上放着一叠花花绿绿的娱乐报纸,她眼睛一亮说:“师傅,麻烦你把那个报纸拿给我看好吗?” 司机顺手递给她,舒宜也没管小谭,开始闭目养神。 小谭翻来翻去,大概没发现自己喜欢的明星正要放下报纸的时候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住了她,她不由看下去,一边看一边惊奇地碰了碰舒宜叫着:“舒宜姐,舒宜姐,你快来看,快来看。” 微睁开眼睛,小谭已经把报纸凑上前来,她说:“舒理的女朋友长得跟你好像啊!”她在心里想,难怪在N市地时候赵经理会对舒宜姐这么好,不过细看照片上那个女子总觉得比舒宜姐少了点味道,是什么味道她又说不上来。小谭拿着那张报纸念下去:“海天赵经理携神秘女友游园,据传二人已订婚多年,其女朋友为台湾籍女子……”小谭念了一会报纸,回头打量了一下舒宜,一脸“怪不得”的神情然后说:“舒宜姐我说赵经理对你怎么老感觉怪怪的,原来你长得这么像他女朋友……你看,你看……” 小谭把那张报纸直往舒宜面前凑,花花绿绿的报纸上承瑾和那个披肩头发的女子地照片在她面前突然放大,舒宜看着承瑾和她牵着地手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话都听不下去了。她强忍着哽咽地声音拂开小谭手里的报纸说:“小谭,你先回宾馆吧,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先下了,师傅你先停一下……”说到这里她地声音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司机的车还没停稳,她已经把门打开走下去,由于车子的惯性舒宜趔趄了好几下。 小谭在车内关切的问:“舒宜姐,你有什么事啊,不要着急,小心一点……” 舒宜早已经把头转过去。背对着小谭摆摆手。 没走几步,她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忽然胃里涌动一下,想要吐,干呕了几声但是又吐不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想起那张报纸上的人,她忽然觉得所有的过去都向她俯冲而来。一切一切,翻江倒海一样地往事。眼泪倏地全部涌将上来,她这才知道什么叫万箭穿心的滋味。 她的脑海里一直还回荡着小谭的话:“我说赵经理对你怎么老感觉怪怪的,原来你长得这么像他女朋友……你看,你看……” “小龙女怎么会不遇上杨过呢,小龙女和杨过是天生一对。要是他俩不相遇。那金庸还写什么书啊?” 可是他们都没有料到,如果郭靖不准杨过娶小龙女,小龙女走了。然后杨过真的跟郭芙结婚了那小龙女怎么办? 或许从没有人会去想杨过会真地娶了郭芙,可这一旦是真的呢,那么可能连小龙女也想不到吧,如果杨过真地娶了郭芙呢? 有一把尖锐的刀子猛插进舒宜的心脏,猝不及防,她甚至来不及痛,喉咙里被什么堵得难受,叫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她整个人心都是慌的,乱的,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在大马路上,身边忽然一辆车子擦着她飞过去,开出去老远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来用京片子骂了一句国骂,不知道是被吓地还是怎么地,舒宜一屁股跌坐在地,呆呆的看着那个飞过去的车子,背心里是一层薄汗。 直到这时她才慢慢地清醒起来,那个人“订婚多年,订婚多年……”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悲哀,慢慢的涌上来,涌上来,像潮水漫过沙滩,一点一点的漫过来,漫过来,覆盖住她,淹没住她,吞噬掉她。 那个人真的走了,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了,那个人订婚了。还记得上次在北京她为了躲避他,任性的在马路中间乱走差点撞到车子,就是他把她拉过来的,可是以后不管她在马路中间怎么乱走,那个人都不会来拉住她了,甚至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再管。 舒宜这才知道那句话对她代表的意义,他说再不在她面前出现。 她的心里仿佛突然被一把尖锐锋利的刀片划过,刚开始不痛,但是麻木过后,才有细碎的血珠渗出,尖锐的刺痛才渐渐苏醒。 他订婚了,他真的不在她面前出现了,不用理会她莫名其妙的脾气,不用管她生病了住院不住院,不用管她海边下雨了不肯回家,也不用管她在马路车流中乱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酒吧的,她本能的觉得自己需要去一个地方,她像一只扑在玻璃上的苍蝇,心里慌慌的要找一个出口,但是她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这里没有礁石,没有礁洞,没有海,更加没有星光,她忽然觉得悲哀,为什么连礁石都不见了。或许只是看见那酒吧的招牌上有帆船,有海鸥,鬼使神差的她走进去。 选了一个最安静的角落,点了很多酒,一杯又一杯的喝。小谭说比较一下北京和N市酒 | + |哪里都没有不同,连放的歌都差不多,她想其实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为什么会越喝越苦,越喝越伤心。 她觉得难过,她觉得委屈,明明是一样的酒,为什么会越来越苦,为什么会越来越伤心?而且,为什么没有人会回答她?为什么?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至都没有人理她,她喝得更加毫无章法。 她忽然记起来了,从小到大,只有那一个人在意她,在意她生病,在意她看什么书,在意她不要淋雨。 前程往事,她忽然泣不成声。 她从来不哭,小时候被打,被碧岚冤枉,离家出走,她从来不哭;长大了,被夏桐陷害,学校里催交学费,她被人撞破头,她从来不哭;其实有什么好哭的,小龙女是自愿走的,因为知道他们在一起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她走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会哭得这么伤心。 承瑾满是担忧的看着面前这个泣不成声的女子,他从来见不得她哭,可是为什么在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之后她还要在他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小谭说她就是看了那张报纸所以走了,大半夜了一直没回来,她在北京认识的人少,以前的多半都断了联系,所以赵经理你有没有见过她,或者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她,我们明天还要谈判。 承瑾走过去扶起她,舒宜早已经是醉得人事不省,她将全身的力量依靠着他,像一个没有骨头的人。承瑾心里一痛,好好的抱着她进了车子。她连坐都坐不稳,东倒西歪的,全身都是酒臭味,他抽出一张面巾纸轻轻的帮她擦拭着。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她被韩肃明打成那个样子都没有哭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哭成这个样子?承瑾眉头紧紧的拧起来,把她扶起来坐正,开始给小谭打电话。告诉她。他已经找到舒宜了,听得出小谭那边如释重负的声音。 车子平缓的在公路上行驶着,没多久就到了小谭说地那个酒店,承瑾停好车却没有马上下车,只是呆呆地看着舒宜醉了的样子。 她没有变,脸依旧是小小的巴掌大,这么小他以前总是担心会被谁一巴掌打碎了,可是她却从来不会哭,再屈辱再难过眼睛仍旧是清亮清亮的,其实他应该要明白她的。她的自卑,敏感,但她又偏偏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这一面,所以喜欢用冷漠来伪装坚强,伪装的坚强。其实他应该知道,她是最自卑的。因为自卑所以不敢让别人轻易的走近她,可是他却为什么当时告诉她——其实他同别人是不一样地。其实他是可以信任的。 他却没有说,他却没有说。 小王子说:“我那时什么也不懂!我应该根据她的行为,而不是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我早该想到她那可笑的伎俩后面是缱绻的柔情啊……可是,我毕竟是太年轻了,不知该如何去爱她。” 其实那朵花傲慢也好。爱吹嘘。发牢骚也罢,因为那是小王子独一无二地玫瑰花,也因为她只有他。她的世界里只有小王子,如果她不对着小王子吹嘘发牢骚地话那她还能对着谁呢?她只有一个小王子呀。 其实她也一样,她受了那么多伤害,她受了那么多算计,她早已经是伤痕累累千疮百孔,他应该要明白她竖起那些刺下面是她伤痕累累的心,而他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对她说出了:“永远不在她面前出现呢”?就算她拒绝他一千遍,折磨他一万遍他也不该如此轻易的离开的呀,毕竟这是他是舒宜独一无二地承瑾,只有他才会在大雨地时候担心她淋雨,只有他才会看到舒宜的眼泪,然而他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离开了呢?他早该想到地。 舒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她睁着一双朦胧的眼,半是笑半是哭着,然后笑:“承瑾,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回北京了吗,你不是订婚了吗,你不是……你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吗?”她的声音非常清楚,完全不像是一个醉酒的人,可是说到最后一句她忽然又哭起来,眼泪扑絮絮的往下掉,那么大一颗,每一滴都仿佛一滴滚烫的铁水重重的砸在承瑾的心口,嗤的一声响,留下一个疤。 有生以来,舒宜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有生以来,承瑾的心没有这么痛过。 他轻轻的把她抱过来,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舒宜,对不起,我真的不应该这么轻易的走掉,我只是去处理一些事情,我怎么会舍得扔下你一个人。 那一番话只在承瑾的心里说着,舒宜当然没听见,喝醉了的她更加像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孩子,或者她也只有在醉了的时候才敢对自己如此诚实,承瑾抱着她,声音那样温柔,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拽着他的衣襟嘤嘤的哭泣着:“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永远不在我面前出现了吗,那你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好了。” 承瑾其实知道有些人善于伪装,就像动物一样,因为动物都知道,如果不好好伪装起来就有可能被天敌吃掉,而他的舒宜也是这样的,因为她不敢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袒露出来,她已经伤痕累累,所以伪装坚强,伪装冷漠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本能。他更加知道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伤了别人,但同时自己更痛,她或许不知道说那句话的时候他每捅她一刀,那么对他来说就是捅了自己上千刀,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掉下来,渗进舒宜的头发里,一忽儿就消失不见,他紧紧的抱着舒宜认真的承诺:“不会的,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 得了承诺,舒宜像一个嚣张的孩子,仍旧不满足的伏在他怀里啜泣: ,你不要走。你不要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吗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到底有多难过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承瑾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地头顶,拍着她地背脊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舒宜,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她宛若在哄一个婴儿,语气温柔,态度坚定。“舒宜,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不该轻易的离开。我不应该在你最难过的时候不在你身边,舒宜,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下,我们结婚。以后…… 有了这么温柔的抚慰。舒宜沉寂了这么多天的心事终于悉数爆发出来或者说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悉数爆发出来。她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妈妈,所以要哭出所有的委屈。哭掉所有的害怕,那种迷路地滋味永远不要再回来。但是她哭着,哭着,忽然仿佛意识又回复了一点,她马上推开他,离得他远远的。 承瑾的怀里忽然一空,他疑惑的看着舒宜。 舒宜双手环保着自己靠着车厢的那头,看着他不停的摇头,眼睛里满是心碎和绝望,她地声音也满是心碎绝望:“不,不行,承瑾,没有以后,没有以后,你知不知道没有以后,人生没有希望,舒宜的人生没有希望……” 过去地舒宜是怎么样子的,就算她明白她的生命里没有人会真正的关心她,但是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她是一个那么自尊骄傲的人,这一刻忽然说出这样地话来,承瑾地心都被她的话揉碎了,他满眼都是痛楚看着她摇着头喃喃自语:“人生没有希望,舒宜的人生没有希望……” 从小就无家可归,一出生承受了私生女地骂名,被父亲带回家偏还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这些痛,这些苦,没有比承瑾更了解的。但是偏偏他还丢下她一个人,这十多年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承瑾自责又悔恨一手搂过她的肩膀,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他想用自己的力气,想用自己的怀抱告诉她:不会没有希望,不会没有希望,他一定不会轻易的离开。 然而他却早已经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的抱着她,紧紧的拥着她。 在这样一个温暖的胸膛,如此有力的臂膀,舒宜的哭泣声终于渐渐缓下来,她乖乖的伏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哭泣,然后静静的睡过去了。她睡着的样子还是那么可怜,小小的脸上泪痕纵横,眉毛微微的翘着,她的手紧紧的拽着承瑾的衣襟,那么小的手却那么用力,睡着了承瑾都能感觉出来她仿佛在害怕,她的指关节都微微发白,是不是拽得这么紧她还是怕会拽不住? 承瑾心里又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流,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仿佛想让自己确认他已经拥着她了,又仿佛想要告诉她,其实她不用这么用力,他永远都不会离开。 已经是早上九点了,舒宜还没醒,承瑾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她的睡颜,他仿佛永远都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这么近距离的看她,小时候是,没想到长大了还是。现在想起来,其实她也只是缺乏安全感而已,她醒着的时候永远缺乏安全感,想到这里承瑾的鼻子又是一阵酸。 小谭站在门外徘徊又徘徊,踌躇又踌躇,终于还是轻轻的推开了门。 承瑾马上回过头看着她,小谭站在那里有点无措,赵承瑾静静注视着你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十分的的慌乱。 小谭讷讷的说:“赵经理,我们今天还要去谈判,我来……我来……我来叫舒宜姐起来。” 承瑾揉了揉眉心,转过头,视线胶着在舒宜的脸上,然后起身把小谭拉到门外,轻轻的说:“她昨天喝了很多酒,今天先让她休息一下,先叫她起来。” 小谭揉着衣角,咬着唇说:“可是……可是我们都已经约好了那个公司,昨天见过面了,今天签约,不能迟到的。”仿佛为了证明那个合约的重要性,小谭加了一句,“那个公司一直都是和我们合作的,很大一笔单,不然老总也不会拍舒宜姐来了。” “你能一个人去吗?”承瑾忽然说,几乎带了点请求的意味。 小谭微微一惊,抬起头看着承瑾,看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红着脸说:“我……我其实……这个项目一直都是舒宜姐在负责……”小谭也是心虚,因为是跟舒宜出差,她来之前半点准备都没做,她和舒宜合作惯了,公司里谁不想和舒宜一起出差,现在每回蹭舒宜的差基本上就等同于福利,舒宜反正也无所谓,她就习惯了,谁晓得连舒宜都会出岔子,唉! 承瑾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忽然低下头看着小谭的眼睛:“是哪个公司?” “啊?”小谭被他看得心里又乱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承瑾重复了一遍:“是哪个公司?” “噢!”小谭应了一声,然后报上一个公司的名字。 承瑾再揉揉眉心说:“好,我知道了,我跟他们公司打个招呼,你先守着她,让她先睡一会,我先走了。” 小谭懵懂的点头说:“哦,知道了。”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瑾说完这句话人又走了,小谭在后面支吾着问了一句你……”又没了下文,她不禁对着他的背影咬咬牙,恨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怎么总也自然不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他和舒宜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其实昨天晚上对于他能把舒宜准确无误的找回来她已经很好奇了,然后把舒宜送回房内又一言不发的守了一夜,现在说走就走,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嘛,害她昨天晚上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这个赵承瑾! 小谭撇撇嘴还是进了舒宜的房间,看得出承瑾十分的细心,舒宜晚上醉成这样现在睡觉的时候居然看不出一丝凌乱和狼狈,她坐在舒宜的窗前守支着下巴,愣愣的看着舒宜,仿佛想看出一点名堂来,但她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来,舒宜仍旧同平常没两样,她再看了没几分钟人也趴在舒宜的床前睡着了。其实她昨天为了找舒宜也闹腾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把舒宜找回来,因为赵承瑾她又半个晚上没睡,这时候到底也是累了,一睡就睡过了头。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舒宜已经醒来了,她刚要起身抬起上身却觉得头沉重无比,于是又无力的靠在枕头上。 她看见手边就是小谭,睡得嘴边流下来一条亮晶晶的口水,舒宜心里忽然滑过一阵暖流。 她抬起手来想要帮她拭去那条口水,不经意却惊动了小谭,小谭悠悠的睁开眼睛来舒宜问:“小谭,昨天是你把我找回来的吗?” 小谭睡眼惺忪的看着舒宜。正要回答。忽然瞥见墙上地钟表,上面显示是下午三点四十,她跳起来说:“哎呀,坏了,都三点多了。” 舒宜也仿佛才反应过来,她叫了一句:“上午十点签约!” 正在这时,小谭地目光忽然被书桌上一份文件吸引过去,她好奇的走过去,大开才发现昨天送过去给那个公司的合约早已经签字盖章摆在那儿,她心里一阵疑惑。忽然想起赵承瑾临走时候的那句:“我去跟他们公司说一下。”她不禁在心里暗叹道,果然是牛人,这个公司和他们是老客户了向来是刁钻闻名,所以每次续约都让人精力交瘁这次才派了舒宜来的,没想到现在已经恭恭敬敬的摆好在这儿。 舒宜也已经起来,她也看见了小谭手里的合约。她轻轻一笑说:“小谭,原来你早已经把合约签好了!” “我……我。我……”小谭不知道说什么好,讷讷的杵在那儿。 舒宜不好意思,又是夸赞的说了一声:“真是辛苦你了。” 这下小谭更加不知道该不该把赵经理的事说出来,按照道理来说舒宜姐非常介意人家打探她地私生活,要是让她知道昨天晚上她醉成那样子还让赵经理抱回来。恐怕会懊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吧。小谭想着想着。干脆不说了,反正这些事她也不明白,舒宜姐又忌讳人家对她的私生活过分关注。那就当作她不知道好了,等她自己发现的那一天。 于是,小谭没有否认。 舒宜摸了摸头,还是觉得沉重,她在浴室里自嘲的笑,哗啦的水声中传来她的声音:“小谭,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我说了什么?” “啊,你什么都没说,你喝醉了就睡觉!”小谭在外面心虚地说,她想要是告诉舒宜姐她昨天喝醉了,腻在赵经理怀里,眼泪鼻涕流了人家一身还死死的抓住人家说:“舒宜地人生没有希望……”舒宜姐现在可以去自杀了。 她什么都没说,接下来她也尽量避免谈及昨天晚上。 睡了一天,早餐和中餐都没吃,舒宜洗完澡就下楼去吃饭,小谭在她身后走得特别慢,脚步踢踢踏踏的。舒宜好奇的转过身问:“小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谭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说不出话来。 舒宜笑说:“你是不是在北京还有事要办,这样吧你先去办事,我自己去吃饭,你办完事直接到机场去找我,只要不要误了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就可以了。” “不是我,我没事要办,只是舒宜姐我们真的今天晚上就回N市么?” “我们合约都签了不回去,还有什么问题吗?”舒宜回头来问,其实来之前包括舒宜都没有想到这个续约能这么快拿到,这个公司向来是要磨拉巴叽个好几天地。 “没……没什么事了……我们去吃饭吧,好饿!”小谭心虚地转移话题。赵经理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小谭这个谎一撒,现在都觉得自己找不到边了,只好在心里祈盼着赵承瑾快点来。 可是一直到饭吃完,赵承瑾连个影子都没有,反而是舒宜姐昨天晚上抱着人家赵承瑾哭得那么伤心,现在醒来了像没事儿人一样,居然连昨天晚上的重要人物都给忘记了,小谭还在拖延,她说:“舒宜姐,你昨天喝醉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见过什么人?” 舒宜脸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她显然是什么都忘了,但是她是敏感的,她挑挑眉毛:“怎么,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见过谁?” “啊……没……没没谁!”小谭一迭声地推道。心里在喊,赵承瑾啊赵承瑾你快来吧,我又不知道你和舒宜姐是什么关系,你还不来让我怎么跟舒宜姐说啊。 再磨磨蹭蹭也不得不结账了,舒宜说:“小谭,你的东西快点收拾,我们八点半的飞机。北京堵车起码得提前两个小时走。现在没多少时间了,要不要我来帮你收拾?” “啊,不用了。”虽然这么说着,可小谭明显的还是一脸地心不在焉。 舒宜干脆走过来一把 手里地东西帮她收拾起来,直到下了计程车到了机场行李支支吾吾的问:“舒宜姐我们真的就走了吗?” 舒宜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北京有什么地方把你的魂勾走了吗?”小谭根本不明白,现在对舒宜来说,北京城或许她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她要赶着回N市。她要赶着离开这里,这一刻没有什么比她离开北京更重要,所以小谭根本就阻止不了她。 一个人受了伤害,她觉得疼,她觉得难过的时候她该怎么做好呢? 人在痛的时候,在受伤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家。想到妈妈,可是舒宜没有家。也没有妈妈. 小王子说:你知道……当你感觉到悲伤的时候,就会喜欢看落日。 可是舒宜看着漫天的星星还是觉得疼,痛不可抑,痛不可消撤,可是为什么呢? 静云说:“看。流星雨!” 舒宜略略抬起头。是地,今天晚上的流星雨,在这个渔村晴朗的夜空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小王子现在还在沙漠里吗,他是否也在仰望,小王子其实真的不应该离开他的星球的,他那么担心他地花。 小王子说,如果我知道一朵花——人世间唯一的一朵花,只长在我地星球上,别的地方都不存在,有一天早晨,被一只小羊糊里糊涂的毁掉了,难道这样的事不重要吗? 可是他当初为什么不知道那朵花的重要性呢,为什么要离开呢,他虽然把活火山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虽然拔掉了最后一棵猴面包树,但是他早该料到火山在他走后还会爆发地,而他不在地时候就没有人会来管猴面包树,也没有人给花儿浇水,那花儿会怎样呢?虽然她说如果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他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她那个时候甚至要哭出来了呢? 忽然她感到身上一阵温暖,舒宜回过头来,原来是静云,她拿了一件衣裳给她披上说:“舒宜,夜里天凉,当心感冒!” 舒宜忽然转过身来紧紧的抱住静云,她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哭起来,泪水浸湿了静云的衣襟,静云听着她苦苦压抑的哭声,她终于也流下泪来,她说:“舒宜,舒宜,要哭就大声哭出来,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然而舒宜还是小声的啜泣着,她不敢,她生怕自己真的大声之后会收不住,那个人已经走了,那个人要结婚了,和一个长得跟她那么像的女孩子。 小王子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 其实有时候,真正伤心了,是不敢大声的,像舒宜,躲在静云的怀里,悄悄的哭,静静的哭。 但静云却开始大声哭起来,她想起那个晚上,舒宜从北京回来的那个晚上她们也是这样抱头痛苦;她想起那个下午,她被陆镇的妈妈羞辱匆匆逃出来,也是这样抱着舒宜痛哭;她想起那天早上,她和舒宜两个被承瑾救出来……她想起太多太多,很多时候她们都是这样相拥着一起哭,哭命运的不公,哭自己的委屈。大多时候她们都分不清到底是为自己哭还是为对方哭。 就这样静静的哭了一会,静云忽然说:“舒宜,你也结婚吧。” 舒宜心里一凉,没有说话。 静云结婚,她到请假到静云家里喝喜酒,快一个星期了。 静云家住在一个靠海的小渔村,他们结婚特地回了老家的渔村,这里大多数农民都是靠打渔为生,依山傍海的,很漂亮幽静的一个村子。 四月份已经是山花盛开的时候,白天的空闲时间静云常带着舒宜在幽静的山林里穿梭,映山红在山腰红艳艳的开着,一摘一大把。静云说她们小的时候还经常吃这种花,有时候运气好的话她们还能看见兔子。雨过的午后,山坡的松树脚经常会有一窝一窝的蘑菇,只要扒开那些枯叶很容易看见,静云就快快乐乐的跑过去采。她告诉舒宜,哪种蘑菇是能吃的,哪种是有毒的,一般说来颜色越艳丽这种蘑菇的毒性越强,所以人不能太贪心,说到这里静云又黯然了一下。舒宜忙转过话题去,就这样认识了松树伞,牛肝菌,鸡腿菇…… 静云说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舒宜和静云就这样一边游玩,一边慢慢的走远,但是舒宜发现不管她走多远,回头总能看见有个人站在山坡上,脚边是一个用来装蘑菇的竹篮。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那个身影,她的心里会猛地一跳,其实这个男人一直都没变,舒宜在高中的时候曾经见过他,沉默的眉眼,沉默的脸庞,静云拽拽她的手说:“不用管他,我们采我们的,他不会走开的。” 舒宜抬起头想说话,却又忍住了。 静云却仿佛料想到她心里的话,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脚边的草说:“他就是这样。很小的时候不管我在山里怎么乱跑,他总是会在那儿等我,有一次我被蛇咬了,我爸带着全村的人都没找到我,最后还是他把我救回去了,那年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我欠了他很多,原以为一辈子都还不清了,谁知道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回到他身边来了,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欠谁的?” 最后那句“也不知道是谁欠谁的……”听得舒宜心里又是猛地一跳,但是她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 晚上静云的妈妈将她们采回来的野生菌炖汤喝,异常的鲜嫩可口。 有时候静云也带她到海边去,小渔村的海滩还没被开发,浅滩上的沙子踩上去软绵无比,有时候走着走着静云一把拉住她说:“等一下!”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看见静云正盯着海滩边上的一个东西,定睛一看,那的光滑的石头一样的东西,静云让舒宜去把那个东西抓出来,舒宜狐疑的去抓,却料不到那块石头是软的,她心里一惊看着静云笑吟吟的脸她放心的抓起那一把软绵绵的物事,居然是一只八爪鱼。 舒宜后来发现海滩上很多这样的八爪鱼,黑黑的像一块石头埋在沙子里,其实一把抓去是软的,那就是一只又一只的八爪鱼,她觉得惊奇,舒宜开心的大笑。 每当这个时候,舒宜回头望的时候都会发现那个沉默的男人站在一定距离的地方注视着静云,舒宜看见他那样的目光,心里不禁一沉,有时候静云也会发现,但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舒宜发现,静云回到渔村,脸色更红润了,笑声也更多了,其实仔细想一想,离开陆镇,这也没什么不好。 舒宜还看到了静云提到的小孩子,如果不是这样她真的想不出,原来现在的孩子是这么可爱,静云说得没错,每个小孩子都是一个天使。有时候她也会看到八九岁的孩子,看着她们玩耍嬉闹的时候,她心里总是禁不住一颤,像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她的心一下,然后等到麻木消失,疼痛苏醒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原来那个时候她也就这么一点大,或许还要更瘦小更苍白一些。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上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心上被刺过的地方渐渐涌起一阵酸楚,热烘烘地由下而上。眼眶也热热地。原来……原来自己当年真的只有这么一点大。 但从实际情况说来,这一个星期却是舒宜生活得最幸福的时间,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幸福。 静云的妈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长期的劳作使她身体过早的老化,同样年龄的城市妇女进出美容院的时候她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因此静云妈妈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一头的白发,可是这却毫不妨碍静云腻歪在妈妈怀里撒娇,有时候看得舒宜都会不好意思,但那个妇女的眼神是那么真挚。静云的妈妈老喜欢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下。然后说乖孩子,乖孩子,仿佛不管她有多大,她此刻永远都是面前这位慈祥老妇女的乖孩子。其实乖孩子是每个小孩子都会听到地称呼,可这在舒宜却是前所未有,她从小跟着母亲生活窘迫。漂泊,遭人白眼。被父亲领回去后又遭受了那么多的屈辱,现在她地手被老人家握在手心里,她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她知道自己真的很想哭。 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脆弱过,经过了太多的艰辛苦楚。她已经快要变得刀枪不入。谁知道心里原来还有这么一块柔软的地方。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静云的妈妈知道她有头痛地毛病,也知道她风湿。咳嗽,所以她到很远地山上去采药,采回来熬汤给舒宜喝,舒宜后来知道了,心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早已经习惯了冷暖人世,反倒不习惯别人待她这样好。可不管她怎么阻止,静云的妈妈依旧风雨无阻的替她寻药,有时候天不亮就出发去了山里,邻近地人听说方家有这么一位身体虚弱的客人,也经常会送点东西来,有药材,也有土产,还有很多野味。静云的妈妈老是叹息说,山里有一种野鸡吃了对舒宜的身体好,但是好些年没见着了,不知道山上到底还有没有,可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就有邻人把野鸡给送过来了,而且坚持不收钱。舒宜感动得哽咽,其实最最贵重无比的感情往往也是最朴实无华的,舒宜难得承别人的情,可这一次她却破例没有坚持拒绝。 其实世界上没有人会真正拒绝温暖,舒宜一直不敢接受也只是害怕而已,承瑾说得对,她在醒着的时候永远缺乏安全感。 整个渔村里的人都在用一种积极向上的姿态,生活着,努力生活着,这却恰恰是舒宜所缺少的。 不知道是哪一天,舒宜坐在礁石上想着心事,她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该回去上班了,连静云都思考着要走了,因为那位在大学里教务繁忙,可是这是唯一的一次,舒宜不愿意离开这里,她的心觉得疲惫无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回到N市,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色暗下来,已经很晚了怕静云家里担心她正要准备回去,却不料刚站起来便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见她回头就对着她傻傻的笑。 她愣住了,想说点什么,可是鼻子堵得发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连见到夏桐她都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最后她还是吸吸鼻子,说了一句:“夏桐,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一种伤风的感觉,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什么? 夏桐仍旧裂开嘴笑:“怎么,这里这么美,我就不能来?” 舒宜没好气的笑了。 晚上在静云家的饭桌上,夏桐开始给他们讲德国的见闻,他手舞足蹈夸张的说,静云你不知道在德国中国人多得要命。 夏桐就是这样,热闹的,开朗的,坐在他身边就让人想笑,舒宜坐在那里打掉他的手说:“又骗人!” 夏桐抬起头委屈的说:“是真的。” 舒宜露出一个懒得理他的表情,继续吃饭,然后夏桐继续演说。 这个时候,舒宜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的,仿佛夏桐从来没有离开。承瑾从来没有来。她这么多年地生活一直都是这样。 其实夏桐只是陪奶奶去德国治病,他还是会回来地,他回来了一切都没变,听说奶奶的身体并没有好转,但他情绪却这么高昂,其中深意舒宜自然心知肚明,她心中感动不由给夏桐夹了一只蘑菇说:“夏桐,别说了,吃蘑菇吧,我和静云昨天在山上采的。很鲜的。” 夏桐没料到,呆住了,静云转过眼来,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舒宜却浑然没有觉得自己这一举动造成了饭桌上微微一滞的气氛。 晚上洗过碗,舒宜和静云睡在一张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口,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其实聊了半天也都是些不知所云的事,忽然空间中就静下来了。 她们听着彼此的呼吸。 良久。 静云说:“舒宜,你今天笑了! 舒宜没有反应过来:“啊,笑了?”笑了有什么不正常吗? 静云说:“你到我家来这么多天了,今天是我见你第一次笑。” 舒宜明白过来静云的意思。她默契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又装做愉快的说:“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笑。” “舒宜,你明白我的意思。”静云打断她。 舒宜不作声。 静云等了一会说:“舒宜。听我的,算了吧。” 算什么?算什么,舒宜心里明白静云的话,但是她鼻子又酸酸的了,她几乎有点委屈起来。 不能算。 其实她今天也只不过是看夏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久不见所以想要对他好一点;其实她今天也只不过是觉得她应该要对夏桐好一点,她欠了夏桐那么多;其实她今天只是不想夏桐为了她那么辛苦地强颜欢笑,其实她今天……她的鼻子酸得她心里发苦。 静云说:“我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执著又是什么,其实现在我也生活得挺好,在陆镇身边地时候我总是提心吊胆着,需要我害怕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你要说我对他没有爱,可是我在他身边觉得很幸福,不管我到哪里,不管我走多远,回头的时候他总是会站在那里,所以我就安心了。和夏桐在一起吧,有时候我觉得只要一个笑容就够了,那是连我都法给你的,夏桐却可以带给你。” 舒宜想了想,张了张嘴想要告诉静云,可是却又徒劳的闭上了。 知道一辈子是什么吗? 不知道。 那么一辈子究竟是什么呢,以前舒宜总是回想起小时候,如果她不是私生女,她没有被爸爸领回去,她没有离家出走,那么她又该是一番怎样地光景呢?但是这么多年一下来,她突然不再想了,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想这个问题地,因为有时候一辈子就这么一辈子了,多少个如果也没用,她就是私生女,她就是被爸爸领回去,她就是离家出走,她就是长成这样了,一辈子再也无法回头了,而且接下来的这辈子仿佛也不在她掌控中。 静云是什么意思呢? 她当然知道舒宜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宁愿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静云的意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静云劝她结婚,然后夏桐就出现了。 舒宜起初到静云这个老家渔村来心里也是带了一点特意地,她从北京回到N市,下意识 :_ 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的地方去,那么就再也不要面对其他的一切。而静云在渔村的老家,甚至连陆镇应该都不知道在哪儿的,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夏桐竟然找到了。虽然舒宜深知这中间静云起的作用,但是她宁愿把这个当作一种命,她原以为再没有人能找到她的,可没想到最终还是夏桐找来了,那就这样吧。 没有人比静云更了解舒宜,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说:“这样也好,让你死了这条心,这样夏桐也不算太吃亏。” 舒宜这一刻的认命带了一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好像有一点埋怨,好像有一点悲哀,但是总归是这样了。其实她的生命里原本就应该这样,嫁给夏桐,不管承瑾来不来,她和他根本不可能,她只能嫁给夏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其实夏桐也没有离开太久,他只是恰好去了德国,然后承瑾就来了,其实现在看着面前夏桐的笑容,她仿佛觉得这中间的那段日子都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她根本就没有和承瑾重逢,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顺其自然的夏桐。 承瑾,像是一场梦一样,静云说这样也好,让你死了这条心。 其实想一想,和夏桐在一起,每天也是很开心的,自己能够和他相处这么多年,以后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他对她那样好,事事以她为重,她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也许对她来说,下半辈子嫁给夏桐是最好的归宿,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这都是最好的,隐约想来这样过一辈子也可以,但是再想一想,才有一种淡淡的悲凉怅然,难道这一辈子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她枕着菊花做的枕头,可是她却怎么也清静不下来,半夜的时候她说一句:“静云,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回答的是静云平缓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天的时候舒宜的头会痛,那个地方好像有个钻子在钻,一下一下。 还有一件事,这样的阴雨天夏桐的腿也会痛。 然而舒宜看一眼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夏桐,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舒宜知道他肯定痛的。他的那条腿,每到这样的阴雨天就痛得不得了,可他从来不会告诉别人,只有一次,还是舒宜偷听到夏桐跟陆镇的谈话。 陆镇说:“你怎么痛成这样刚还能在外面跳得那么起劲,我还当你不痛呢?” “废话,怎么会不痛,每到下雨都好像有数不清的银针在使劲往里扎似的,不过刚才那外面不是人多嘛,我不想让她知道,不然她又该难受了。 至今舒宜还记得当时她在外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潮起伏的感觉。 她摸摸额头,走到夏桐身边,夏桐看着她神色变幻正要问她是不是头又痛了,舒宜却抢先说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夏桐,你的腿痛不痛?” “厄?”夏桐没反应过来。 没想到舒宜的下一句就是:“夏桐,我们一起回去吧。”回北京或者回N市都行,她在 “啊?”夏桐更诧异了。 他们是这个下午开始坐车离开这个渔村的,不知道为什么夏桐来了渔村之后一直下雨,他腿又不好,舒宜这才急着带他走。夏桐心不甘情不愿的说:“这么漂亮的地方,我都还没玩呢,就急着把我赶走啊!” 静云在一边使劲的锤他:“你就知足吧,舒宜是心疼你的腿。” 夏桐偷偷瞧了一眼舒宜,心里自是乐开了花,咧开嘴朝静云笑,忽然来了一句:“静云,说真的,陆镇……” 刚提到这个名字,静云脸色就变了,夏桐也讷讷的不继续说下去。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宜和夏桐首先回的却不是N市,是北京,她对夏桐说:了这么久,我也该来看看,先回北京吧,反正我公司里的假也还没消。” 算起来舒宜请了半个月的假,是还有几天的空闲,夏桐当然更加乐意。 到了北京是夏家老司机来接,老李见到夏桐终于放下了心,原来殷奶奶从德国回来身体并没有好转多少,又转回了国内的医院,只是夏桐担心舒宜,听了静云的话,他一回北京直接就去了渔村找她。 上了老李的车舒宜问了一些夏奶奶的病情和身体状况,夏桐奶奶当年是和他爷爷一起上战场参加过抗美援朝的,都是老将军的人物了,自从夏桐爷爷去世后他奶奶也退了下来,可这人一老身子骨就不行了,更何况当年在战场上奶奶就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伤,现在恐怕也是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奶奶姓殷,得的是肝癌。 舒宜想到这个肝癌心里就一沉。 下了车,老李引着他们一路往里面走说:“舒小姐,请跟我来吧。” 殷奶奶的病房在四楼,舒宜走进去只见走廊里一些护士轻声细语的来来往往,老李带着她直往走廊尽头处那间摆满了花篮的病房引。 其实舒宜是认识这个夏奶奶的,从前夏桐死皮赖脸的追着舒宜在她楼下跪了一夜,后来落下了那个风湿的病根,夏桐的父母对舒宜都没什么好脸色,反倒是这位老奶奶从此对舒宜有了印象,她第一次见都爱舒宜就喜欢她。有时候夏桐父母出访了。她一个人住在家里还常打电话让夏桐带舒宜回家。舒宜有时候去,去过一次两次吧,本来舒宜对陌生人都有一种戒备和警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殷奶奶却甚是投缘,殷奶奶还曾对舒宜说过:“舒宜啊,你放心,就算你和夏桐不能成,你也永远是奶奶的好孩子!” 想到这里,舒宜不禁加快了脚步,推开门来。病房里也摆了不少水果和鲜花,但是却只有殷奶奶一个人躺在里面,舒宜看着她那斑白地头发,不禁觉得十分难过,这些年来她在N市就一直没有回来看过这位奶奶,没想到这次来看她。她已经是这样了。她刚要走过去,殷奶奶已经回过头来惊喜地叫道:“小宜。你来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说,“小宜,快过来让奶奶好还看看。” 殷奶奶是惊喜的,虽然夏桐来之前曾给她打过电话,可是这份惊喜还是让舒宜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她走上前去把手放进殷奶奶伸出来的手里说:“殷奶奶。你还好吗?”此时,声音已哽咽。 殷奶奶慈祥的笑:“好孩子,哭什么呀。来了就好,奶奶没事。” 舒宜看着殷奶奶那焦黄的脸,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说:“奶奶,小宜不懂事现在才来看你。” 殷奶奶略带粗糙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这几年啊,总想着你在N市过得好不好,夏桐有没有欺负你给你气受,你这孩子就是太乖巧了,又不爱说话,你看你脸色还是这么差,这么瘦。” 听着这几句,舒宜心里更加难受了。 坐在那里说了一会子话,殷奶奶问了一下舒宜在N市的工作顺利不顺利,工作辛苦不辛苦,身体好不好,基本上都是围着舒宜说,再说了一会就有护士来提醒,病人现在需要休息。 殷奶奶说:“我今天高兴,平时每天一个人呆着闷得慌,你让我跟小宜说几句我这病比吃什么都强!” 护士不好顶,讪讪地退出去了。 殷奶奶其实也是怕那护士的,等护士一走,她悄悄的在舒宜耳边说:“她们就是要我休息,休息,整天躺在床上睡,我没病都给睡出病来了。” 舒宜偷偷的笑。 但舒宜听了护士的话,到底留了个心,这殷奶奶原本身体不好,嗜睡,没说多长话就睡过去了。 舒宜到走廊里转了一圈,看见有些花篮上写着某某部长,舒宜就觉得难受,她悄悄扯扯夏桐的袖子问:“夏桐,你爸妈呢?” “正出访西班牙呢,还没回来。”夏桐早习惯了父母整天忙来忙去,飞来飞去。 舒宜不予置评。 很奇怪地,从小舒宜就能忍受别人对她的轻视,但是她就是见不得别人被轻视,被忽略,想到这么大年纪地老人家,生个这么大病,若不是夏桐身边 连个亲人都没有了。她来之前听老李说的那个样子,竟是很严重了。 回到夏桐家里,舒宜给殷奶奶煲了一个汤,坐了几样精致的家常小菜带过去医院。 夏桐见了说:“舒宜,你忙活这些干什么啊,那医院都有供应的,奶奶想吃什么都有。” 倒不是夏桐没良心,他早就习惯了这样地生活方式。 舒宜白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去厨房忙碌,夏桐倒歪着嘴笑了,他原本在客厅看电视地,这下连电视也不看了,傻傻的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舒宜在里面忙活。 舒宜是偶一个回头注意到夏桐一脸地傻笑,她没好气的问:“你笑什么,走,走走,赶紧去看电视去。”虽然是这样说着,可是脸却悄悄的红了,夏桐不说话,低着头笑了一下,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舒宜红着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当然舒宜的脸也更红了,她佯装恼怒的把他给推了出去,夏桐也不跟她较真,顺着她的力道往客厅走。 回到电视机前心思却全不在电视屏幕上了,虽然电视上播放着他最爱的足球节目,他看一会电视又转过去看一下厨房,偶尔傻笑两声。 其实舒宜也不大会做菜,这几个菜还是凭着在静云家的记忆做出来的,端出来的时候夏桐大声叫着:“好香,好香!”说着就要去动五爪金龙。 舒宜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说:“去洗手!” 他们是在夏桐家里简单的吃了饭又来医院,夏桐自己开的车,舒宜坐在副驾驶上抱着一个保温瓶叹着说:“唉,要是有静云家里那种野生菌就好了,煲出来的汤肯定新鲜,你奶奶应该会喜欢喝的!” 夏桐看她那个样子,他“嘿”了一声:“你可别小瞧我奶奶,她可是很风光的老红军,什么没吃过,不过这应该有好些年没吃了吧!”说着连自己也感叹起来,可是偷眼一瞧舒宜的脸色,他又高涨起情绪来:“你就别瞎操心了,说不定你给她炖的什么野生菌的汤医生不让喝呢,这儿的医生最讨厌,这不能吃那不能去的。”说起这个医院夏桐可是心有戚戚焉,他的腿被这里的医生唠叨过不知道多少次,想起来都觉得啰嗦。 舒宜到医院的时候殷奶奶已经醒来了,看起来精神不错。 舒宜把汤放到柜子上对殷奶奶笑,值得一提的是,舒宜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好看的,弯弯的眼睛,雪白整齐的贝齿,真真的明眸皓齿,赏心悦目。果然殷奶奶看着她这样的笑容,心情也好起来,她说:“你们两个都去干什么了?” 舒宜甜甜的说:“奶奶,我们刚在家给你煲了汤,还做了点小菜过来,您起来尝尝看。” 殷奶奶果然更加高兴了,她马上要坐起来,一旁的夏桐赶忙去办奶奶垫枕头。 舒宜做的都是几样精致的南方家常小菜,不知道是因为舒宜做的,还是殷奶奶今天特别高兴,连吃了一碗多饭,护士过来送饭的时候看见殷奶奶在吃,也高兴的退了回去,要知道殷奶奶现在的病情,平时经常性是一点都不吃,食量下降得厉害。夏桐也很开心,在殷奶奶看不到的时候,他偷偷的朝舒宜比了比一个“V”字的手势,舒宜微微一笑。 吃过饭舒宜把碗筷什么的收拾起来,到卫生间去洗手的时候,她隐约听见病房里有人的声音,她把水放小了,听见夏桐不悦的训斥声:“奶奶,你别动不动就死啊死啊的,多难听!” “夏桐,奶奶自个身子自个心里有数,其实奶奶比你更希望小宜嫁给你,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个娇生惯养的性子,怕你将来亏待了她,你有父母给你安排,但小宜那孩子从小就吃了那么多苦,无依无靠的,我只跟你强调一点,不管她以后愿不愿意跟你,你都不许强迫她……”殷奶奶是上面退下来的人,说话难免有几分固定模式的味道,她说了这几句,病房里安静了一下,大概是夏桐也不好说什么,舒宜怕老人家发现了什么,忙又把水开大,模模糊糊病房里又响起了声音。 舒宜凝神细听:“……夏桐,其实奶奶,奶奶做梦都想看见你成家,舒宜这孩子我也是心疼到骨子里去的……咳咳……咳……”随后响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接着又是夏桐不悦的声音:“奶奶,我知道,我听见了都听见了,您急什么呀,这事又不是我能急来的!”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宜故意在洗手间放出隆隆的水声,不一会才走出来,常。 她到桌上拿了个橙子说:“殷奶奶,我帮你剥个橙子,我们说说话。” 殷奶奶打起精神说:“好啊,我们说什么呢?” 舒宜故作娇嗔的看了一眼夏桐说:“殷奶奶,我们说话不让外人听,夏桐你出去。” 夏桐看着舒宜那个忸怩的样子,好笑,嗤之以鼻:“不听就不听,你当我爱听,正好我出去抽支烟。” 直到夏桐真的退出去,舒宜才专心的给殷奶奶剥橙子,却又不说话了,殷奶奶看着她那红红的脸觉得蹊跷,她问:“小宜你有什么话就跟殷奶奶直说。”她甚至疑心刚才她和夏桐说的那些事是不是让舒宜听了去。 没料到舒宜红着脸,低着头,半晌才说:“殷奶奶,我有件事儿要跟您说,我和夏桐……我们的事,您能帮我跟阿姨叔叔说一下吗,我怕让夏桐去又挨骂!” 殷奶奶没搞明白,愣了一下才清楚过来,恍然大悟,她笑颜逐开,说:“啊?哦,这是好事啊,包在殷奶奶身上了,你就放心吧。”她看见舒宜的脸更红了。 殷奶奶也高兴,她当下从手上掳下一只翠玉镯子给舒宜戴上说:“小宜啊,这就当是殷奶奶给你的礼物,当年夏桐的妈妈我都没给呢,你收好。” 那镯子通体碧绿,舒宜一看就猜到价值不菲,她手足无措,想不到接下来是要应付这样的事。她手忙脚乱的推辞说:“不。不,不,殷奶奶这个我不能收。” “有什么不好收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就是你奶奶,还跟我推辞什么,奶奶也没什么能留给你地……”说着,老人不禁动起情来,眼眶都红了,舒宜这才忐忑不安地戴上了那只镯子。 老人家当下高兴起来。她一直安慰着舒宜说,夏桐父母那儿交给她来办,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其实老人家虽然对舒宜的身世略有耳闻,但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中间还有一个赵承瑾呢,这些年来一直以为舒宜是因为夏桐的父母才没和夏桐走到一起。殷奶奶是革命老将军了,她就讨厌夏桐她妈那套门当户对的思想。她觉得舒宜就挺好,能吃苦。舒宜身世凄凉又让她平添了几分怜惜,可夏桐父母一直对舒宜不大好。也是夏桐从小没人管,到大了来夏桐父母管不住,这才任着他跟舒宜去了N市,在老人看来夏桐也不错。虽然娇惯了一点。可对舒宜这孩子心是真诚,舒宜身边这些年也没和别的男人走得近,可为什么不和夏桐在一起呢。在她老人家看来,夏桐父母绝对是最大的阻碍,她从前是没管,其实现在也不见得管不了夏桐他老爸。她拉着舒宜的手一个劲的打包票说一定没问题。 夏桐回来的时候,殷奶奶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舒宜的脸就红了。 夏桐莫名其妙,不过也坐下了,倒是殷奶奶有心,她推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了让两人快走。 夏桐这又被奶奶给赶了出来,他一脸的不满和疑惑,走出来老远却一直没见舒宜吭声,他狐疑的碰了碰她的肩膀说:“我奶奶今天怎么了,你跟她说什么了,怎么那么高兴?” 舒宜抬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这下可把夏桐急坏了,他是个急性子,拉着她的手就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舒宜把手往他面前一伸,腕上吊着地正是殷奶奶送的那只碧绿地翡翠镯子,她说:“你奶奶给了我这个镯子。” 夏桐皱起眉来:“奶奶把这镯子送你拉?我记得这是爷爷当年送给她的,其实也不值几个钱,偏她爱得如珠如宝,不过她怎么会舍得把这个镯子送给你?” 舒宜头低得更下了,想了想,却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夏桐,那双眼睛里亮着光,夏桐仿佛能感觉到她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舒宜迎着他的目光,勇敢的说:“夏 想现在奶奶身体不好,我们也不小了,我跟她说……说……”舒宜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然而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之后,仿佛有一种感觉,仿佛是一种轻松,又仿佛生命里一些东西随风而逝了,再也回不来了。想一想,觉得有点凄凉,但是再想一想,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生中她原本就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做,那就结婚吧。 也许夏桐做梦都想不到,他梦寐以求的事居然有一天会是舒宜主动对他开口,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马上抱起身边地舒宜转了个圈说:“舒宜,这是真的吗,我没听错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比现在对你还要好一百倍,不,好一千倍,不,只有更好没有最好。” 经过这么多年,夏桐仿佛永远是一个孩子一样,任性的,当年任性的害她,后来又任性的对她好,但是总算他最后的任性是对她好,而且他一旦任性起来,谁都拦不住。 舒宜看着夏桐乐颠颠的样子,却忽然想起来赵承瑾来,这一刻如果是承瑾呢,他会怎么样?但是赵承瑾和那个女孩子,和那个长得跟她那么像的女孩子…… 添了一层凄凉。 夏桐行动派作风惯了,他把舒宜抱得转了好几个圈,放下来的时候开始想一些事,可是在家里转了好几圈他仿佛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忽然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嗤”的拉下易拉罐的拉环,走到舒宜面前递给她说:“现在没有时间去买戒指,你先戴这个好不好?” 舒宜愣愣的看着他。 夏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仿佛他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动是多么的幼稚,他难得的脸红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低着头赧然的说:“其实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天,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答应嫁给我,所以我以前经过商场珠宝专柜的时候从来不敢逗留,真的,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和我在一起,我……我……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不是梦吧,舒宜,你掐我一把……” 他夏桐何曾在一个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过,而且还是一个女人,舒宜抿了抿唇,无声的吞下去一口口水,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他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他明知道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但他却一直傻傻的坚持着,他连戒指的专柜都不敢看,大概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他从未想过和她有结果却一直坚持了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任性,当年为了她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晚上,把自己的腿弄得风湿,可是害怕她会有负担一直都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可却从来不敢强迫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舒宜感动得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把眼眶里的泪水翻回去,她伸手去拿夏桐手里的拉环,没想到她手一碰倒他,他马上缩回去了,他不敢说话,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她,直看得舒宜柔肠百结。她还是坚定的把手伸到夏桐面前说:“给我戴上。” 夏桐看了下她的眼睛,她眼睛里闪动着温和幽黑的光芒,丝丝缕偻,密密匝匝,每一丝每一缕都缠到夏桐的心上,他拉过面前那只瘦弱的胳膊把她往怀里带。舒宜顺着力道扑进他的怀里,夏桐紧紧的拥住她的腰,舒宜把脸贴在他的胸膛紧紧的闭着眼。她一个人已经站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快没有力气再一个人站起来,她忽然感动起来,因为这一个怀抱的温暖,因为这一个怀抱的包容,因为这一双有力的臂膀。她静静的呆在夏桐的怀里,一刹那什么都不愿意去想,那就这样吧。 舒宜以前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得到幸福,有人说小时候心理有阴影的人多半长大了结婚了也不能幸福,这仿佛是一句魔咒让她一直害怕,可没想到承瑾走了,她反而愿意结婚,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期还没有确定,但是夏桐已经兴奋的每天研究日期,他父母见面,戒指要定什么款式,还有房子,车子……舒宜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致,只是每次看见夏桐一脸的高兴,她就觉得内心有愧,所以越发的细心照料夏桐的奶奶。 过了几天她才回的N市,虽然夏桐没有要求她,但是她自己也知道N市的工作肯定是不能继续做下去了,夏桐的奶奶那个身体,还有夏桐父母那一关,她决定辞职。那天夏桐原本要陪她一起回去,可是她却没有答应,机票是第二天早晨八点多的。 回N市的头天晚 . |里翻来覆去的老也睡不着,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她干脆起身到客厅喝水,一推开门,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直瞪瞪的盯着她的房门发呆。舒宜愣了一冷才问:“夏桐,你怎么还不睡?” 他低声说:“我睡不着,你睡吧,不用管我。” 不知道为什么舒宜忽然不敢面对他的目光,她低了头去倒水,喝到一半的时候夏桐叫了她一声:“舒宜。” “怎么了?”舒宜回答到,杯子里还有半杯冷水,握在手心里她只觉得冰人,仿佛那杯水要冰到人心里去。 不料夏桐转而又说:“没什么,你去睡觉吧。” 舒宜端着那杯水,发了一会愣,然后无声的笑笑,进了房间,她刚要关门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夏桐的声音:“舒宜,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答应嫁给我。但是我不想你强迫自己。虽然你答应嫁给我让我觉得非常高兴,可是冷静一下我总是觉得害怕。舒宜,你知道吗,从小我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人违背我的意愿,可是只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妈说我那是一种变态地征服欲在作怪,但是我知道不是地,我看见你的头受伤了我会心疼,比我自己头受伤了还要难过。可是并不是这样的,我看见你总是一个人倔强的面对一切我就会很难受,尤其是每次看见你一脸平静,我就觉得说不出的难受。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把心情写在脸上,谁也不能从你脸上判断出你的喜怒哀乐,但是我却了解。所以每次我看见你的那个样子,我心里就难受。我能做很多事,从小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给你带来幸福和快乐。不过舒宜,你知道吗。有了你。我特别愿意努力,努力给你带来幸福。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的。你相信我。” 舒宜转身,看见夏桐,他坐在沙发中央,水晶灯温暖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一瞬间有那么一点不真实地感觉,他眼睛里闪动着细碎的光芒,说完了那句话还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舒宜的心仿佛被这微笑抚摸了一把,她感动这低沉温柔的声音,要说起来这应该是夏桐说过最温柔的话,还有这样的微笑,于是她也微微一笑安抚他说:“夏桐,我已经答应你了,就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后悔地,你去睡觉吧。” “真的吗?”夏桐追问道。 “真地,我到N市处理完事情马上赶回来和你结婚行吗,你去睡觉吧。” 夏桐专注的看着舒宜的眼睛,仿佛要从她眼睛里得到什么似的,好一会他才笑笑站起来说:“你去睡觉吧,我马上也睡了,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可是舒宜在床上躺了半夜才睡着,窗帘没有拉,北京的天幕上也永远都看不见星星,她忽然变得忧伤起来,若是小王子在地球上再也看不见星星那么他会多么难过,想了一下又觉得不会地,沙漠里没有水气也就没有云,一定能看见星星地,只是他若是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回到自己星球上,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他的玫瑰花,不知道他该哭成什么样子了。她又想起夏桐方才反常的那一幕,可是现在想起来,他也只是出于一种恐惧,他害怕她会一去不复返,他这样地人从来是任性惯了,要风得风,什么时候害怕过。她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来,害怕是一种很贵重的东西,需要很多东西才能让一个人为另外一个人害怕,但其实她一直在让夏桐为她害怕。 只是这个时候她从来不敢让自己想起承瑾,害怕是一种很贵重的东西,需要很多东西才能让一个人为另外一个人害怕,那么她又为什么害怕呢,害怕得不到幸福,所以不愿意见他;害怕他会离开,所以不接受他;害怕他订婚,所以自己听从静云的话先一步嫁给别人,原来,她也一直在害怕,为了承瑾害怕,不过这个时候的舒宜怎么会知道呢。 N市公司的离职 走掉舒宜和静云丁总心里是极不愿意的,现在舒宜走了,他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像舒宜这么能干的人来呢,只是舒宜因为辞职和夏桐结婚,那么这个人他是不得不放的。 她正在收拾,路过她办公室门口的人把头探进来看了看说:“舒宜,终于决定结婚了吧?呵呵,夏公子金石为开啊。” 舒宜抬起头来,发现是李 她也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又把头低了下来。 直到她快把东西收拾好的的时候,才有一个人旋风一般的拐进办公室冲到舒宜的面前,那个人喘着粗气,舒宜忙扶住她说:“小谭,你慢一点呀,出什么事了。” 小谭还是气喘吁吁的说:“舒宜姐……舒宜姐……你你,你到哪里去……去了……” 舒宜忙给小谭拍拍背说:“你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要着急。” 小谭终于明白自己这样是说不清楚事情的,她扶着桌子微微休息了一下,才说:“电梯出故障。我怕你走……走了。我跑上来的。舒宜姐,你这半个月到哪里去了,怎么手机也打不通,人也找不到,一回来就辞职啊?” 舒宜歉疚对着她笑,这几天确实是她不好,因为静云回老家结婚不想让同事们知道,而舒宜也把手机留在了N市,这些人到哪里找得到她,恐怕夏桐那边不是静云放水。夏桐也找不到她。她对小谭这么关心她,她却这样消失掉感到歉意,舒宜最受不了的就是人家对她好,所以她说:“我那时出去旅游了,一个很偏僻地地方,手机也没信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舒宜想了想,挽了挽脸庞地碎发加了一句:“对了。小谭,我要结婚了,和夏桐所以辞职去北京。” 听了最后这句话,小谭的脸色忽然一变,她瞪大眼睛看着舒宜。仿佛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再问了一句:“舒宜姐,你说什么,你……你。你要和夏桐结婚了?” 这回舒宜是略带羞涩和感激的一笑。 这么多年来,身边的同事朋友都对她很关心,因为她总是一个人,起初的那几年看她挣扎打拼过来了,都心里很是佩服她,但是后来大家都知道她身边有夏桐那么一位火山孝子,又看到她对待其他的追求者那些手段,大家就开始疑惑起来。现在的年轻女子恨不得自己能够凭姿色上位,轻松一点,享福一点,谁不想?可是她不同,工作上的事再苦再难她也从不求人,看起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年轻女子,单枪匹马,硬生生给自己杀出来一片天地。 起初地那几年大家看她对待身边的追求者的态度,都觉得她或许是一个高傲的女子,等到过了几年看见夏桐对她的痴心,再看见她身边那些要死要活的追求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忽然心里都为她感叹起来,也心疼起她来。 是什么让一个女孩子这样倔强,这样固执,固执地坚持一个人前行,哪怕明明知道身边有唾手可得的幸福和轻松她也不屑一顾。 小谭还是呆了一呆,然后讷讷地说:“噢,没……没什么事!” 其实舒宜根本没问她有什么事,她却这样说,不过舒宜也没有多少时间为她这样的反常表情好奇,她继续收拾东西,还过两天就要去北京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这个城市,想着这样她不由微微怔忡了一下。 小谭却已经走开去打电话了,舒宜看着她的背影所有所思,她也明显的感到了小谭的不对劲,不过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无声地笑了笑又低下了头去。 等舒宜收拾好走出大门地时候,在阶梯上她被人追上了,是小谭和涛子等一干人,涛子接过舒宜手里的东西,小谭拉着舒宜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请求:“舒宜姐你就这么走了吗,今天晚上大家聚聚吧,你以后到北京去做少奶奶了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我们拉,今天晚上我们去夜未央怎么样?” 舒宜看着小谭地眼睛,仿佛是在考虑什么,涛子接口说:“是呀,舒宜姐,我上次回老接女朋友你帮我谈的合约我还没谢你呢,再说你还没看过我的女朋友吧,我今天晚上带她来也算给你送行,好不好?” 舒宜微微一笑,说:“好啊!” 小谭终于松了一口气。 涛子更是高兴,眼睛里都是笑意盈盈,他说:“舒宜姐,那我现在先开车送你回去吧,你东西这么多。” 舒宜想涛子还要上班,刚想拒绝,涛子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他抢先说了:“舒宜姐,你放心,是丁总批准我来送你的,这几年你为公司可做出了不少贡献,呵呵,今天晚上丁总也说要来为你送行呢。”说着涛子抱着舒宜的东西放进车子里,其实东西也不多,一个盒子而已,他放在了车子的后座。 小谭说:“舒宜姐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通知其他人,呵呵。”小谭一边笑,一边步伐轻盈的跨过几级台阶走到了公司大门口然后回过头来对舒宜说再见。 只剩下舒宜一个人心潮起伏的站在公司门口,也许在公司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要嫁给夏桐,当然也更加想不到自己会有辞职的一天。 涛子送她到家后体贴的帮她把盒子抱上了楼。临走地时候问她:“舒宜姐。等晚上要不要我来接你过去?” 舒宜微笑着说:“不用了,你晚上还得去接女朋友吧,我到时候自己来就行了。” “嗯,好地,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关上门,整个房子里 下舒宜一个人,她还是有点发懵,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桐。她来N市才一天 .: 宜赶快把手上的事情结束,但是舒宜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夏桐对她一直都是这样。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夏桐问了一下这边公司手续的问题,舒宜问了奶奶身体的问题。便挂断了。 舒宜想去把房子收拾一下,可是接完电话后坐在沙发上看着房间里一切的摆设。忽然起不来,那就这么坐着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起来,铃声是小谭以前拿舒宜的手机特别为自己设置的,舒宜接起来。那头传来小谭的声音:“舒宜姐。舒宜姐,你现在准备好了吗,我们在夜未央的紫荆花包厢里。要不要我现在来接你?” 舒宜说:“不用了,我也快好了,马上就来了。” 说着挂掉了电话,她看一下手机上显示地时间,才微微懊恼怎么一个下午竟然就这么坐过去了,居然什么都没做已经是晚上了。她到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也没有化妆就这么到楼下去拦车。 然而她在夜未央的门口还是看见前来迎接她的涛子,舒宜说:“你怎么出来了,我知道包厢号。” 涛子憨厚的笑:“我……那我们先进去吧。” 绕过大厅里,经过长长的过道,进了包厢里。 里面灯光有点暗,舒宜略微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同事,小谭看见她跳过来说:“舒宜姐你终于来了,等你老半天了。” 舒宜笑笑,她转眼一看丁总确实是在场,但是再转眼一看,脸色骤然变了,小谭仿佛早预料到,她低声的在舒宜耳朵边说:“舒宜姐,赵经理是我请来地,事先也没通过你,你……不介意吧。”她离舒宜极近,这话却说得甚为低沉,舒宜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她正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她。 舒宜心中一动,也不去关心小谭为什么请他来,她微笑着说:“不介意。” 小谭得到这一句才把心放下来,她把舒宜拉过去坐在人群中间,人们开始玩闹。 其实舒宜坐得离承瑾很远,这一整个晚上舒宜都被同事包围起来,若不是刻意地接近舒宜根本没有机会和承瑾说上话,而且承瑾这一个晚上一点都没有刻意要接近她的意思,这样两个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同事们还是很HIGH,舒宜向来不大愿意和同事过分亲近,但是这一个晚上她却出乎意料的配合大家,这样大家的情绪就更加高涨起来。舒宜被灌了不少的酒,当然她也是出乎意料地来者不拒,丁总可能是想舒宜就要离开了也没多家约束,更何况他还惦记着陪赵承瑾。赵承瑾今天晚上明显地也不在状态,虽然没多少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但是他自己就喝了不少的酒,一杯一杯地,看起来倒有点酗酒的嫌疑。丁总不知道这个赵承瑾到底有什么心事,不敢去问也不敢怠慢,只好小心的陪着一旁。 同事们也许真是HIGH过头了,开始有人不停的问舒宜问题,有些人说:“舒宜姐,我佩服你,我跟你说我还从来没有佩服过一个女人,可我就是佩服你,来,我敬你一杯。”这是在工作上和舒宜打过很多交道的人。 有些人说:“舒宜,这么多年来,我今天也有话要告诉你,其实我他妈的真的喜欢你,不过现在你既然是要嫁给夏公子,我他妈的心服口服,只是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完,我……我……我……我从前一直不敢告诉你,但……但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他妈的也喜欢你,也想照顾你,让你以后都不用那么辛苦,不用那么独立,好好的爱你。”这个人明显已经喝多了,其实从前很多追舒宜的人,但是同事们从来不知道这个人居然也暗恋舒宜,到底也是喝醉了,现在才敢说出来,不过大家也不以为初,反而为他叫好说:“好样的,这话你丫早该跟舒宜姐说了。” 那个人还是卷着舌头不清不楚的说:“我……我以前,以前一直不敢说,但我今天终于说出来了,舒宜这杯酒就算我敬你的,你以后一定要和夏桐好好的在一起,要是他敢欺负你,他敢欺负你,管他什么公子我都饶不了他。” 听了这些话,舒宜心里是真的感动,她接过那人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其实她今天真的喝了很多酒,小谭坐在角落里窥视着这一幕。其实小谭向来是这样场合里最活跃的分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默默的坐在一旁什么也不说,一边看舒宜,一边看赵承瑾,她想,其实今天晚上这两个人都喝了很多。不过他们两个人其实一句话也没说,小谭想着想着拿着手里的色子把玩起来。 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审问起舒宜和夏桐的情史来:“舒宜姐,这么些年下来,我看你身边的男人走马灯一样,可你总不动心,我们私下里甚至猜测你是不是les,没想到居然让这个夏桐修成正果了,来,舒宜姐先别喝酒,跟我们说说你和夏桐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把他拿下的?”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一个同事接话说:“那还用说,就冲夏桐那个火山孝的精神,舒宜姐能不被他拿下么?” 同事们早就好奇舒宜和夏桐的故事,但碍于舒宜从前不喜欢人家过多的打探她的事,所以很多人也一直不知道,现在难得舒宜这么好亲近,大家又喝了酒,借着那份酒意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起劲问起来。说了好多夏桐的事,舒宜也是难得的合作,又或者是喝醉了,人家问她什么就答什么。 从最初的耳光到夏桐的陷害再到夏桐的雪中下跪,听得诸位同事一愣一愣的,谁都想不到舒宜居然是夏桐这么死磕下来的,当然惊叹之余不禁又感叹起来,原来舒宜一直是一个这样的女子,一路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但仍旧倔强坚强,倔强到令人心疼。、 有同事问:“舒宜,那你爱他吗?” 舒宜毫不理会这些看官们的表现,她说完狠狠的端起桌上的酒喝下去,那酒是没有兑果汁的,辣得呛人,她呛得眼泪都要上来了,然后咬着牙说:“爱,我怎么会不爱他,我都要跟他结婚了,要是一个你完全不爱的人你会跟他结婚吗?”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对大家摆摆手说:“我先上个洗手间。” 她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扶着墙走到洗手间把门“砰”的关上,然后在里面吐得昏天黑地。 只有小谭跟上来了,她对着舒宜关上的那扇门呆愣了几秒钟,然后便听见里面传来舒宜掏心掏肺的呕吐声。舒宜姐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心里有多少地艰难。不管她多么伤心,她从来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就像现在一个人关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黑地都没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看见。 很多年后,小谭再回想起这一幕,心里泛酸,她想这个时候应该是舒宜姐最伤心地时候了吧,可是她仍旧选择一个人在厕所里吐。其实谁会喜欢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撑着,都自己承担,在最伤心的时候也只能一个人在厕所里哭呢。她想舒宜姐原来那个时候心里承受了那么多,自己最爱的人订婚了,然后她还要当着那个人的面说给他听,她也要结婚了,说给他听,她爱另外一个男人。 小谭在外面等了一会。洗手间里响起了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再过了一会。忽然隐约听见里面有哽咽抽泣的声音。 小谭大惊,舒宜竟然在里面哭。 其实承瑾是她请回来的,赵承瑾早就找过她,半个月之前她刚从北京回N市赵承瑾就找 ] : . ; 自己和夏桐订婚的消息。那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想起刚才在包厢里那一幕。她记得清清楚楚,舒宜说:“爱,我怎么会不爱他。我都要跟他结婚了,要是一个你完全不爱的人你会跟他结婚吗?”舒宜是怎么咬牙切齿地,当然她也没漏看,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喝闷酒的人脸色突然听见这句话变白了。小谭只觉得自己是混在一潭泥水里,什么都搞不清楚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小谭却没有机会再来细想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门便开了,舒宜看她站在门口惊讶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小谭,你怎么在这里?” 小谭看着舒宜,讷讷了两句,然后说:“我……我我也来上洗手间。” 舒宜说好,那你先进去吧。 小谭闪身便进了厕所,她也招架不了舒宜这个样子,舒宜从不想让人家看见她脆弱的样子,可是她知不知道她方才勉强装做笑容的样子和小谭说话时,她地声音里都带着一种伤风的感觉,她大概不知道那黏黏地声音和微红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 小谭把赵承瑾请来,可是赵承瑾和舒宜居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到最后居然是小谭把喝得烂醉的承瑾送回家。 小谭不得不承认承瑾酒品很好,喝了那么多,喝得那么醉,也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不会胡言乱语,更加不会发酒风,小谭听从丁总的指挥和司机合力把承瑾送回宾馆。 把赵承瑾送到了宾馆原本小谭是马上就可以走了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躺在床上地赵承瑾她犹豫了一下跟司机说让他先下去,她在这里守一下,免得有什么问题,喝了那么多酒呢。毕竟太晚了,司机师傅答应着马上下去了。 司机走后小谭到浴室去弄了一盆热水帮赵承瑾擦了擦额头,他满身都是酒气,希望这样能够让他好过一点。毕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赵承瑾喝醉了的样子,平时那么矜贵的一个男人,现在喝醉了,伤心了,躺在这里像个受了伤地孩子。小谭心里一软,不由细细的给他擦着,好不容易弄完了,小谭把毛巾放进盆里搓了几下刚要转身,她的衣袖子让人给拽住了。 “舒宜,你不要走。”顿了顿在 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承瑾已经坐起来拉过小谭看睛,低声说:“能不能别走,舒宜,留在我身边,就一小会。”他已经醉了,这个样子看着小谭,黑如葡萄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小谭的脸,那里涌动着水一样漆黑温柔,丝丝缕缕的缠绕过来,这样深情的眼神小谭哪里招架得住,她心突的一跳,猛地低下了头,只觉得双颊发烫,头脑昏沉,仿佛她也醉了。 过了好一会小谭才反应过来,她想抽出承瑾握着她的手,想要站直,忽然承瑾双手抱过来,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眼睛不敢看她,声音却是异常的沙哑低沉透露着一股痛楚,他在说:“不要走。” 小谭甚至要被这种痛苦的声音给蛊惑了,她呆呆的一动不敢动。 承瑾把她抱得更紧,但仍旧不看她:“舒宜,我不会让你走。我不要你嫁给别人。”说着仿佛要印证自己的话。他地手猛地使力,小谭被他勒得生疼,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跟他解释说:“赵经理是我,我不是舒宜啊。” 小谭显然有点手忙脚乱。 承瑾只是固执地抱紧她,仿佛生怕她像一只鸟,松开一点点就会飞走,他固执的说:“你又叫我赵经理,你又不肯承认你是舒宜,为什么?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我。我为你做的一切你从来不理会,为什么要嫁给那个人,为什么你不爱我?” 小谭拼命的想要拉开他的手,一边拼命解释:“赵经理,你喝醉了,你喝醉了。你知不知道?” 承瑾终于放开她来,但显然还是没有认出来面前的人。他的眼睛里冒着火,狠狠的瞪着小谭,冷笑着说:“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从来不肯等我,你从来不给我机会。只要我稍微有一点不对劲你马上就会把自己躲得远远的。从小你就是这个样子,我为你做地一切你都看不到吗?你离家出走十六年,你为了我一句话离开了我十六年。好不容易让我找到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嫁给别人,我为你做的一切你都看不见,或许你看见了也当作没有看见?你是不是没有心,你的心呢,还是你根本根本就不爱我?”承瑾很激动,一激动手上就用了力,小谭的手被他抓得生疼生疼,可就是没有办法挣脱,小谭看着眼前这个像狮子一样的男人哪里还能联想起他白天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样子。 她急得大叫:“赵经理,我真地不是舒宜,我真的不是舒宜,我是小谭啊,赵经理,我是小谭……”她不断地重复着,焦急着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喝醉的男人解释清楚她的身份。 这么一来,承瑾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小谭,过了好久仿佛看明白了,他放开她,挫败的坐在床上,低声而寥落的说:“你不是她,我早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她要嫁给别人了,她说她很爱那个男人。” 这天晚上小谭守了承瑾一夜,当然也一夜没睡着,她在思考承瑾说地那些话,然后想起舒宜来。 其实她不知道舒宜到底是个什么样地人,丁总都说这些年接触下来还从没这么佩服过一个女人,明明是个柔弱纤细的女子,可是柔弱的外表下面竟然是谁都预料不到地倔强坚持,一个人再苦再难从未见她低过头,身边的男人走马观花她亦从来不屑一顾。经过这天晚上她醉言中透露出和夏桐的事,小谭对她更加了解几分了,但是这位赵经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看得出这两个人关系极不正常,可是要她说哪里不正常的话小谭又说不上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小谭就起来走了,她不想让赵承瑾知道她在这里呆了一夜。 舒宜要回北京的那天,承瑾打了个电话给她。 很奇怪的,原本两个人的关系从剑拔弩张到舒宜醉酒再到前两天的酒吧,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怪怪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承瑾打电话给舒宜,舒宜反而能够平淡冷静的接下来。 承瑾约了她在咖啡厅见面。 舒宜早到了,点了一支摩尔,她已经很久不抽烟了,现在也没有以前烟瘾大只抽摩尔。 承瑾过来的时候很自然的把她手里的烟拿下来放在烟灰缸里摁灭了,舒宜呆愣了一下,仿佛也想不到承瑾会这样做,不过一个月前若是承瑾这样做只怕舒宜又要跳起来,可是现在她看着那被摁灭的烟蒂,无声的笑了笑对承瑾说:“你来了?” 也许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这个时候反而能这么自然的相处。 承瑾点了点头,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 起初是坐着,说了一点公司里的事,也许是那天晚上舒宜说起和夏桐有那么一段过往让承瑾忽然想起来,他问了一点舒宜当年在学校的事。舒宜也说得简单,她说:“还好,当时忙着赚钱交学费,发过传单,做过助理,后来也做过服务员和清洁工。”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那为什么后来不拍广告了呢?”承瑾问道。 “嗯,没拍了,后来。”舒宜的眼睛低下去。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很多,那年她离开后投奔了静云,然后在北京上大学,后来出来工作。重逢这么久,这居然是他们头一次这么和谐的谈起那些往事来,一边谈舒宜一边笑,时不时还看一眼承瑾。居然能这么闲适的说起那些往事,仿佛承瑾已经忘记了眼前是即将要和另外一个人结婚的舒宜。 重新听到夏桐雪中下跪的那一幕,承瑾忽然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舒宜,到最后他才幽幽的说:“夏桐对你真是好。”这样他也放心了。 舒宜低着头没说话,她低着头的时候头发掉下去,遮住了脸,但是脖子却露了出来。已经是接近五月的天气,舒宜穿了一件V字领的衣服,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的脖子,那样低下头去,细细的脖子上隐约能够看见几根淡蓝色的血管,不知道为什么承瑾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酸楚,他清清嗓子搅着面前的咖啡打破沉默说:“他的腿现在真的没办法治了么?” 舒宜重新抬起头来面对承瑾,笑了一下,看得出笑得十分勉强,她低声回答:“也不是不能治,只是他那个脾气不肯听医生的话,医生不让他干什么他偏干什么,所以医生也拿他没有办法,反正身体是他自己的。他说宁愿痛也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承瑾听见这句话,怔忡了一下,方才讷讷的说:“喔,那很好。他跟我不一样。” “是吗?”舒宜接了一句。但是却不知所云,这一句后忽然两个人就冷了场,各自默默的坐着喝咖啡。 再坐了一会,舒宜抬起手看看那只表,然后说:“我下午地飞机,时间要到了,我得先走了。” 承瑾这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然后站起来,仿佛有点局促:“啊,是这样啊。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好地。”舒宜说着也站起来。 在去机场的路上也没说多少话,她没有过问他订婚的事,他也没有提起她喝醉酒的晚上说过的话,两个人静静的,直到遇上一个红灯,承瑾把车子停下来。 他说:“你还记不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看星星。你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去看星星,有时候是躲在礁洞里。有时候是坐在露台上。” 舒宜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嗯,我还记得。” “那时候你总是一个人坐在礁石上,有时候藏在礁洞里吹叶子连晚饭都不回来吃,有时候半夜才回来,我有时候看见你一个人坐在那么高的地方我甚至害怕你会掉下去。呵呵。不过还好你没掉下去。”承瑾的声音里有故作轻松地味道,可是听起来却总让人感觉一点点凄凉,甚至他嘴角的笑容都觉得有淡淡的苦涩。 “那一次把你推下去。对不起!”舒宜终于道歉,她想说这句话很久了,以前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终于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其实那一次我妈妈都不相信是我自己摔下去的,因为我有恐水症,一般也只是在浅滩上游玩,所以那次我从礁石上摔下去她怎么也不相信,不过还是被我骗过去了,呵呵,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对我妈撒谎。” 既然你有恐水症那为什么还每天都到海边来呢,而且伤好之后还一次又一次的来?可这一句话舒宜终究是没问出口。 承瑾反身从车厢后座拿出一个盒子来,取出一本书说:“你以前还很喜欢看《小王子》的,这本书你以前忘记拿了。” 舒宜接过那本书翻了翻,这本书她怎么会忘记,扉页上那个签名曾清清楚楚写着送给舒宜,她笑了笑又把书递给承瑾说:“这书原本就是你地,我有一本,夏桐从法国给我带回来的,这本你还是自己留着,或者送给别人也行。” “喔。”承瑾接过去,然后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一辆车地的尾灯不停的闪烁,一会儿才有他低低的声音响起来,像是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可惜这本书是再也不能送给别人了。” 舒宜低着头没有接话。 承瑾看着舒宜垂下来的脸庞,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我到海边找你,就快要下大雨了,我叫你回家然后你不理我,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那一次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或许早就回去了?”他心里想着,猛地就问了出来,脱口而出地问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还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可是承瑾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想要问,问了之后又觉得一阵茫然。 舒宜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句,然后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很讨厌你,我总是想你对碧岚好,又来对我好,让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你是假 “所以你就一直不肯走?” “嗯。我想要如果你是假的地话要是下起大雨来了,你肯定就会走了,所以我要等你走了之后才走,谁知道你也不肯走,结果两个人都淋了雨。” “喔,原来是这样。”承瑾握着方向盘默默的念到,原来是这样,那许多年前的往事到现在说起来原来真的是这么风轻云淡,再怅然也只能轻轻的说一句“原来是这样”但是说过了又能怎么办呢?现在想想,也许很多时候她都是这样,害怕他是假的对她好,所以一直赖在那里不理他,一心一意等他离开,尽管等到最后自己或许会被雨淋透;那以前的以前呢,他送她书的那一次,他等她一起上学的那一次,还有现在,她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要把自己嫁出去,夏桐追她这么多年她从来不动心,为什么忽然就答应嫁给了他,这一次是不是也是害怕,因为他事先和悠然有婚约,所以她害怕他到最后还是会扔下她,她就先和别人结婚,是不是这样的?他这样酸楚的想着,却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没敢问出来,干脆就放弃了。 到了机场,送舒宜进安检的时候,他跟她说:“保重!” 她也回一句:“保重!”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嗨,赵经理舒小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舒宜回头一看,原来是顾经理,她笑说:“顾经理你好,你也是去北京的吗?” 顾经理跟赵承瑾握了手然后说:“是呀,只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对了,舒小姐我听说你和夏公子要结婚了,这次去北京后估计再也不会回N市了吧?” 舒宜讷讷的说:“嗯。”然后头偏过去了,再也不敢看承瑾,其实这个下午他们都知道,舒宜这次回北京是和夏桐结婚,他们心里都知道,可是居然聊了一个下午谁都没有谈到这件事情上来。忽然顾经理这样说出来,他们都震了一下,心里仿佛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仿佛是惆怅,又仿佛是凄凉。舒宜在这个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低下目光机械的回答着顾经理热情的疑问,显然顾经理光顾着舒宜和夏桐的婚事上,忽略了前面一个问题,他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既然不关心,那么就不要回答他,为什么她和赵经理会在这里。她知道承瑾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她把目光一直定格在机场的地板上,可等到那双目光渐渐移开去,舒宜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承瑾,他正抬起头看别的地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顾经理寒暄了一会就有电话打进来,他总是这么忙,接起电话晃了晃手机对他们说再见,舒宜也说再见,再回头去看承瑾的时候,他的目光刚好射过来。 承瑾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低着头,目光里涌动着水光,却是异样的温柔。一刹那仿佛时光倒流,舒宜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初次见面,她在趴在板凳上被韩肃明打得皮开肉绽,可是眼睛却盯着他瞧。承瑾的眼眶很深,眼珠乌黑,离得这样近,舒宜几乎能看清楚他眼睛里每一偻光芒,此时他的眼睛里黑雾更盛,荡漾着一种令人心疼的温柔,粼粼的光芒之间仿佛诉说这一种凄凉哀伤,他在想什么?舒宜的心里忽然狠狠的痛了一下,渐渐的那痛楚传过来,传过来,传到脑袋里,眼睛不由就湿了,她忙低下头去。 承瑾也没有再强迫她什么,只是低了头,说:“你进去吧,飞机要起飞了呢!” 因为这个时候飞机里正提示着,飞往北京的航班就要起飞…… 舒宜也听见这个声音了,这个时候她的心里仿佛又被什么狠狠的捅了一下,但是她就是不走,站在那儿,她知道现在应该要进安检了,广播里那个声音说完中文又说英语,她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了,可是这个时候却仿佛失掉了一种勇气,失掉了一种决绝,她提不起离开的步子,这一刻她忽然不愿意离开,心里的不舍那么多,她忽然希望这一刻无限期的延长。 但是广播里一二再,再二三的催促着,也不知道舒宜到底踌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一分钟,两分钟,或许有五分钟,可是她却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仿佛耗尽一生的时间,在她后来回忆起来,其实也没多长,大概几分钟的样子。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对方,舒宜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很乱,她仿佛能听见承瑾那细密的呼吸声中透露出来的一种不舍,但是她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掉头走了。有时候人生就这样,缺乏一种勇气;有时候人生也是这样,像上了跑步机的人,只要走上去了,每一步就刻不容缓只能跟着它走,舒宜走了很远,忽然停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她又坚定的往安检口走去,这一次再也不回头。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却不知道这短暂的停留让她身后某个人的心猛跳了起后她还是走了。 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明明知道可能要后悔,也知道或许自己想要的并不是那样,但总是缺少那么一点点勇气。在舒宜看来她是缺乏一点点得到的勇气,在承瑾那里,他只是缺乏一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承瑾他可以不顾任何东西,公司,婚约,母亲,甚至他自己,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办法让自己强迫舒宜。舒宜说爱那个男人。 又或许这个时候若是承瑾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挽留一句,多给舒宜一点点信心,她或许会停下来,会马上转身;同时,或许舒宜的背影能够稍微的停顿一下,给承瑾多一点留恋,承瑾也会马上把她拉住,但是很可惜,人们总是在某些时候缺少那么一点点勇气,,缺少那么一点点信心,所以舒宜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单薄的立在他的面前,渐渐走远,过了安检转个弯人就消失不见。 承瑾不是不惆怅的,他刚刚甚至有一种错觉,只要他站在她身后她就会回头,然而她终究没有回头。很多年后承瑾想起这一幕,他才明白,或许这个时候更难受的应该是舒宜,虽然每次都是她选择走,但是义无反顾的背后其实是她泪流满面的脸。其实承瑾明白,她每次选择主动放弃比留下来还难,但是她每次都放弃了,因为这样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眼泪,但她后来说,其实她有时候也希望有人看见的。希望有个人会像记忆中的海边一样。不管她怎么拒绝,不管她这么冷漠,那个人都会静静地守候在那里,然后怜惜地跑过来问一声:疼不疼? 承瑾站在N市的 + 知道舒宜坐的是哪一架飞机,所以只好每一架都看得仔细,唯恐漏掉了一架,其实现在这样做也已经没有用了,他要是有勇气刚才就应该走上前去把她拉住。把她留下来。告诉她,她不能这么轻易的走掉,她不能在他好不容易找回她的时候让他再一次放开他,他又带着一点希翼的想,或许刚才舒宜停下来是想要他去留下她呢,然而再想了想。心中却悲哀起来。怎么可能,她说过。她那个晚上说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跟他结婚,那这么说来舒宜应该是爱那个夏公子了,这样也好。她这一辈子都在别人的强迫中生存,很小很小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跟着母亲漂泊。私生女地身份应该让她遭受了不少鄙视和白眼吧;谁知道被领回亲生父亲家里又跟着受尽了折磨;好不容易离家出走。那么小的年纪却又要为了生存和学费挣扎打拼;她虽然够坚强够独立,但是她应该是不喜欢这种生活的吧,现在她好不容易长大了。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活了,她想嫁给夏桐就嫁给他吧,他不希望她再受到来自任何人的强迫。他唯有祝福她,所以她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以后都不要再受任何人的欺凌,也不能再哭。 他知道,他深深地知道,从他第一眼看见那个叫做夏桐的人他就知道,他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害。舒宜说他是一个“宁愿痛也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那么这么一个男人就一定不会让心爱的女人跟着他吃苦。其实这样很好,他应该要欣慰的,她终于得到了幸福,以后都不会再受人欺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高兴不起来,看着天上一架一架飞过去地飞机,心里到底是添了一点凄凉。 他在想,为什么这个给她幸福地人不能是他呢?其实他也一直在做,很努力的呀,但是为什么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坐在飞机上往另外一个男人身边飞去。 回到北京,舒宜也不知道夏桐到底有没有取得父母地同意,她刚下飞机,夏桐便欢天喜地的操办起来,仿佛舒宜此次从N市辞职到北京来这才真正代表了舒宜答应了他的婚事;又仿佛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感觉到尘埃落定了;其实舒宜觉得,夏桐对她也一直充满了不安。 夏桐的喜悦那么张扬,那么不加掩饰,什么都没开始首先就打电话告诉当年的那帮朋友他要结婚了,是的,他真的要结婚了,夏桐终于要和舒宜结婚了。这仿佛是他的一个梦,小孩子心心念念的玩具终于拿到手了,所以欢天喜地。舒宜也终于圆了夏桐的梦,她终于不用再背负着沉重的歉疚,她应该要轻松下来,但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放心,她其实也不直到自己的心到底在哪里。 第二天舒宜才知道,原来夏桐是根本不管他父母是否同意他们的婚事他就开始拟定起婚礼的名单来,也不肯请婚介公司,现在自己在选酒店,中式的礼服还是西式的礼服,证婚人……总是他忙得不亦乐乎,记得从前夏桐总是对这些繁文缛节嗤之以鼻,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能如此热心。有时候舒宜心里歉然,想要帮他分担一点,可她却总觉得那个人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快乐的源泉,舒宜也只好放开手让他去快乐。 舒宜每天更多的是陪着夏桐的奶奶养病,这几天夏桐奶奶精神状况非常好,能下床走路也能到隔壁病房照顾她的花儿。奶奶病房隔壁有一间房子是专门腾出来给奶奶养花的,慢慢一屋子的兰花,夏桐跟舒宜交过底,每一株兰花的价钱都让舒宜瞠目结舌,夏桐说最贵的还不在这里呢,奶奶怕被我养死送到她朋友家寄养起来了。 这一天奶奶在舒宜的陪同下给花浇了水,擦完了好几株兰花的叶子,一边忙碌一边说起夏桐小时候的事来 :“夏桐这孩子死心眼,又倔又硬。一岁那会刚学会抢东西。有一次瞧见陆镇手里有个什么玩具,拼命的要去抢,拿什么玩具给他换他都不肯,给他买一模一样的也不要,非要陆镇手里地那个,你说这孩子。” 舒宜不知道奶奶到底要讲什么,她接话道:“小孩子可不都那样,你要是在他玩得高兴地时候抢走他的玩具,那兼职跟要他命似的,可实际上撒泼打滚要回来了。没几下又扔了,可能没几天以后就什么都忘了。” 奶奶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舒宜认真的说:“可夏桐不一样,他千辛万苦抢回来的东西,即使后来不玩了,但也不会扔,都好好的藏在那儿。有空还会拿出来细细的整理一遍,家里他小时候喜欢的东西可一件没扔。家里到现在还有满满一屋子他的汽车模型呢,人说陆镇将来肯定比夏桐有收藏,但售货机上陆镇反比不国夏桐。其实也不能这样说,两个孩子各有各地特点,各有所长。夏桐是比陆镇任性了一点。但是这也是他的好处,他要任性的对一件事上心就会上心到底,他才不管别人的看法是欣赏还是不芶同。他这样的人。一旦对你好,那就会对你好到底,一辈子都不会变,任性是他的缺点,但同样也是他地优点。” 舒宜没想到自己一席敷衍的话惹来夏桐奶奶这么长篇大论,她笑了笑,低着头说:“是,是,他地确是这样的人。” 夏桐初步将婚礼定在五月初五,舒宜吓了一跳说:“这么着急?” 夏桐说:“我就是着急着要把你娶回家,以后一辈子都关在家里,永远都不让别人看到。你不知道这些年你在N市我是在和么过的,我恨不得把那一帮围在你身边的兔崽子全部赶走,告诉他们你是我夏桐的,可是我又怕你生气,什么都不敢做。”说到后面,夏桐地声音渐渐委屈起来,听起来说不出地可怜兮兮。 舒宜深深的看着他说:“不会的,你放心,我决不会跟那些人走。” 舒宜这一句话说得无比真诚,发自肺腑,她想自己以后永远都不会离开了吧,这是她选择地生活,她在承瑾那样期盼的目光下都能够走得那么义无反顾,跟夏桐结婚以后她又还能走到哪里去呢,那就这样吧。 跟着夏桐多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像这次结婚,她只需像一个公主一样高高端坐着,夏桐便会双手奉上他完美无缺的婚礼,女人这杯子最重要的是找一个最爱你的人,她如今已经找到了,还有什么么可怅然的呢? 是没什么可怅然,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些失落,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呢,明明不爱夏桐却要跟他结婚,明明不想结婚,但她现在也不会去阻止婚礼的进行。 夏桐呆到晚上十点的时候回去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舒宜腻在一起,但是他很尊重舒宜,回北京的这些天里他一直很尊重她。她住在原来夏桐以前的一套小别墅里,那是夏家的老别墅了,老房子里什么东西都能看出年代来,墙上挂的,桌上摆的,庭院里栽了几棵樱花树,也快开花了。 以前夏桐总想让舒宜来看一看这美丽的硬化,然而樱花花期短,总是等不及舒宜的到来。这一回夏桐说:你总算看得成了吧,保证你从开花看到花谢。 初夏的深夜,风有点凉,有点冷,有点叫人心里烦闷,舒宜在夏桐走后自己也悄悄的走了出去。 北京的天空永远也看不见星星,天边只有一轮无比明亮的月光挂在那儿散发着冷冷清辉,给院中一切镀上一层银色的边,如此月色舒宜却总觉得月光太过冰凉,太过冷漠,她随意的晃出去,沿着街散步。 然而再次抬头看着天幕上的月光的时候她忽然感伤起来,小王子最终选择了让蛇咬死他,其实死了根本不能回到他的星球上去,他再也看不见他的花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知道他的花在星球上一直等他,一直等他,而并不知道他已经被蛇咬死了,他的花这样无望的等待,会不会很凄凉,就像今晚的月光,是不是玫瑰花哀伤的目光? 小王子你会不会后悔?然而后悔又怎样,他从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永远失去了再回到自己星球上的机会,所以他才会选择让蛇咬他吧,他那时应该很伤心很伤心吧。 已经十一点了,舒宜开始往回走,月光依旧冰凉,深夜行人稀少,舒宜走到家门前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辆车停在那个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忽然“噗通,噗通”跳起来。她扣着手心,走近去一点点,再过去一点点,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但是车里却没人。她猛地转回身子焦急的四下望去,找了一圈终于目光在某棵树下定格,那里有一双深黑如玉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她看,一动不动。 一刹那舒宜仿佛被这束目光点化了,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承瑾的意识仿佛有点不清楚,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试探着问了一句:“舒宜?” 承瑾还没走近她,舒宜就闻见了深深的酒气,她也看着他,应了一声。 承瑾的步伐有点踉跄,没走几步身形有点摇晃,舒宜忙上前去扶住他的手,承瑾握着她的手,呆呆的望着她,目光里有一种几乎哀伤的温柔,他不可置信的问:“真的是你?”说着还用手背去拭了拭她的脸,感觉到有温度的时候他仿佛才真正相信。 舒宜答道:“是我,承瑾,你喝醉了?”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佛是舒宜的声音刺激到承瑾,他忽然猛地一把将她揽得紧紧的,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是的,喝醉了,只有喝醉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你。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可是你从来不会出来,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能看到你。舒宜你以后不要再走了,不要坐在那个礁石上,我好害怕,我怕风一吹就把你吹下去了,我怕大雨要来了,你淋雨会生病的,你能不能不要一个人坐在那里,能不能到我这里来,我真的很怕,很怕你掉下去以后再也找不到了。” 承瑾喝醉酒开始语无伦次,舒宜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心也随着他这一席话开始痛起来,所以她静静的呆在他的怀里,虽然承瑾拥得死紧的是手让她有片刻的喘不过气来,但是她仍旧没有挣扎,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才吸吸鼻子说:“承瑾,你喝醉酒了,我送你回家!” “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没有你我哪儿都不去。”承瑾蛮横得像个小孩子,这哪里像那个带着包容,带着宽厚的他,心碎的脸上,眉毛深深的拧起来,这样忧伤,他把脸深深的埋进舒宜的肩窝里,带着几分委屈重复的说道:“不回去,我不回去……” 舒宜只好安慰她说:“好,不回去,不回去。”她轻拍着他的背,忽然想想起一件事来,这几天晚上她每次到阳台上去看星星的时候总感觉外面有人,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吸引着她往门口走,但是她每次都没有出去,却没有想到原来是他。这几天原来是他。他在她的门外等待她出去,可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舒宜心里一软,她更加地温柔,承瑾也越发地的黏人,他的脸在舒宜的肩窝里蹭啊蹭啊的,好像小孩子到母亲的怀里汲取温暖与安慰。 两个人也不知道相拥了多久,舒宜才说:“承瑾,我先带你去洗个脸,好不好?” 舒宜也不知道承瑾到底喝了多少酒,只是他身上这股酒味熏得她头晕。而且承瑾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酗酒酗得这么厉害,舒宜看着他衣着凌乱狼狈的样子,想起他小时候是那么一个爱干净的孩子,甚至带着一点洁癣,她的眼睛又酸起来。放柔声音继续哄慰他:“我不走,我们去洗个脸。你身上全是酒味,先洗个脸好不好?” 承瑾只要抱着她,仿佛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他频频点头说:“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到哪里去我都陪你去。只要你不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就行。” 依旧是语无伦次,却依旧让舒宜感动,她哽咽着答:“好。我不一个人,我以后都不一个人。” 舒宜半抱半扶把承瑾弄进房子里,刚把他安顿好放在沙发上自己到卫生间去打水,可她一走到卫生间地门口忽然腰身一紧,她又被人从背后抱住了,温温热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扑上她的脸,她的心猛地一跳,才知道原来承瑾已经跟上来了,他正从背后抱着她的腰,脸抵在她的颈窝里,呼吸着,舒宜一回头就能看见他长长地睫毛和微微蹙起来的眉毛。 承瑾这样赖皮一样抱着她不放手,令她在卫生间做事十分地不方便,他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怕妈妈走掉撒赖的抱着她的腰不放就是不放,舒宜也由得他去。好不容易把水弄好,把承瑾哄到客厅里来,她开始给他细细的擦拭脸庞。 承瑾非常合作地坐着,但一只手仿佛害怕她会消失不见一直死死地拽住她的衣襟,舒宜好容易忍下去的酸楚这时候猛地又涌了上来,这一次竟是止都止不住,一边擦一边有眼泪簌簌地落,一些掉在承瑾的脸上,一些落在承瑾的手上。 承瑾感觉到脸上一凉,他微微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舒宜在哭,他变得慌乱起来,他拽着舒宜的手猛地缩了回去,他仿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以为是他拽着她的衣襟让她哭了起来,但是他缩回了手她还在哭,他就有点不知所措,惊慌的问:“舒宜,你怎么了,你别哭,我不拉着你,我再也不拉着你了,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拉着你了,你不愿意看到我,我走就是了,你千万别哭,我我……我错了,我现在就走……” 说着他真的挣扎着要起来,刚站起来走了两步舒宜猛地从身后抱紧他的腰,凄凉的说:“承瑾,不要。” 承瑾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尔后回头头来,也抱住她说:“好,只要你不哭,什么都可以。” 此刻舒宜忽然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而且她也不想哭,但是就是止不住泪如雨下,哭得声堵气噎喘不过气来。舒宜不知道自己伏在承瑾的怀里到底哭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仿佛一个孩子把一切弄糟了害怕大人回来无法面对,所以干脆选择了放声大哭。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切都是她弄乱的,她从没想过第二天若是夏桐来了该怎么办,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就这样大哭起来。 承瑾被她哭得心都乱了,他从小就拿她没有办法,她的沉默,她的冷淡,更何况此刻她哭得这样心碎,他只好紧紧的把她拥在胸前,但是她仍旧是哭,拽着他的衣襟号啕大哭,哭得昏天黑 瑾终于忍不住他微微抬起她的脸,看着她那微红的眼就吻了上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敢吻她,只是本能的不愿意她再哭下去,他开始是浅浅的吻,然后把舌头试探着伸进她的嘴里,辗转反侧的吸吮着,到最后两个人都用力的吻着。两个人什么都不顾了,舒宜圈住他的脖子,仿佛发泄什么,又仿佛想要驱走那份害怕。两个人唇舌抵死纠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舒宜清醒过来。她忽然推开了承瑾,退好开几步,走得急人甚至踉跄了几下才站稳。隔着一定的距离看着承瑾哀伤地摇着头说:“不行,这样不行,我们不行,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们回不去了。” 承瑾微微迷惑地看着她,眼睛里也是一片忧伤。 舒宜强迫自己掉过头去,不看他的脸不看他的眼睛,她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无情。她说:“赵先生,你该回去了我送你出去。” 说着她远远的绕开他去开门。 承瑾仿佛还是没有明白过来,但是看舒宜的神色显然知道她是在赶他走,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到了门边,头微微一低就能看见舒宜。她也垂着脸庞,承瑾可以看见她的鼻翼闪动。也可以看见她的睫毛在不安的颤动着,他停留了那么一刻钟,舒宜能感觉到他热热地呼吸笼罩在她的头顶但她终究是没有敢抬起头来,强硬的逼着自己说:“你出去吧。” 这一句话承瑾终于听明白了,他看着她的目光。从忧伤开始变得冷硬。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瞥过头去的时候仿佛下了什么狠决心似的,转身提步往门口走去。舒宜地心这才放下来。 她听见大门“砰”的一声响,刚想要抬头,身子猛地被一股大力拽过去,吻便铺天盖地而来。 原来方才承瑾只是在屋里把门关上了,他并没有出去。 这一回不同上一次地温柔,承瑾是狠狠的吻住她的唇,狠狠的吸吮,几乎不留给她一丝呼吸的余地,他这样霸道这样强势,这样蛮横。舒宜惊醒过来猛力地推他,但是她又怎么可能推得动,原来从前她轻轻一推就把承瑾推下海去,但是现在面前地这个男人带着危险的气息牢牢的禁锢住她,让她无法动弹,她终于害怕起来。舒宜不停地拍打挣扎,但是不管怎么样,承瑾纹丝不动,唇上越加的狠狠用力,吻住她所有的呼吸,手更是像铁钳一样,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仿佛那一天在长城的烽火台上他也是这样,眼底是一片阴霾,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臂毫无半点练习,只是要让她疼,只是要让她明白什么叫疼。承瑾的这个样子真是让舒宜害怕,她忽然张口对着他的唇狠狠的咬下去,承瑾吃痛,手上力道终于有点放松,舒宜就趁着这点时间马上转身跑开。 她没跑出去多远,下一秒,头发便让人从身后拽住,继而是手臂被抓住,那一股大力生生的将她拽反了身,然后随着力气她被甩到墙壁上,这一下她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没明白过来,承瑾已经扣住她的脸庞恶狠狠的盯着她说:“舒宜,你看着我,你仔细的看着我。从小到大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我想等你一起去上学,我想跟你说话,我想送你书,可是你为什么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你从来对我都是这么不屑一顾,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我?你说,你说呀。从小到大人人都喜欢我,夸赞我,可是只有你,你从来不会对我多看一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看也不看我一眼却要跟别人结婚,为什么你不和我结婚要跟别人结婚?” 他说着,通红的眼睛里闪动着荫翳,扣住她下巴的手越加用力,痛得她想要哭,她看着愤怒的承瑾终于爆发,其实她也为他痛,但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她居然不说话,她居然把眼睛闭上来,承瑾抬起她的下巴再度狠狠的吻下去,这一次不同上一回的缠绵悱恻。承瑾带着压抑多年的怒气,也带着压抑多年的情绪狠狠的吻下来。舒宜被他牢牢的控制着,动弹不得,只能被他按在墙壁上为所欲为,这种肌肤相贴的欲望和承瑾危险的气息让她心里无比的慌乱和害怕,她徒劳的挣扎着。可是她越是挣扎承瑾越是用力,她的抗拒仿佛激发了承瑾血液里所有的嗜血分子,他开始变得野蛮,变得霸道,只顾着掠夺,辗转吸吮,吻住她所有的呼吸,这样贪心,仿佛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 她终于喘不过起来,奋力把他推开一点点,可是空气刚入喉咙,马上那个人又不依不饶的吻上来,舌头趁机进入她的嘴唇里,酒气呛着舒宜的鼻,还有那渐渐升高的温度让她觉得全身的力气渐渐消失。她终于不再挣扎,那张不满足的唇放开她的唇,渐渐的往下延伸,延伸,唇,脸,颈,胸前,舒宜只觉得胸口一凉,嗤的一声,衬衣已经被承瑾扯开来,崩咚几声,口子全部掉到地上去,骨碌碌的滚出去老远。她只觉得“轰”的一声,仿似所有的血液都往大脑冲,她战栗着,可是还有微弱的意识告诉她应该要停止,马上要停止,她哭着说:“承瑾,不要,不要。”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又在反抗,承瑾忽然不耐烦,他拉下她的手,将她拦入卧室,将她放在床上。舒宜看着承瑾那被情欲和酒精烧红的眸子本能的想要后退,但是她刚一行动马上腿被承瑾抓住,他微微使力就又把她压在身下。承瑾牢牢的压着她,她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躺在他的身下任由他攻城略地,为所欲为,渐渐的她的意识也模糊起来。隐约有意识告诉她这是不对的,这是夏桐的房子,这是夏桐的床,她是夏桐过几天就要娶回家的未婚妻,她这样是不对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再也没有力气抛开。她甚至带着几分自欺,带着几分自弃的想,那就这样吧,或许等夏桐来了更好,事情坏到不能再坏的时候就一定能够变好,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切已经不能用思想控制了,在一个尖锐的刺痛下舒宜闷闷的叫了一声,脸痛苦的纠结成一团。承瑾看着她这个样子反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刚才他也只是凭着一股本能,一股愤怒的本能,一股想要征服的本能,但其实这样的事情他根本没有经验,他微睁着双眸,眼睛里焦距有点朦胧,喘着气,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水,眉头仍旧是微微蹙起来,变得粉红色的肌肤上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这个时候他的神智仿佛清醒了些,看着身下未着寸缕的舒宜忽然脸红了起来,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誰会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一天,他怎么会想到有这样的一天。 舒宜看着他那个样子,忽然抬起手去勾下他地脖子。吻上去。 这一吻蓦然让这一个晚上再也无法收拾。 承瑾只是凭着自己地本能。凭着那点渴望,凭着那点酒精给他带来的勇气,仿佛想要驱走那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惧,一整个晚上两人不断的纠缠着。而舒宜除了痛还是痛,翻过来,覆过去的痛,可是她又叫不了停,那仿佛是一种瘾,明明痛得要命,可是她就是戒不掉。用力的抱紧承瑾,回应着他。两个人这个样子倒好像濒死前的狂欢,只怕来不及,只怕会失去,所以要狠狠的纠缠,纠缠到对方的灵魂深处。 承瑾醒来的时候呆愣了片刻。他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地环境,然后想了想。那一些片段才断断续续的涌上来,他心里一惊,手下意识的往身旁摸去,那里早已经是空空荡荡,摸空了。他心里又是一空。 等到把衣服都穿戴整齐的时候他听见客厅里有响动。他打开门来,舒宜正在厨房里端出一锅粥来,看着他两人都有点尴尬。她说:“你先去洗手间洗漱,那里有新的牙刷。” 承瑾没敢说话,走了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舒宜仍旧是呆呆地立在客厅的中央,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承瑾看着她那个茫然地样子心里一痛。 舒宜听见卫生间的门响才回头,她对着承瑾说:“你出来了,吃早餐吧,稀饭,油条还有包子,你吃什么?” 承瑾看着她,中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他听见她在问:“你吃什么?”他应了一声:“没关系,我什么都吃的。” 他回答了,她还是有点迷茫,不过倒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承瑾真地要走过去地时候她又变得有点局促起来,她慌乱中找到一句话说:“厄,我……我……我先去拿碗。” 在她转身经过承瑾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抱住了她。空间中骤然安静了下来,窗外有朝阳灿烂的光芒透过窗帘地缝隙射进来,一束一束的,空气中仿佛都飘荡起常春藤浓郁而清新的味道,还有舒宜身上薰衣草的味道,承瑾刚才在浴室里看见她是用的这个香型的沐浴露,淡淡的清香。这样的早晨,四周却静谧得甜美,没有人说话,两个人都互相拥抱着彼此。 不知道舒宜是什么时候开口的,她幽幽的叹息说:“承瑾,我们怎么办?”声音很轻很轻,漂浮在这空气里四散开去,散开出一种淡淡的无助,然后她反复的呢喃着:“承瑾,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好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像她唯一觉得安全的人寻求帮助。承瑾微微拉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她晶莹的目光中再也没有平日的坚强有的只是可怜兮兮,声音漂浮在空气中,听起来好像说话之人有点伤风的味道 终于透露出舒宜的一丝凄凉和无奈,她其实是这么害 承瑾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她也温顺的把脸贴在他的胸膛。舒宜听见他在说:“舒宜不要害怕,还有我,不要害怕,我去跟他说,舒宜,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承瑾记得自己只是拼命的重复这句话想要给她一点安慰,想要告诉她 都是舒宜的错,但是细细想来承瑾却明白她,其实也并不是她的错。 她只是慌不择路上错了一条船,等到那船要开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要去那个地方,但是船已经开了,茫然四顾,只有茫茫的大海,伸出手去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抓住,更加没有什么东西有力量把那船停下来,她所以恐惧,所以害怕。承瑾抱着她不断的安慰:“舒宜,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以后都不用再怕了,我去跟他说。我跟他说你不能和他结婚,我们结婚,我跟你结婚,所以不要害怕,我一直会在你身边,你以后永远都不用再担心了。” 承瑾的这一系列的话忽然让舒宜再也忍不住,过去的隐忍,过去的坚强,过去的冷漠,再多的计划,再多的顾忌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她只记得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仿佛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的稻草,她拼命的哭着,泪如雨下。承瑾哪里见过这么脆弱的舒宜,他也只好抱紧她,然后努力的去寻找她的嘴唇,吻着她。 承瑾在这一刻忽然无比的了解她,是的,他忽然了解了舒宜过去的一切人生选择。 他了解她,因为从小就漂泊无依,所以缺乏安全感,因为被孙阿姨和碧岚虐待,所以对什么事都有一种本能的退避三舍,其实她也不想变得孤僻,变得乖戾,变得难以与人亲近,只是因为这些人统统在逼她,逼着她活生生的变成了那个样子。逼得她不得不离家出走,她说“害怕他是假的”,她害怕他是假的对她好,所以她明知道自己淋雨会生病却还是不敢跟他走,她生怕那一走前面会有万丈深渊在等着她,所以她退缩了,她迟疑了,她连幸福都不敢去奢望。也许在听到他订婚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碎了,现在的舒宜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舒宜,她变得坚强无比,她变得刀枪不入,但是她的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是柔软的,总有一块地方是充满希望的,然而那个希望却被他生生的掐灭了,所以她想,嫁给誰又不是一样呢? 她害怕承瑾订婚,索性先她一步结婚,其实她心里肯定也很伤心的吧,只是知道没了希望对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罢了,只是对人生都失望了吧。可是舒宜,他可怜的舒宜,千万不要害怕,她还有他。 等两人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承瑾坐在沙发上,他报舒宜抱在怀里。空气中依旧飘荡着稀饭的清香,阳光已经铺满了阳台直照到屋子里来,仿佛还有院子里樱花的香味飘进来,飘进来,空气里一片静谧,这样的时光美好得不可思议,舒宜双手紧紧的抱着承瑾的腰,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所有的恐惧和害怕都消失不见,她只愿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过去,也只愿永远不要再有人来打扰才好。 承瑾摸着她的头说:“舒宜,你饿不饿?” “我不饿,我不想吃东西,你呢?” “我也不想吃。” 承瑾知道舒宜应该是饿了,但是他也明白她这一刻不想站起来,难得的她有这样的时候他忽然也想成全她,揽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仿佛是想告诉她,他永远都在她身边,所以什么都不用怕。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客厅里那部电话响起来,在这个静谧的清晨显得十分的刺耳,电话铃很急促。 承瑾摸着舒宜的头发说:“有电话。” “让它响吧,如果是找我的,会打我的手机。” 承瑾于是默不作声,但是房间里的手机却一直没有响起来,客厅里的电话停了一会,忽然又急促的响起来,丁零零,丁零零。 承瑾明显感到怀里的身躯被这铃声吓得微微一阵,眼睛看着电话却呆呆的没有动,更加没有去接的意思。 承瑾握着舒宜的手说:“去接电话吧,也许你手机关机了。” 舒宜这一刻忽然变得蛮不讲理起来,她固执的说:“不是我的,我的手机没有关机,一定不是我的。”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瑾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电话已经停了,他叹口气摸亲了亲,电话马上又催命一样的响起来,承瑾仿佛早料到了电话一定会响,他几乎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人是多么的心急如焚,他亲了亲舒宜的额头说:“去接电话吧,不用怕,以后我在你什么什么都不用怕,你要相信我!” 舒宜猛地抬头看着承瑾,电话响了好几下,一直没挂,到最后她才慢慢的走去过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夏桐,果然他早已经是急得要命,在她接到电话的那一刹那她几乎能听见他在那头舒了一口气,夏桐抢先问:“舒宜你怎么了,你到底去哪儿了,手机关机,电话也不接,你想急死我吗?” 舒宜默不作声,夏桐又惊慌的叫起来:“舒宜,舒宜,你怎么了,你在干什么,你生气了吗?” 舒宜回答一声说:“没有,我……我刚才在浴室洗澡,手机没电了,才出来。” 夏桐这时候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说:“你没事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呢,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我刚才没找到你一直没敢去医院,你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到医院去,张阿姨做了很多你爱吃的?” “我没事,不用给我留了,我过一会再来医院吧。” 舒宜的声音懒懒的,夏桐早就听出她声音的异样,还以为她心情又不好了,所以他匆匆结束谈话:“噢,那好,那你先忙。我先去医院了。等一下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嗯,好,再见。” “再见!” 舒宜挂掉电话,承瑾微笑着看着她,她讷讷的说:“是……是夏桐。”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承瑾仍旧是微笑着说:“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什么时候去医院,还问我要不要给我留早餐?我说等下再去。”舒宜老实地回答。 “嗯,这样啊,我们先吃早餐吧。” 承瑾走到厨房拿出两个碗开始盛稀饭,盛好了他招手叫来舒宜说:“来,我们先吃早餐。” 舒宜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牙齿紧紧的咬着唇。 承瑾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傻瓜,我不是叫你以后都不要害怕的吗,夏桐那里我去解决,你先吃早餐。” 舒宜终于坐过来喝稀饭,中间承瑾问过她一次,稀饭已经凉了要不要热一热。她摇摇头说我就喜欢吃凉的,这样承瑾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吃完稀饭。承瑾帮着舒宜收拾好碗筷,在厨房里的时候舒宜支支吾吾的跟承瑾说,承瑾温柔的看着她听她说。 他们两个人商量好,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用承瑾出面,舒宜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夏桐说。承瑾倒有点着急。他深深的看她问道:“真地不用帮忙吗?” 舒宜说:“不用不用。夏桐那个性子,我怕你去说会越说越坏。” 承瑾只好点头答应,他说好。然后说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两个人一路到了医院门口,承瑾想送舒宜下车,舒宜忙阻止了他,她一个人打开车门走下去,走了两步,承瑾忽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舒宜,你不会和夏桐结婚的对不对?” 舒宜脸有点红,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点点头说:“嗯,你先回去吧,我走了。”说着转身绕进了大厅,一个转弯就消失不见了。 承瑾依旧呆呆的盯着医院的大门看,过了好久他才想起要抽烟,找来找去却是找到了舒宜的烟,那是几包摩尔,也有万宝路,还有三五。他皱了眉头,本来想抽烟地心思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全变了,他打开车门把那几包烟都丢进了垃圾桶。这些都是他从舒宜那里搜来地,手提袋里,床头,茶几,沙发上到处都是她的烟,她抽的牌子也杂,想着她从小就有咳嗽还抽烟他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舒宜出了电梯到了三楼长长的走廊里,忽然她觉得医院里整个气氛都有点不大对劲,走廊里来了好多人,气氛有点紧张,她不由着急地走过去。病房 已经没有了人,倒是增加了不少花篮之类地。走廊里识的人,她一转身看见陆镇也在,正低着头坐在走廊里抽闷烟,一个护士走过来对他说:“先生,这里不能抽烟,请您到吸烟室去吸好吗?” 陆镇抬头忙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抽了。”说着他眼角的余光一瞥看见舒宜站在病房门口,他呆了一呆。 陆镇反应过来地时候已经把烟蒂扔进了垃圾桶,他走过来说:“舒宜,你找夏桐?他刚出去了,殷奶奶被转到抢救室去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吧。” 舒宜“嗯”了一声,坐在他旁边,起初两个人都有点尴尬没说话。 陆镇又有点想抽烟,浑身摸来摸去,看一看远处的护士,最后还是只好作罢。 是舒宜打破沉默的,她问:“陆镇,你从德国回来了?” “嗯。” “你妈妈不是不准你回来吗,我听夏桐说。” “其实……其实也没有不准回来,只是……舒宜,你跟我说实话,静云她真的结婚了吗?” 舒宜愣了愣点点头说:“是的。” 陆镇“噢”了一声没有说话,目光忽然定格在对面的白色墙壁上,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一张脸霎那间变得惨白惨白,舒宜有点担心的注视着他。好半晌陆镇才回过神来,他朝她尴尬的笑笑说:“舒宜,我先……我先出去抽支烟。” 舒宜没说话,看着他点了点头。 陆镇这才慌乱的走开了去,一旁有个年轻女孩子看他走开的背影叫了一句:“阿镇,你去哪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软糯,阿镇阿镇,她应该是南方人吧,舒宜打量着她。 陆镇回答:“这里不让抽烟,我先到吸烟室去抽支烟。” “哦,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说着她回过头来对舒宜点点头,笑了一下。 这个女孩子应该是典型的南方人,皮肤白皙细腻,剪着齐眉的刘海,衣着时尚,看起来很年轻,也很乖巧,舒宜也回之一笑。 舒宜这是最后一次见陆镇,后来听夏桐说他又去了德国,不久就结了婚,她听到的那一刻才想起这个时候陆镇慌乱离开的背影,其实她在想,很多人都说陆镇太过软弱,但是实际上他亦有他的弹性,这个女孩子叫他阿镇的时候他甚至还没跟她结婚,还在问静云的情况,也许他还在等,他还在争取,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争取,可是静云却已经等不及了,舒宜说,她结婚了。 手术大概进行了几个小时,其间往来很多护士,拿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走过来,走过去,舒宜给夏桐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见他接,手术室门前也没有看见他,这时候才有点着急起来。 等到殷奶奶从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舒宜终于见到了夏桐的父母,他们站在手术室的门口,带头的几个医生忙跑上去回报,态度毕恭毕敬,舒宜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军医院。夏先生夫妇问完之后,殷奶奶被推到病房里去,她也想走上前去问,可是又觉得身份尴尬,站在那儿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引起了夏氏夫妇的注意。 夏太太首先走过来,带着问题却又十分肯定的说:“你就是舒小姐。” 舒宜点点头,有点局促难堪,她说:“伯父,伯母,你们好!” 夏太太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阵,然后也点点头,没问什么走开了去。夏先生倒是在走的时候对她说了一句:“舒小姐,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舒宜机械的回复:“再见!” 夏先生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舒宜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被那个夏太太看得浑身不自在,走了之后才发现背心里一片冰凉的汗水。 她想要去病房探视,可护士已经在上面挂上了一个谢绝探视的牌子,她被堵在门外,顿时有点难堪的笑笑,尔后才想起问护士:“请问护士小姐,你有没有见过一位叫夏桐的先生,你知道他哪里去了吗?”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士除了不让她进去之外倒是很亲切热情,她道歉道:我也不知道夏桐先生到哪里去了。” 舒宜“哦”了一声走开去。 她到医院里找了一圈,楼下的花园里,急诊室,医生的办公室里,连夏桐家她都打电话去问过,阿姨说他一大早就来医院了。她不禁有点纳闷,站在住院部的大楼前正疑惑,忽然看见大楼顶上一个小小的黑影子靠在栏杆上,身影看起来萧瑟凄凉,她怔了一下,那可不是夏桐。 住院部的顶楼。 舒宜在楼梯口看见夏桐蹲在栏杆上抽烟的背影,舒宜停了停,不知道是叫他好还是不打扰他好。这些年来舒宜从未见过夏桐这样郁闷的表情,而且他居然蹲到了栏杆上。她怕吓着他,站在楼梯口轻轻的叫了他一句:“夏桐?” 夏桐没有回头,过了一会仿佛明白了身后的人他才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舒宜说了一声:“舒宜。” 这一下可把舒宜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夏桐脸上居然泪痕纵横,衣服上也是皱巴巴的,头发更是乱得像一个狮子。 她问了一句:“夏桐,你没事吧。” 夏桐强忍着哽咽说:“没……没事。”说着用衣袖子去抹脸上的泪水,可是他抹一下,脸上更乱,他鼻涕眼泪都混合到一起,舒宜心里一酸她走过去掏出纸巾来帮他擦。 夏桐已经从栏杆上下来了,他用力的擦着眼睛,仿佛想把泪水全部擦掉,但是却发现越擦越多。越擦越多。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看着舒宜,脸上是一种舒宜从未见过的委屈和伤心。 舒宜这些年和夏桐相处下来,早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平常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没想到这个时候却伤心得跟个孩子似地。舒宜心一软抱住夏桐地头说:“夏桐,你别担心,奶奶已经没事了。” 夏桐没有说话。 舒宜说:“夏桐,奶奶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夏桐还是没有说话。舒宜心里疑惑刚想来开夏桐来看他到底怎么了,没想到她刚一动,夏桐就狠狠的把她抱住了,那种力道抱得她微微低呼了一句痛,可是看着夏桐埋在她怀里的头她忽然酸楚起来,那就让他抱着吧。 夏桐这才哽咽着哭出来。起初是一点点的压抑的哭声,听得舒宜心都揪起来了。渐渐的夏桐用力的抱着舒宜大声哭起来,他说:“舒宜,舒宜,我奶奶她差点就要死了,医生说今天早上如果我不早点发现或许她……她就这样去了。” 舒宜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不会的。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现在躺在病房里呢,你等下就可以去看她了。这几天医生不时候说她情况很好么,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地。”誰都知道肝癌晚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舒宜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话来安慰夏桐,只好这样说。 夏桐还是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只有抱着她,他才不那么害怕,他说:“舒宜,你知道吗,奶奶不能死掉,她不能死掉,从小我就只有她一个人陪着,她对我那么好,可惜我以前却老也不听话,用开水烫死她的兰花,打破她的瓷器,赶走她捡回来的猫,以前她叫我回家去陪陪她我都不耐烦,但是现在她居然,她居然就要走了,如果她走了我怎么办,我还欠了她那么多,我跟她说我将来一定会变得很好,我陪她去找贵州找兰花,但是她现在居然等不及了,舒宜你说我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 舒宜原本就不善于安慰人,她只好抱着夏桐,陪着他,静静地听着他诉说一些儿时的往事。 原来夏桐一直都是殷奶奶带大他地,那时候殷奶奶还没退下来,老人家身体其实也不大好,那时夏桐年纪小父母就被外派出国了,只有殷奶奶在身边照顾着他,带着他,舒宜深深的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情,她也深深的明白夏桐的恐惧是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一直都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词语,舒宜轻轻地拍着夏桐地背说:“夏桐,你别怕,医生说奶奶已经 ,她没事了,你不相信可以去看。” 夏桐听了这话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是不愿意下去。 等到夏桐回复正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夏桐先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舒宜提前让司机带了一套衣服过来,夏桐换上新衣服地时候除了眼睛有点肿,基本上已经算是神清气爽,他看着舒宜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想起了在天台上的那一幕,舒宜微笑着跟他说:“你去看看奶奶吧,问问她想吃什么,我给她做,我记得前几天答应给她做静云家乡的一种鱼丸,我现在去问问医生看她能不能吃。” 夏桐应了一声朝奶奶的病房走去。 舒宜原以为医生一定要说些什么的,出乎意料的却是医生说:“随便吃什么吧,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想见什么人也让她见,这个时候顺着她一点。” 舒宜点点头,出了办公室忽然想起医生的话明白过来,眼泪猛地就涌了上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见什么人也让她见,这个时候顺着她一点。 到了病房殷奶奶的精神又恢复了一点,她看着舒宜说:“舒宜,你快来瞧瞧这傻小子哭得眼睛跟俩兔子眼似的,还骗我说是眼睛里进了沙子,你说他蠢不蠢,当我看不出来呢,有什么好哭的。” 舒宜强笑着想要附和殷奶奶的话,她说:“嗯,是的。”但是她想着医生的那一番嘱托,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上涌,两只眼睛泪眼盈盈。 殷奶奶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个哭,两个也哭,我还没死呢,有什么好哭的,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哭。” 回家的时候舒宜把医生的嘱托对夏桐说了,夏桐倒没有一开始那样的反应激烈,他点点头说好,能顺着她点就顺着她点。 舒宜说:“夏桐,你爸妈最近在忙什么呀,你能不能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尽量抽出点时间来陪陪奶奶。” 舒宜到医院里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碰见夏桐的父母,她想就算是再忙,现在老人家已经是风烛残年,她想起医生的那句能顺着点就顺着点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抽。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一个这样的脾气,从小到大自己怎么被人作贱没有关系,却是看不得别人一点可怜,所以她跟夏桐这样说。 夏桐呆了呆,然后闷着头没有再说话。 其实舒宜并不明白这些当权人物怎么可能冷漠凉薄到这种地步,但是这中间却真有许多不可告人的难处,夏桐明白,他也知道无法跟舒宜解释清楚,所以就干脆选择了沉默,脸上是一种荒凉茫然的神情。 这个情况下舒宜自然是没有办法跟夏桐再说什么的,夏桐也没心思操办婚礼了,他每天都呆在医院里却又不敢进病房去看奶奶,好几次舒宜来的时候夏桐都是在走廊里发呆,叫他好像都没听见似的,舒宜看他那个样子真是心疼。 每天回到家里还要给承瑾打电话,她忽然变得那么憎恶自己,承瑾每每都耐心的倾听着,然后安慰着她千万不要着急。这些天她没再见过承瑾,每次她到露台上去看星星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往向门口,她不知道承瑾会不会在那里,但是这一回她克制着自己,决不允许自己踏出去半步。 这样过了好几天,承瑾倒也没有催她,这天她带了殷奶奶要吃的东西到医院去看望,夏桐不在,医生叫她到办公室去一下。 她放下东西就去了,医生领她到办公室里自己不进去,只是指着门对她说:“舒小姐,你进去吧。” 舒宜有点迷惑,不过到底推开了门,办公桌后面却没有看到医生,正在她转身的时候,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围住了她,那种熟悉的味道舒宜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誰。她也安静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这些天她一直坚强着,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累的,也会疲惫得被这一个怀抱抱住就不想再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什么都不用说一切便已了然于胸,他对她的想念,她对他的依赖,他们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温暖与慰藉。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了一会,承瑾把她拉开,头一低吻了上去。 舒宜仰着头回应着他,两个人都很温柔,温柔的吸吮着她的唇,纠缠着,舒宜终于知道这几天虽然承瑾并没有催她,也没有给她压力,但是他其实是最煎熬的,不然为什么他这一刻的吻让她心里这么柔软,让她情不自禁想要付出更多,两个人吻了很久,好在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承瑾坐在沙发里,舒宜陷在他的怀里,她握着他的手问:“承瑾,你怎么……” 承瑾抱着她打断她的话:“舒宜,什么都不要说,就让我和你呆一会,我一会就走。” 舒宜眼睛又湿了,她“嗯”了医生,温顺的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脸贴着他的心口,她听着他缓慢的心跳。 再坐了一会,承瑾才站起来对她说:“舒宜,我先走了。” 其实两个人已经呆了很久,舒宜之前根本没想过两个人能呆一块这么长时间,但是要离开的时候才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她仰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有几分恋恋不舍,可也明白现在的情况他不得不走,她乖巧的点点头说:“好的,我就不送你了。” 承瑾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涌上了无限的怜惜,他走之前又低了头,舒宜仰起头跟他接吻,浅浅的吸吮了一下她的唇,他便离开,说:“舒宜,不要害怕,一定不要害怕。” 她拼命的点头,可是眼泪又流出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脆弱。一点点的情绪就能刺激到她。承瑾替她擦去泪水说:“舒宜,一定不要害怕,我先走了。”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过了一会舒宜才想起来,她猛地跑到办公室地窗口去看下面,透过蓝色地玻璃她看见他正站在下面,好像还抬头看了这个窗户一眼,微微停顿了一下,她以为他看见了她,可是他却又走了。这才想起他怎么可能透过这样的反光玻璃看得见她。 舒宜出去的时候头身上好像又有了勇气,她陪着殷奶奶吃饭,然后聊天,她这几天精神倒又好起来,每天兴致勃勃的能拉舒宜说好久的话。直到她睡去舒宜才退出来,一出来她就愣住了。夏桐正在远处的椅子上坐着,抽着烟。眼睛深深的盯着她。她顿了一下,然后朝他走去:“夏桐,你今天到哪里去了?” 夏桐吐出一个烟圈,然后直愣愣的看着舒宜,这样的目光看得舒宜又害怕又心虚。 过了好一会才响起夏桐的声音。那声音里透露着浓浓地疲惫。他说:“舒宜,我们马上结婚好不好?” “啊?”舒宜惊了一跳,这倒不是她原来担心的那样。 夏桐把烟蒂狠狠的扔在地上然后看着地板说:“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奶奶现在这样可能是回光返照,已经没多少日子了,所以我想跟你提前结婚,那些什么仪式什么宴会我都不要了,我只想提前结婚,起码能让她看见,舒宜好不好?” 舒宜好不好?这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舒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她想给承瑾打电话,可是响了一声,电话又让她放下了,她能跟他说什么呢,难道说承瑾,我现在要和夏桐提前结婚?又或者说,承瑾,我怎么办,我必须要和夏桐结婚了?其实这些问题他们誰都回答不了,舒宜这才颓然的把电话挂断了。 没想到她刚挂断,承瑾就打过来了,响了很久她才接,承瑾也没问她为什么这么久才接,更加没问她为什么打了一半就又挂了,他仿佛只想让她听听他的呼吸,或者是自己需要听听她地呼吸,这样他才能按奈住自己不去想那些让自己害怕的事。透过这个电话,听见对方地呼吸声,舒宜才知道原来承瑾虽然每天都在安慰她,但是他其实也这么害怕,其实他这些天不比她更好过吧,但他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还安慰着她。这时候舒宜才想起那天医院里承瑾的突然出现,心开始疼起来,她强忍着哽咽说:“承瑾,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嗯,我现在就过来,你在那里等着我。” “不,我来找你,你在那里等我。”说着她挂断了电话,仿佛突然间变得急不可耐,她匆匆的抓起沙发上的手袋,拿起钥匙和手机放进去,跑到楼下招了一辆出租车。 承瑾刚一开门,舒宜马上勾下他地脖子吻上去,承瑾想看看她地脸,但是把她拉下来她猛地又吻上去,拉下来又吻下去,竟是全然的不管不顾,承瑾哪里见过这样执拗的舒宜,到最后他也不拉开她了,他扶着她地腰,腾出一只手去关门。 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的倒在床上的时候,舒宜心里才漫过一阵悲哀,舒宜蜷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的呼吸,她抱紧他,然后叫着:“承瑾,承瑾。”她每叫一句,他就应一句,然而舒宜还是不停的叫:“承瑾,承瑾,承瑾……” 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他把她抱过来,肌肤紧紧的贴在一起,但是哪怕两个人是如此的亲密,哪怕两个人离得这样的近,舒宜心里仍是挥不去那份恐惧,那份由心底的绝望带给她的恐惧,她亲吻着承瑾胸口的肌肤说:“承瑾,我好害怕!” 承瑾抱着她的头,唇在她头发上吻了吻说:“不要害怕,舒宜我不准你害怕,不要害怕。”他不停的说着,仿佛他也受了舒宜刚才的影响,不停的呢喃着那一句:“舒宜,我不准你害怕。 舒宜把脸跟他贴得更近。 其实她了解他的,他这么说,他说不准她害怕,那是因为她的恐惧也会让他觉得害怕。他很怕她会绝望。很怕她会放弃,所以干脆装做什么都不害怕,装做很坚强。然而,命运,未来,这样的局面他们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伤害别人,伤害曾经对她那么好地人,舒宜怎么也做不出来,这样忘恩负义的事需要太多的勇气。然而他们两个都不够。 承瑾轻轻的问她:“刚才,你给我打电话,怎么响了一声又挂了?” “只是我想见你。” “哦,是吗?” 舒宜想了一想,然后才终于说出来:“夏桐说想跟我马上结婚。” 承瑾没有说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接话。过了一会承瑾已经把话题引开了。或许他这个样子也是害怕,现在这个情况。舒宜已经分不清楚他们究竟誰比誰更怕,到底誰比誰更缺少勇气,然而两个人都是害怕的。那就让这个问题无限期的延伸吧,延伸,两个人都跟个孩子似的。仿佛以为那个问题不去想。那么就不用面对,然而问题总是在的,而且会变得越来越尖锐。形势会越来越紧迫。舒宜相信承瑾心里更明白,但是两个人都选择了不去想。 第二天舒宜早早的就起来了,承瑾醒来地时候身边早已经是空荡荡的,他的心又开始空荡起来。 舒宜先回到那个老别墅去换衣服,在门口的时候看见夏桐坐在台阶上抽烟,看着她的眼睛很深邃,也很黑,舒宜的心一跳,问道:“夏桐,你怎么在这里。” 夏桐倒没追究她这么一大早到底去哪里了,他说:“我等了你两个小时了,我们现在去登记。” “啊!”舒宜又是吓了一跳,她说:“夏桐,你起来,我们先进去。” 她掏出钥匙开门,夏桐就在她地身后,也许是心里有事,她连试了好几次钥匙都没有打开门,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正在这时候夏桐拉开她说:“我来。”钥匙在夏桐的手里,轻轻一转,门“咔嚓”便打开了,然后夏桐侧开身子给舒宜让出一条路。 舒宜抹了一下额头上地冷汗,走了进去。 夏桐跟着她进去。 舒宜到饮水机旁边倒了一杯水喝,她紧张无措的时候往往就想喝水。 坐在沙发上,夏桐单刀直入说:“舒宜,你去找找身份证,我们今天就去街道办事处登记,我已经跟那边联系好了。” 舒宜正要喝,可是听了这话,杯子忽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听起来特别的响脆,也特别的刺耳,她刚要蹲下去收拾,夏桐一把伸手拦住她,他固执地说:“舒宜,你去找身份证。” 舒宜被挡回来了,她几乎都不知道说话了,站在那里,然后夏桐再重复了一句:“舒宜,你去找身份证。”夏桐地声音从来没有这样硬邦邦过。 舒宜好像傻了一样,什么都不问,也不说,这才真的走到卧室去找身份证。 她在翻箱子,其实她的东西一向都放得仅仅有条,不像夏桐什么东西都是乱放乱堆,像身份证这样重要地东西舒宜怎么可能乱放,怎么可能需要这样翻箱倒柜。 夏桐在客厅里听着屋子里柜柜光光的声音,心里仿佛有一把钝重的刀,伴随着那阵声音在凌迟着他的心。 舒宜却越找越乱,她真的不是有心的,到最后找得额头上又冒汗了,可是身份证她还是没找到,一个抬头不小心撞到头顶上一个摆设,一个雕塑,可是却甚是沉重,打在舒宜头上,她感觉到钻心的疼,但还没等她来得及去收拾,身后的门一脚被人踹开了,夏桐黑着脸走进来返身又是一脚把门踹关上,门“砰”的两声巨响,震得窗子发出“嗡嗡”的振动声。 舒宜刚想回转身,忽然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那个人来势汹汹,她听见背后有粗重的喘息声,那个人的手狠狠的箍紧她,然后一直手蛮横的伸到前面来奋力的去解她的扣子,他说:“舒宜,我告诉你,不管你爱誰,不管你心里想的是誰,我永远都不可能让你嫁给别人,你想都不要想,我告诉你。” 舒宜被吓怕了,她使劲挣扎,挣扎,可是夏桐怎么也不肯放手,仿佛疯了。姿势并不好解扣子,夏桐解了好几下都解不开,宜又在挣扎不休,他不由恼羞成怒,狠狠的一扯,舒宜的衬衫扣子又全部被扯掉,扣子崩咚咚滚下来。舒宜胸口一凉,她马上去拦胸口,可是夏桐粗暴的拿开她的手,又去撕她的胸罩。舒宜被夏桐弄得生疼生疼,又羞又怒,头又有点晕眩,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夏桐,仿佛跟个疯子似的,她一急头更晕了,身子在夏桐的怀里软软的倒了下来。 夏桐这才清醒过来,他的手终于停住不动,低头看一眼舒宜,她脸色苍白苍白,头顶上湿漉漉的,他伸手去摸才发现居然是一手心的血,这个时候他彻底被吓到了,他颓然的把舒宜的衬衣拉好然后把她抱放在床上着急的喊:“舒宜,舒宜,你怎么了?” 舒宜其实并不是晕倒,只是方才头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头上原本就有陈年的宿疾,这时候被夏桐一用强着急起来才有点大脑供血不足,躺下来的时候她开始悠悠醒转,缓慢的睁开眼睛面前的夏桐正是一脸着急,可能也觉得头顶上温温热热痒的厉害,她也伸手去摸了一下,看见血的时候才怔住了。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忽然把那个药箱重重的放在地上,人也一屁股坐到一上,颓然的说:“舒宜,那是赵承瑾给我的。” 其实他一直觉得奇怪,从那天在长城就觉得奇怪,到后来有一天赵经理居然把舒宜的医院检查报告拿给他并嘱咐他以后要好好对她,从报告上看,她的身体并不好。年纪轻轻竟然是满身的宿疾,他说:“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是他把这些给我,给我之后也不解释就这样走掉了,其实我早该知道你舒宜是什么人,我夏桐在你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答应嫁给我,舒宜你不用隐瞒了,这些年来你心里一直就只有他吧,因为你听见他订婚的消息所以要嫁给我,因为你看见我奶奶快死了,所以你来可怜我,所以你要跟我结婚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没爱过我,你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对不对?” 夏桐声声控诉着,说得舒宜抬不起头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充满了难过,听得出来仿佛要哭出来了,他说:“舒宜,你和我结婚都是为了他对不对?”说着走了过来蹲在舒宜的面前,他低头看着她问:“你抬起头来,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只有你,我对你付出了这么多,我对你百依百顺,可你从来不会有一点感动,你没有心吗?这我的家世,我的人品,我对你的心,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他。一方面每天跟他见面,另一方面居然还跟我说和我结婚。你怎么做得出来。舒宜,你怎么做得出来,你给我滚,你给我马上滚。” 舒宜愣了一下,夏桐还在那里大声叫着:“舒宜,你给我滚,你马上给我滚,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舒宜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桐声嘶力竭的样子,忽然觉得很悲哀。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对不起,夏桐。” 说完这一句话她走了出去。 舒宜真地走了之后,整个房子又恢复了宁静,夏桐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那叠文件,看着混乱不堪的房间,看见那个带着血迹的雕塑。他仿佛才回过神来,仿佛这个时候才明白舒宜已经被他赶走了。他忽然不可救药的害怕起来,狼狈的爬起来他追出去,到客厅里,到卫生间,到厨房里。楼上的露台。都没有舒宜。他嘴里喃喃的念着“舒宜,舒宜。”一种深重的恐惧牢牢的攫住了他地心,他发疯一样跑出去。一直都没有看见舒宜,大马路上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哪里有舒宜的影子,他更害怕了。他跑回房间开始给舒宜打电话,心里不停的哀求着“舒宜,舒宜,快接电话。” 很可惜的,舒宜的电话一直都是那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地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这才急了,忙到停车场去开车,可是坐在车上心里又茫然起来,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到哪里去找舒宜。她孤身一个女孩子,头上有伤,身上又没带钱,这个时候能够去哪里,他一边开车一边给舒宜打电话,可是电话那头是千篇一律地回复,忽然又遇上了一个红灯,但是他反而狠狠的一踩油门车子飙过去,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一辆车撞个正着,险险的避过去。这时候交警的车子响起尖锐地警报,马上有交警跟上来,跟了一段却又没有再听见警报地声音,夏桐心里烦躁得要命,他打开窗户很啊手机从窗户里狠狠的扔出去,手机在地上裂开来,变成无数的碎片。 但是夏桐把手机扔掉之后才觉得后悔,他一向都是这样地性子,所以更加烦躁了,他狠狠的把手往方向盘上一锤,车子发出一阵短促尖锐的声音,他把车掉个头开始去找赵承瑾。 刚把车停到海天的停车场他气势汹汹的冲上去,其实海天的保安措施还是很严密的,进公司大门首先要通过金属探测仪的认证,认证身份之后门才会自动打开,但夏桐顾不得这么多,他跟在一个职员的身后,在他通过验证之后,夏桐一把将他拨开到一边,自己挤了进去。 那个职员被挤得趔趄到一边,马上有 上去拉着夏桐的手臂说:“先生,先生,请您出示你证。” 夏桐甩都不甩他,径直走到前台去问前台小姐说:“你们公司赵承瑾的办公室在哪一楼?” 前台小姐看着他那个气势汹汹的样子都被吓到了,她结结巴巴的说:“赵总办公室在十八楼,请问您有预约吗?” 夏桐低声说了一句“很好”人又往电梯口冲去。 这时候保安终于忍耐不住,他一把拽住他的手臂说:“这位先生,如果您不是海天的工作人员,那么您还不能上去,请您先出示您的身份证。” 夏桐怎么也挣不开那保安的手,他忽然诅咒了一句“他妈的”,然后回头对保安说:“你他妈的把手给我放开。” 保安也毫不示弱,他不卑不亢的说:“先生,您不能上去。”说着另外一边好几个保安也拿着对讲机相继走了过来。 夏桐听了这保安的一句话气得冒烟,他一拳对着保安的脸就挥了过去。 众人哪里想到他会忽然动手,都没反应过来,那保安更加没有做防备,被打得一个趔趄顿在地上。几个保安赶紧抱着夏桐的腰,防止他再打人,另外几个保安扶起地上那个保安,还有几个拿着对讲机开始在说着什么。 电梯刚好在这个时候降落,顾经理从里面走出来,他今天是和赵承瑾来结算合作项目的,誰晓得在门口却看着这一幕,再一细看,才看见那被几个保安抱着的可不正是夏桐,正怒目而视着一个流鼻血的保安。他心里咯噔一响,坏了。 “夏桐怎么是你?”他走过去。 夏桐看着他,并没什么好脸色。 顾经理忙挥手对那几个保安说:“你们都散了吧,夏桐,夏桐是熟人,赵经理的老朋友今天来找赵经理办点事,你们先放开放开,我呆会会让你们赵经理给你们个交代。” 保安大部分都认识顾经理,前台有几个年轻内勤也走了过来帮忙打圆场。 等到大家都散了之后,顾经理站在电梯里对他说:“夏桐,誰惹你了,你看你这脸,怎么回事啊,消消气,不要生气。” 顾经理嬉皮笑脸,夏桐不理睬,他按了十八楼的按钮。 电梯停下来的时候,夏桐先一步跨出去,他回头问顾经理:“赵承瑾办公室是哪一间?” 顾经理指着尽头处的那间说:“就是那一间,夏……” 顾经理的问题还没出口夏桐已经走了过去,到这一步他也不知道夏桐到底是想干什么,这位爷的脾气他是早有耳闻,自己这样把他带上来倒还真有点忐忑。他指挥着秘书室几个小姐打电话给保安部,叫他们派几个人上来,保安马上又上来了,可是赵经理并没有和夏桐发生什么,一会儿赵经理也匆匆的走出来,连外套都没穿一件,夏桐仍旧是黑着脸,两个人经过他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赵承瑾走到秘书室跟她们嘱咐了几句,随后跟夏桐走了出来。 他们分头出发,承瑾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里找舒宜,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不在她身边,他怎么会知道她最伤心的时候会去哪里,只是听夏桐的说法也担心起来,这几天舒宜的状况原来就不大好。他的手机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偏头一看那里一直闪啊闪的,他不断的重复着拨舒宜的电话,传来的却永远是那冰冷的一句,开了一段路他终于把手机给按灭了。 夏桐那边也一直没有给承瑾打电话来,看来也是没有找到她。 已经是下午了,这个时候她一个人能去哪里呢?承瑾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心里漫过一阵又一阵的痛,舒宜你在哪里呢?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疲惫无比的仰靠在座位上,开始回想起舒宜的样子来。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不对劲,她从来都不是那个样子的,可是他昨天为什么没有发现呢,想起她昨天晚上不管不顾的纠缠着他,他开始打了个寒噤,会不会她早已经做了什么决定,他害怕起来,他渐渐的不敢再去想。拿起一边的手机刚要给舒宜打电话,却刚好接到了夏桐的电话。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也不知道夏桐是怎么知道她在水库的,挂断电话他马往水库去,原来翻遍了整个北京城她居然在水库,不过她在水库干什么?他开始加速。 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夏桐先知道舒宜在水库的,但是最后反而是承瑾最先到达,他焦急的在水库大坝上找着,此时游人三三两两的都开始离开。他找了半天又给舒宜打电话,但她仍旧不接,正在这时,管理员忽然吹响了哨子指着远处的一个人影说:“喂,那位小姐,不要接近深水区,危险。” 哨子接连响了好几下,但那个影子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开始有游人被管理员吸引着看过去,那边的大坝正在维修,早已经挂上了警告的牌子,封锁起来,游人都不能到那里去,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跑进去的。 承瑾微微一惊,他抬头看去,马上大喊了一句:“舒宜!”打颤的声音里透露出他的惊恐。 远处的那个影子似乎也听出来这个声音,她小小的身形轻轻的振动了一下,抬起头向这边看来。 承瑾再叫了一句:“舒宜,你不要到那里去,很危险,你快回来。” 这边的管理员见承瑾这样慌乱的神情马上调动人员,其实这个水库里死过不少人,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到这里来跳水库,基本上每年都有几个人在这里自杀。 承瑾叫着舒宜,舒宜却只是看了他一看,尔后头又掉过去,当然也没答话。 承瑾急得要跳起来。他抓住身边的水库管理员说:“怎么过去。从哪边过去?” 管理员看他焦急,指一个方向说:“那边,但是要绕很久。” 承瑾说了一句谢谢马上跑过去。 这边的人依旧担忧的看着那个人影,这边地管理员还在摇着旗子对舒宜吹哨子,大声说:“小姐,请不要到危险地段去,请你往岸上走。” 舒宜反身看了一下,或许是没有看到承瑾,她站起来,围观地人们心里一松。只道是她终于听见了管理员的话,誰知她只是站起来,然后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走到大坝的尖尖上去,然后坐下来。人们的心里又被吊起来了,不过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连管理员都不说话了,因为他们看见刚才那个年轻的男人已经绕过重重障碍也钻了进去。 他轻轻的走着。好像生怕惊动了她,但是舒宜还是发现了,好像心有灵犀她回头见是他,微笑了一下说:“承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承瑾心还在半空中。他没有劝她往回走。只是一步一步走过去,说:“舒宜,我今天找了你一天。” “夏桐去找你了?” “嗯。”承瑾回答着。他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其实他从小就怕水,那一年被舒宜推到海里去更是因此得上了恐水症,有时候一些客户要出海什么的,他从来不去,最多也只是在浅滩上的船餐厅吃吃饭,这个时候身边就是深深的水库,他地脚还真有点发麻,但是不管怎样他一步一步的坚定的走近舒宜。看着她的眼睛说:“舒宜,你起来,到我这里来,我恐水,你到我这里来。” 舒宜脸色一变,她这才站起来说:“好,那你不要动,我过来,不要害怕。” 承瑾脸色苍白着说:“好。”可是脚下依旧不停的朝舒宜走来。 舒宜看见他还走过来不由着急了,她说:“你不要过来了,我现在就过去。”说着仿佛她还加快了脚步,走着忽然脚就被拌了一下,她忙站好,她不知道这一下承瑾的心都快被她吓得跳出来了,他颤着唇说:“舒宜,小心。” 但是很可惜,舒宜这一歪,手里有个东西掉了下去,承瑾没看清楚,只见舒宜丢了书,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挽救,但是显然已经晚了,书一个弧线掉进水里,舒宜也因为身体不稳,掉进了水里。 承瑾大叫了一声,“舒宜”然后“砰”的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 其实他一直都有恐水症,又不会游泳,这一下跳下去完全是看舒宜掉下去了,急怒攻心什么都来不及想,他根本想不清楚自己不会游泳,不仅救不了舒宜连自己都有生命危险。果然他在里面噗通了几下,人就直线往下沉,舒宜虽然小时候曾学过一点游水 她事起仓促她也始料不及,掉下去受了惊呛了几口水头地时候已经不见了承瑾的身影,她一急大声叫:“承瑾,承瑾,承瑾你抓着我,你在哪里快过来抓着我。” 承瑾那边早已经没了声响,她四处回头没有看见承瑾,心里一急更加努力的找起来,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水早已经降温,凉水里最容易抽筋,舒宜只感觉脚一痛忽然动不了了,然后她感觉自己也渐渐的沉下去。水淹没她的头顶地时候,她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叫了一句:“承瑾”人就沉了下去。 等舒宜再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岸上,她微微睁开眼睛,懵懂着看了一下面前出现的人,忽然跳起来叫了一句:“承瑾。” 水库管理员看他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另外一边地那个人显然情况没有她这么乐观。 承瑾正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有救援人员不停的在帮他按摩,一个救援人员半跪着把承瑾俯面放在他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拍打着他的背部,好不容易挤出几口水来,但依旧没有呼吸,另外一个救援人员示意他站起来。 舒宜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都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惊恐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承瑾。抢救人员看见她走过来,紧紧的咬着唇,脸色发白,安慰着说:“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别太担心。” 这应该是承瑾的第二次溺水,舒宜没有见过他第一次溺水,现在看着他才知道多么恐怖,有比水淹没她头顶更大的恐惧席卷她,铺天盖地,她全身都在发抖,只好用嘴死死的咬着拳头。 游人显然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刚才管理员早已经叫了几个水手做好了营救准备,誰知道还是晚了一步,把他们救上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昏迷了,那个男人的情况更加严峻一些,到现在还在昏迷着,已经停止了呼吸。不知道这一对男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这个男人并不会游泳,却在女人掉下去的时候想也没想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有人开始进行人工呼吸,一边捏着他的鼻子往他嘴巴里吹气,一边有规律的挤压他的胸部,这样重复了好多次,忽然承瑾“呕”的一声吐出一口水,伴随着一点点泥沙,医生看他终于把这些都吐出来之后终于吁了一口气。 承瑾虚弱的睁开眼睛,人还未彻底清醒过来,马上眼睛又朝水里望去。 医生猜想他大概是想要找舒宜,对着舒宜指了指说:“先生,那位小姐在那边,她没事!” 承瑾顺着他的指引看着舒宜苍白着脸,摇摇欲坠的站在那儿,忽然微笑了一下,然后人又晕过去了。这一次医生倒不着急,只是吩咐了一些人把他抬到担架上去。 直到这时候才有人从舒宜的背后抱住她,安慰着说:“舒宜,你不要害怕,没事的。” 舒宜这时候才敢哭出来,她的拳头都被她咬出血丝来可仍旧不肯松口,夏桐看着她惊恐的眼睛,惨白的脸,失去血色的唇,这个样子他只想到一个词:万念俱灰。夏桐心里一痛,他也万念俱灰起来,但是仍旧紧了紧抱住舒宜的手,想告诉她,想安慰她,可是自己发现张开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才他找舒宜找得发疯,以为她去了承瑾那里,却没料到招来赵承瑾这么大的反应。也是凑巧,夏桐北京发小多,今天刚好有帮朋友在水库这边玩乐,有人就认得舒宜,也略闻过舒宜的的性情,看她神色不对就打了个电话给夏桐,夏桐这才通知的赵承瑾。他比承瑾先知道这个消息离水库又近,原本飞车赶来要比承瑾快得多,但是中途奶奶在医院里又出了一点事,父母早已经出国去,他这才耽误了这么些功夫,等他赶到的时候正是舒宜刚刚苏醒。没有亲眼看见的一幕他也听围观的讲得清清楚楚,他的心这才灰起来,其实他也可以为舒宜赴汤蹈火,他同样可以为舒宜不顾一切的跳下去,但是他毕竟来晚了,而且他今天还为了奶奶耽误了来找她的时间,现在看着昏迷的承瑾,看着醒来后睁开眼就急着找舒宜的承瑾,看见承瑾因为确定舒宜的安全重又昏迷过去的承瑾,好像有什么东西梗着他的喉咙,他忽然什么都讲不出来。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些事,他终究是输了,输了就是输了,虽然他并不知哪里。 其实承瑾再度昏迷最主要是精神上受了刺激和惊吓,又是溺水缺氧所以才导致昏厥,但恢复了呼吸这时已经不严重了。 医院里夏桐仍旧在门外抽烟,舒宜静静的伏在承瑾的床边,脸埋在承瑾的手心里,他动一动,舒宜马上也醒过来,她怔怔的抬头,承瑾满是温柔的看着她。 他说:“舒宜,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舒宜眼泪呼啦又涌了上来,承瑾看她哭又手足无措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承瑾,你怎么了,今天是夏桐去找我的,他说你不见了我才去找你,是不是夏桐发现了什么,他说你什么了?” 舒宜干脆站起来扑进承瑾的怀里,搂着他的背又嚎啕大哭起来,夏桐在门外听得心里也是一抽一抽的,他干脆走开了去。 承瑾不知道舒宜为什么又哭,他猜不出来也只好干着急,哭到最后舒宜开始抽噎起来有点喘不过气,承瑾忙拍着她的背,回转过来她才攀着承瑾的手臂说:“承瑾,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连命都不要了?” 承瑾目光复杂的看着舒宜,又是痛楚怜惜但又有几分喜悦,他迟疑着说:“你……原来你在担心我?” 舒宜抽着气说:“承瑾,你以后再也不准做这种事,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愿意看着你这个样子,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那个样子。”她所指的那个样子就是承瑾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儿,仿佛真的死了,舒宜只觉得世界上所有地事都没有这一幕来得恐怖。她流着泪拼命地摇头。发丝早已凌乱,一张脸上全是纵横的泪痕,眼睛红肿着,脸色苍白。 承瑾心里一痛,把她搂过来,抱得更紧,他说:“不会了,不要害怕,以后都不会的。” 过了一会舒宜已经安抚下来,承瑾仿佛才想起什么来。他紧张把舒宜拉开看着她的脸,摸了摸她的手臂说:“舒宜,你刚才,你刚才有没有事?” 舒宜睁着盈满眼泪的眼睛看着他摇头说:“我没事。” 承瑾这才叹了一口气,将她再度搂过来摸着她的头发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舒宜陷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她把眼睛轻轻的闭上来。有一种错觉,她愿意就这样在他怀里呆到天荒地老永远不分开。 到最后反而是舒宜睡着了,承瑾靠在床头轻轻地搂着她,看着她小巧的鼻子红通通的,被眼泪打湿的睫毛显得特别黑特别长。唇贴着他的胸口。承瑾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涌起的是无限地怜惜和柔情。想起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吃了那么多苦,他真愿意自己能够抱她到天荒地老,永远看着她这样安心地睡着。 有护士过来给他打针。他对护士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护士领悟他的意思用手势示意他抬起手来要给他打针,他试了试想要抽出手可是那只手早已经被舒宜压得麻木了,不仅抬不起来恐怕还会惊醒舒宜,他歉意的看着护士压低声音说:“护士小姐,我暂时不打了,一会再叫你好吗?” 护士看着睡在他怀里的舒宜脸一红,点点头,收拾了东西走出去,不一会她又进来了,拿了一个档案袋给承瑾说是一位叫夏先生地人托她转交给他地,承瑾点点头对她道谢,护士再度走出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舒宜头还是有点重,睁开眼看见承瑾还在睡,她发现自己睡在承瑾的胳膊上,医院地床本来就有点窄,仿佛是怕她会摔下去,承瑾身材颀长现在却腾出了一大半给舒宜,自己十分不舒服的窝着睡在另外一边,被子也都在她身上,她眼睛一红轻轻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就一直在那里呆呆的盯着他看。 看了一会她才注意到床头柜子上摆放着一份文件,这是她熟悉的东西,打开那份档案袋,看见最后一栏是承瑾签的字。当时在在夏桐别墅里看见这个档案的时候自己还一直纳闷,为什么承瑾居然有她的身体检查报告,但是现在她忽然想起来,就是那一天,她感冒但又匆匆出院的那一回,他说过送她回家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次,那一句话让她痛彻心肺,没想到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不管她,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细心的到医院去拿了她的检查报告。夏桐说前一段时间赵承瑾忽然把这个东西送给他,并嘱咐他以后要好好对舒宜,她身体不好,夏桐起初还不大明白这个赵承瑾到底是什么意思,开始便也没大注意。但是后来有一次他从舒宜那回去的时候忘了带钥匙,折回身的时看见这位赵承瑾的车停在那个四合院的门外,并且痴痴的盯着二楼露台的方向看,夏桐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调查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舒宜看着那些检查报告心里真是翻江倒海,她看着承瑾的脸在想,他把档案袋交给夏桐的时候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必定是很难过很难过的吧,但是却仍然愿意让她走,哪怕自己躲在一边憔悴伤心也不让她知道。 舒宜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一滴一滴的打在纸上,洇湿了一大片,承瑾仿佛在梦里看见了她在哭,他眉毛一皱,就醒了过来,却见舒宜在哭。他摸着舒宜的肩头说:“你怎么了?” 舒宜吸吸鼻子,委屈的看着他说:“承瑾,你以后再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承瑾揽过她说:“好,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要爱惜自己,我最怕你一个人坐在那么高的悬崖上,我怕你摔下去,摔下去了你只有一个人。” “好。”舒宜在承瑾的怀里闷闷的说。 正说着,医院里电话响起来。舒宜去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一听那个声音心里就一颤也没回答直接递给了承瑾,承瑾皱着眉头接电话。 “妈,是誰告诉您我掉进水库里地,我没有,真 好得很。我没骗您,我在公司上班呢,您不信可以到来。啊,你在我办公室——”接着承瑾沉默了一下,脸色凝重起来。过了一会他才怪怪的回答:“我在××医院,我没事,真的您别担心了不用过来——”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神色一变,原来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舒宜站在床边变幻着神色,她局促的问道:“你妈妈等下要来?” “唉。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到她耳边吹的风,她说等下要过来。” 舒宜脸色一白。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讪讪的说:“那……那……那我先走了,等你妈妈走了再来看你。” 承瑾深深的看着她,半晌没说话,眼睛里是让人看不穿的深邃。尔后才叹了口气站起来抱着舒宜说:“傻瓜。你怕什么呢,我跟你说过只要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让你走了。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那只是我妈妈,她不是别人,你不用害怕一切有我。舒宜,我真的很多年没有喝过水了,我看见水就怕,但是你掉下去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说着承瑾感觉到胸前衣襟上又是热乎乎的一片。 舒宜已经十六年没见过伍丽珠了。 伍丽珠打开门地时候没看舒宜,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只当她是承瑾公司的秘书之类的,她只顾着走上前去关心的检查着承瑾,摸了脸又摸了手,看他毫发无损才松了一口气,她坐下来说:“承瑾,你到底是怎么摔到水库里去的,这些年你恐水从来不接近水,居然还掉进了水库地深水区,你说你,你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妈妈撒谎,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承瑾眼珠一转,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舒宜,安抚着母亲说:“您担心什么呀,到底是誰告诉你地,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伍丽珠摸摸承瑾的脸颊说:“还好呢,你这孩子就是不让我省心。”说着竟然带着哭腔来了。 承瑾了解母亲,自从父亲几年前出事母亲就仿佛老了十多岁,渐渐也显得老态起来,他安慰着母亲,一边担心的偷眼看了几眼舒宜。舒宜仍旧是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上来叫伍阿姨呢,还是当作第一次见面,她脸色一片尴尬。 伍丽珠被承瑾安抚够了,抬起头来对承瑾语重心长地说:“承瑾,悠然也担心你呢,她今天原本也是要来地,但是怕你担心,要不我现在叫她来看看你,也好让她放个心。” 这一句才是伍丽珠此行重要目的,她深深的了解自己地儿子,心肠软,最架不住她这样的语气,她眼巴巴的看着承瑾。 承瑾只是下意识的望向了舒宜,她听见悠然的那个名字时,脸色一白,紧紧的咬住了唇。 伍丽珠的注意力被承瑾转移过去,她回头一看那站在一旁的女人,突然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她回头再看一眼承瑾,瞬间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瞪着一双眼睛咄咄逼人的看着承瑾。 承瑾招呼说:“舒宜,这是我妈妈,妈,这是舒宜。” 伍丽珠上下打量着舒宜。其实年轻时候的伍丽珠尚算一个温柔厚道的女人,但是经过丈夫的出事,家庭变故,骤然从高高在上的赵夫人跌了下来,当年为了儿子的前途为了生计遭受了多少白眼,是她咬着牙把承瑾逼到了美国去留学,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也一定要让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看看。好在承瑾争气有出息,从美国回来几年间就混成了如今的赵经理,当然承瑾能有今天的承瑾跟伍丽珠的高压政策是分不开的。有人说单亲家庭的妈妈对儿子的占有欲总是特别的强,更何况伍丽珠经历这一番家庭变故,把儿子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她仔细的打量着舒宜。 不知道为什么,舒宜在别人面前,在再权势再厉害的人面前她都从来没有怯过场,但是此刻她站在这里任由伍丽珠刻薄的眼光扫来扫去,觉得无比的屈辱,无比的委屈,伍丽珠的目光就跟刀剜在她身上一样。其实或许伍丽珠这个时候并没有这么敌意,但是看见伍丽珠舒宜就想起万恶的童年里的孙美惠,那几乎是一个恶梦,所以这个时候她才会有这样的感觉,仿佛那道目光就是孙美惠射过来的,透过悠悠的岁月又射过来,然后她猛然间又变成了那个任人宰割鱼肉的小女孩,她被吓得嘴唇发白。 承瑾看得心都痛了,他拉过舒宜的手想要给她一点温暖一点勇气,他想了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妈妈说:“妈,这是舒宜,你认识的,小时候在韩叔叔家里见过的。” 舒宜怯怯的目光看着伍丽珠,想要喊她,但是终究又被伍丽珠的脸色给吓回去了。 伍丽珠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来客套的说:“舒宜啊,对了,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到哪里去了,我们还以为你……噢,你爸爸得了肝癌你知不知道,现在还在住院呢,你爸爸叨念你好几年了,怎么也不去看看。?”心里却一直在关心着承瑾那双拉着舒宜的手。 舒宜刚要回答,承瑾替她说了:“妈妈,这件事我跟舒宜说过了。” “哦,那知道了,还没去见过,也就在北京住院呢,前些日子我还见过,医生说已经……” 承瑾皱眉,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变得这么刻薄,他抢白道:“妈!” 伍丽珠的目光扫过舒宜的脸,此刻她的脸上是白得不能再白了,站在她面前是一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巴掌大的脸上盛满了委屈,眼睛里怯怯的。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秦悠然找她说承瑾要跟她分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但是她却只觉得悠然那是真正的可怜,而面前的这个人越发的变得虚伪起来,她看着舒宜的那一张脸,再看着承瑾那一脸紧张的样子,她从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忽然全明白了。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悠然那长得跟舒宜三分神似的脸,承瑾和悠然订婚好出解除婚约,而且他又掉到水里去了。她忽然记得很多年前的那个海滨小镇上,承瑾也落过一次水,那一次把她三魂吓掉两魂,回想起来那还是第一次承瑾跟她撒谎,她豁然开朗,原来全是这个舒宜,因此她的目光慢慢的充满了戒备,心里也有了危机感。 承瑾担心舒宜,他干脆跟母亲挑明了说:“妈,您以后不要再见秦悠然了,我跟她已经说明白了。我还有件事要跟您说,就是我和舒宜……”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其他的事再说吧,我也累了,既然舒宜在我就不管你了。” “妈——”承瑾无奈的叫道。 伍丽珠匆匆抓起手袋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去。 承瑾看看舒宜发白的脸色发白的唇,他拉拉她的手说:“舒宜,你不要怪我妈,她……” “我没事。”舒宜对他勉强的笑了笑。 这天下午承瑾就匆匆的出院了,好在他身体好医院里也没说什么,他首先陪舒宜去夏桐那里取东西,夏桐也不在,房子里只有一个张阿姨。张阿姨对他们殷勤的说:“夏桐没来,他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舒宜小姐你去整理东西吧。” 舒宜尴尬的对张阿姨点点头。 那天舒宜走的时候卧室里混乱的样子已经消失了,看样子是张阿姨收拾过了,她翻了翻,也没几件她的东西。她向来是简单惯了到哪里都是几件衣服。一个笔记本,因此东西收拾得也快,十几分钟就弄完了。一个小小的箱子,一个电脑包,这就是她全部地东西。 她提出房门地时候承瑾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舒宜回头看着张阿姨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讷讷的说:“张阿姨,钥匙我放在床头柜上,那么,我先走了。” 张阿姨点点头。等到舒宜走到门口她去关门的时候她才迟疑着问了一句:“舒宜小姐,你以后还去医院看望老夫人吗,夏桐还没告诉她。” 舒宜回头有点内疚,再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她说:“会的,你暂时也别告诉奶奶。” 走出了屋子。舒宜才有点头发晕,承瑾温柔的揽过她的背让她靠着自己略带紧张的问:“你怎么了。头晕?” 舒宜闭了闭眼睛然后回头看着身后凋落一地的樱花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樱花花期真短。” 承瑾是这个晚上回地家,平时他跟母亲不住在一块,到了母亲住的那处房子里,母亲为他打开门,赫然看见客厅中央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也是怯怯的眼睛看着他。然后低了头,仿佛有点害怕。 伍丽珠笑着招呼:“承瑾,快换鞋啊。今天悠然来看我呢。” 有外人在承瑾不便发作,他沉着声走了进去,伍丽珠招呼着悠然给承瑾削苹果,承瑾抬手阻止了,他埋怨的说:“妈,你这是干什么?” 伍丽珠脸一黑,虎着脸到厨房去了。 承瑾看着悠然,她又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不敢看承瑾,然而又知道承瑾在打量她,过了一会她忍不住又怯生生的把头抬起来偷偷看一眼承瑾,承瑾一脸地无奈看着她。 “悠然,我以为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这么固执呢,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悠然我对不起你,你想要我怎样赎罪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这样,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还这样只能害了你,你明白吗?”承瑾脸上是百分百地歉疚和无奈,当然他知道这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可惜他也没有办法,那边是舒宜,为了舒宜他什么都背了,只能对不起悠然。 悠然性格温柔内向,被承瑾越说头低得越下,承瑾只能看见她细细的脖子露出来,脸庞的发丝滑下去盖住了脸,他看见她的睫毛在闪啊闪,然后掉下一串串晶莹地泪珠,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肉语调娓娓的劝道:“悠然,你要明白我们已经结婚婚约这么久了,该跟你说的我也都说了,你到我家里来也没有用地,听我的话,我不适合你,你以后会慢慢忘记我,会找到一个比我好的男人来爱护你。而且,悠然,我不爱你。” 是的,承瑾承认自己自私,承认自己卑鄙,他向来不齿这样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一边鄙视自己,一边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悠然脾气性格都是极好说话的,承瑾以前对她说什么,她就是什么,从来不会有反抗,从来都是很幸福的遵循着他的一切,几乎是仰视着在爱他。但是这一次承瑾却料错了,温柔文静的悠然,百依百顺的悠然,忽然听完他那最后一句话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幽幽的,她红着眼睛看着他说:“可是,承瑾,你以前说过爱我的。” 承瑾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一种沉重的内疚感涌上了心头,良久他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悠然,对不起!” 爆发出来,她的声音是他从没听过的尖锐,她抽泣着要对不起,我不要对不起,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答应跟我订婚,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你一直爱着的是另一个人。我不要你反悔,我不要解除婚约,我要和你在一起,只要让我和你在一起什么我都答应你。承瑾我是说只要你不让我离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想要怎么样都行,不结婚也可以,就像以前一样,你让我回台湾我就回台湾,我绝对不打扰你。承瑾,这样好不好……好不好,我是说,我是说……你不要离开我,即使你跟别人结婚也没关系,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承瑾,这样。好不好?”女人一旦打定主意为男人牺牲起来那是不要命的。 承瑾皱着眉头看着悠然那个样子。他想象不出平时乖巧柔弱的她,此刻居然能说出这样决心巨大的话来,一时有点不忍心,但是他也知道,不斩断她最后一丝念想她不会甘心,他揉揉眉心,最终还是强逼着自己说出冷酷地话来:“悠然,你不要这样,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这样对你是不公平地。而且我也绝对不会这样对她。悠然,我不是一个颠三倒四的人,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不管怎样都不可能的?我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是不不能对不起她。悠然,我很抱歉。希望你能谅解。” 也许有些人说的是对的,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狠起心来那也是可怕的,尤其是对他不爱的女人,哪怕是承瑾这样温厚的男子也变得狠辣决绝。 “我不要谅解,我不要谅解。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承瑾,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承瑾觉得很疲惫,他看着悠然不停地摇头。泪流满面的狼狈样子心里也难过,但是他也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准备离开。可是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腰忽然被一个人抱住,那是悠然,她紧紧的贴着他的后背说:“承瑾,你不要走,我不许你走,我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什么时候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居然也为了爱情变得这么勇敢起来。 承瑾使劲地去掰她的手,一边说着安抚她地话,但是任由他怎么用力悠然就是不放开,她固执而霸道的箍住他,用一种不可理喻的蛮力和倔强。承瑾弄不开她,又不好使力,只能无可奈何的被她抱着,他说:“悠然,你放手,你快放手,你理智一点好不好。” 悠然在他身后不听他的话,她把头 “我不要理智,我不要放手,我不要……” 这下承瑾真的火大起来,他大声喝道:“悠然!” 可能悠然还从未听过承瑾这样的声音,她懵了,然后慢慢地把手松开,一分一毫的松开,委委屈屈的站在承瑾身后。 承瑾也后悔自己一时的失态,他刚想回头好好安慰她几句,却在他转身的时候悠然捂着脸夺路而逃,她飞快的走下楼梯,承瑾怕她出事马上追了出去。在楼下承瑾终于追上她,他拽住她的手臂说:“悠然,不要意气用事,我送你回家。” 悠然转过头,清凉的眸子狠狠的瞪着他,她咬着唇,梨花带雨的脸上此时的神情却是让承瑾心中一凛,让人肃然起敬,悠然只是狠狠的瞪着他,瞪了他许久,才把他的手拿开说:“赵承瑾,你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钻进了车子里,她那辆红色的英国小跑车速度极快,嗖的擦过承瑾的身体飞了过去。 承瑾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红色的车身消失在眼帘里,他才提步往回走。他当然没想到悠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以前一直都是很听他的话的,没想到柔弱的女子在这一刻也能变得这样决绝。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是一种真正的羞愧,回到母亲的客厅里,伍丽珠只是坐在沙发上瞪着他看,承瑾这下觉得脸上更加火辣辣了。 “赵承瑾,你摸摸你的良心,你问问你自己,你还有没有良心?”良久,才响起伍丽珠这句话。 承瑾低着头,不看母亲也不回答。 伍丽珠冷哼一声,她手里正拿着秦悠然的手袋,方才她走得急连手袋都不要了,承瑾更加抬不起头来。 伍丽珠这些年来虽然受尽了世态炎凉,冷暖自知,好在她一直以承瑾自豪,可是现在承瑾都不停她的话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舒宜,如果没有舒宜承瑾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承瑾怎么会和悠然解除婚约,好好的都快要结婚了,白头偕老就在眼前,可是他居然要为了那么一个女人跟订婚几年的悠然解除婚约,她可不觉得儿子疯了。再加上她原本对舒宜就没好印象,小时候就离家出走,偷东西,把姐姐从楼梯上推下来,现在又要企图染指她的儿子。 她瞪着承瑾,只觉得心里特别的难受,她说:“赵承瑾,你要是想要娶她回来也行,除非你以后不再叫我妈。”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妈!”承瑾一惊,抬头看着她。 “我说过,你不要再叫我妈,我没你这个儿子。”说着她转身进了卧室,门“砰” 的关上发出震天价的响声,那声音久久的在承瑾的胸口回荡,他对着关上的门在心里对妈妈说了一句对不起。 承瑾回到家里的时候舒宜已经睡了,承瑾走到她的床边看了看,没开灯,他接着一点点淡淡的月光打量着舒宜。其实舒宜并没有睡着,但是她就是不敢翻过身来。承瑾坐了一会,到阳台上去吸烟。 浓重的夜色里,舒宜透过微弱的月光看见承瑾的背影是那么沉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一会他把烟蒂掐灭了,走回卧室轻轻关上门。舒宜赶紧把眼睛闭上,没有听见才好呢赶紧那的脚步声,她只是觉得床垫微微一陷,马上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怀抱里稍微带着一点烟草的味道。那个人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吵醒了她。舒宜还是闭着眼睛,承瑾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小心翼翼的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吻,紧了紧揽着她腰的手。舒宜装作睡着了,头往承瑾的怀里钻了钻,渐渐的,她真的睡了过去。 舒宜向来睡得浅,从前每个晚上要醒来好几次,但是在承瑾的怀里她总算可以睡得安稳,不过这天晚上心里到底有事,到凌晨的时分她还是醒来了一次,迷糊中睁开眼睛来,承瑾正怔怔的看着她,她心里一惊。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承瑾,你怎么还没睡?” 承瑾用唇轻轻的碰触了她的额头,爱怜地说:“你睡吧,我一会就睡。” 舒宜忽然记起昨天晚上窗前地那个沉重的背影来,看他的样子,竟是一夜没睡,舒宜往承瑾的怀里缩了缩,深深的呼吸着他的味道。承瑾又说:“舒宜,你不用担心我,睡吧。还早。” 但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承瑾没有听见怀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有点担心,早知道舒宜是一个爱把心事埋在心里的人,他不由担心的看着怀里的人,过了好一会他才叹着气说:“舒宜。我和秦悠然是在五年前认识地,当时我们都在美国。我毕业那年才认识她,然后就在一起了,她是台湾人,家在台湾做家族企业的,不过跟着我到了大陆来。我妈很喜欢她。我知道我这样对不起她。她长得很像你,第一次看见她我真的忍不住,但是我现在既然又找到了你。我不能再放手了,我对不起悠然,但我不能放你一个人,你要相信我。” 跟悠然认识五年,订婚四年,朝夕相处的时间也不是没有,但直到此时才明白,有些东西都是代替不了的,或许在国际会展中心看到舒宜那个一闪不见的影子他就应该明白,再多地朝夕相处也敌不过她的一个影子,那她又怎么能被人替代呢。再然后又是因为舒宜地一个影子,他跟着环城的公交车转了两个多小时,到最后怎么也不肯相信里面居然没有人,怎么会没有人呢?明明是一个渺茫的影子,但他却不肯相信,只是不肯相信,到最后千辛万苦找到国际会展中心的管理员翻出那天出场人员的登记表才发现原来真地是她,居然真地是她。他已经记不清楚当时自己的感觉了,好像头“嗡”的一声,失去了知觉一样。也许有时候就是这样地,千辛万苦,千山万水,你一直寻找的东西真的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只会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恐怕连这个时候都不敢相信,又或许生怕自己相信了醒来那只是一场梦,所以质感小心翼翼的摒住呼吸,仿佛生怕呼吸重了会把它吓跑。所以他是压抑着自己,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敢真正的跟她们公司解除,而且不敢走得太近,远远的守在她身边便觉得是一种莫大的满足。但自己还是会担心,担心她喝酒,担心她生病不去医院,更担心她讨厌自己。而他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会让她那么害怕,他终于强忍着心痛如绞对她说出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当他残忍的强迫自己在她那苍白的样子面前调转头的时候,当他终于把自己逼回北京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自己到底说了一句什么话,永远不出现,永远那是多远? 而实际上回到北京的时候被狗仔队拍到接从台北回来的悠然时候,他根本不是要同她结婚,他可能自己也觉得啼笑皆非,四年订婚下来没有一家媒体关心过,居然到要解除婚约的时候倒被人发现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如果不是这个新闻他又怎么会看到烂醉如泥的她,如果不是喝得那样醉,她又怎么敢对自己,对他,那么诚实。不过仔细想一想,他的眉毛又皱起来,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喝这么多酒。 第二天承瑾上班后舒宜照常去了医院,也许是夏桐的有意避开,舒宜呆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看见他,临近中午的时候她还是回去了。殷奶奶说她头上有伤 是旧疾坚持让她回去,她看殷奶奶今天精神特别好,答应了。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走,竟成永别。 殷奶奶是这个晚上三点离开的,走得很安详,表情非常平静应该没有再痛过。犹由于她白天的精神状态都很好,护士也没在意,直到第二天早晨查房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走了,居然就这样走了,无声无息,走的时候连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然而追悼会上却又出现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一些新闻联播上常出现的人物就算没来也派送了花圈,只有舒宜觉得难受,人都已经走了,再隆重的葬礼又有什么用呢。 追悼会是殷奶奶去世的第三天举行的,也就是舒宜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夏桐了,她很担心,不是没有想过要去看夏桐的。但是每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总是下不了决心敲门。仿佛那个门铃上有会咬人地怪兽,但实际上即算有怪兽她也不怕,她怕地只是不敢面对夏桐,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 出乎意料的是在追悼会上她也没有看见夏桐,正四处张望的时候,她看见他来了。远远的从大厅的另一头由人推过来,他坐在轮椅里,夏桐父亲的秘书推着他的车。 夏桐应当是看见她了,但是面无表情,目光扫过她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她对他是一个全然陌生地人,舒宜的心里一痛。 她悄悄的接近张阿姨问夏桐的腿怎么了,张阿姨一边抹泪,一边说:“他前天晚上出了车祸,两只腿都骨折了。” “啊!”舒宜吓了一跳,其实夏桐爱玩。车祸的事早八百年前就出现过不知道多少回,这些事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不关舒宜的事。殷奶奶地死更是不关她的事,但是她心里总是觉得好像一切都是在她一转身就发生了,心里难免内疚非常。 张阿姨说:“舒宜小姐,夏桐他原本是不让我告诉你地,他说现在他的事都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什么东西重重的敲在了舒宜的胸口。她地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了夏桐。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坐在轮椅里接待前来的吊 者。舒宜想起那天他在天台哭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可是张阿姨又这么说,她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跟张阿姨告别。 回到家里的时候承瑾却在家里。她有点惊讶说:“你怎么没去公司?” 他说:“嗯,今天也没什么事情。” 中午吃过饭承瑾陪着舒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换来换去,两个人都没有照都啊频道。承瑾不禁想起小时候在韩家的客厅里,不管放什么电视她都是飞快的退场,从来不多留片刻,他问:“舒宜,你不喜欢看电视?” “其实也不是的,我以前喜欢看,但是后来看不了就没看了,现在已经养成了不看电视的习惯。” 承瑾一直以为她小时候早早的立场是不喜欢看电视,誰知道居然是这样的。其实看电视只是现代人一个小小的习惯,几乎很多人都有,而她却说现在已经养成了不看电视的习惯,他心不由酸楚起来,捏了捏她的手说:“以后我陪你看电视,你以前喜欢看什么电视?” “我以前只看过《神雕侠侣》,但是一直看到小龙女跳下悬崖就没有再看了。” “那我们下次买碟回来看,后来杨过又回来了。” 舒宜轻轻的“嗯”了一声。电视继续在放,频道换来换去,不是太吵就是太弱智,最后两个人都不知道看的是哪个频道,而且都没有看进去。 过了一会承瑾问舒宜:“电视里都在放什么?” 舒宜不知所云,她说:“不知道。” 这下两人都知道了,原来心都没在电视上,舒宜“噗嗤”一笑说:“才好呢赶紧那,那我们把电视关了吧。” 承瑾深深的看着她的笑容,终于放下心来,她今天回来的时候脸色一直不好,他回答说:“不用关,就让它开着我们来聊天!” “聊什么?”舒宜饶有兴味的看着承瑾。 承瑾把玩着舒宜的手,他问:“你以前在N市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坐522家?” 舒宜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她摇摇头说:“没有啊,我没坐过,怎么了?” 承瑾说:“没事,随便问问!” 《胭脂凉》,书号182916,简介:在那个乱世之中,他们和她们,为了权、为了爱全都不惜一切。 182916.aspx 一个COSPLAY中的少女突然间穿越到仙侠世界,黑发金瞳尖耳 你不是妖女谁是妖女?速速纳命来!请看君橙舞《金屋藏妖》书号189428,请 4 PK票支持 189428.aspx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着承瑾又问了一些她在N市的生活,工作,一直问到 学,舒宜说着说着不回答了。承瑾想大概是大学的时候很辛苦,他抱紧了她说:“想不想知道我后来的生活?” 舒宜点点头,承瑾便说开来,说自己的事,离开后父亲仕途不顺,母亲独立供养他到美国念书,在美国打工,认识悠然,然后回国进了海天。说得很简单,几乎都是避重就轻,只是在悠然的那一段承瑾解释了一下:“那时候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在下游的水库里找到一个尸体,已经被水泡的面目全非,你爸爸还以为是你,后来我又回了美国。悠然长得很像你。” 舒宜把头靠在承瑾的胸口说:“承瑾,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正说着,承瑾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到阳台上去接,舒宜看着他皱的紧紧的眉头才想起来,这几天住院原本就耽误了他好多工作,怎么可能不用上班。可是他又为什么这么有空的陪着自己看电视,还聊了这么久的天呢,但忽尔一想,又好似明白了,她望着承瑾的背影发呆。 殷奶奶的葬礼过去后几天舒宜才去看她,买了一盆兰花,走的时候她给了看墓人一些钱,拜托那人好好照看兰花,然后才回去。 然而这几天承瑾好像特别忙,总是上午匆匆的就出去了,晚上深夜才回来,有时怕吵醒舒宜就睡在客房,舒宜甚至一整天都看不到他的影子,有时候舒宜有心等他到深夜,问起他。他总是轻松的说:“没事。只是把耽误的工作处理完而已,有点忙,对不起。” 他看舒宜心事重重地样子,转移话题说:“舒宜,我们去登记吧。” 不是什么特别地日子,也没有特别的准备,只是到民政局登记了一下,这一天居然连登记的人都不多。签字的时候舒宜才明白,没有什么比身边是对的那个人更重要,她很快签完把笔递给承瑾。承瑾认真的低下头。郑而重之的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揽着舒宜出门来。 北京的春天向来风沙很大,这几天又降了温,有点冷。 他们要走一小段路去取车子,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遇上红灯,他们停住了。承瑾拉着舒宜地手总感觉指尖微凉。他问:“你冷不冷?” “不冷。”说着舒宜却又主动抱着承瑾,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承瑾的双臂也温柔的环住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站在风中。斑马线的那头,红灯变绿了好几次。舒宜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样抱着。仿佛自己在宠爱自己。自己在疼爱自己一样,想着不由觉得好笑,噗嗤又笑了。 承瑾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过去吧,红灯已经过了。”承瑾也仿佛是现在才想起红灯已经过去,他轻轻一笑,看着舒宜亮晶晶的目光他脸有点红。他忽然感触起来,其实有时候去哪里都不用着急,只要身边地那个人没有错。 登记后承瑾倒是空闲下来,每天拉着舒宜要出去玩,但实际上也没离开北京城,都是一些有名的景点。他说:“反正我们现在两个人都不用上班。” 舒宜奇怪地问:“你说什么?” 承瑾忙掩饰道:“我说现在天气好。” 舒宜狐疑的看着他,倒也没再问下去。承瑾却尽是带着舒宜去游乐场,动物园,这些都是公共场合,但是舒宜以前居然从来没有来玩过。跟夏桐在一起的时候那是没有想起过要来,跟静云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意识要来,现在被承瑾强拉着来了,却感觉也不错。她玩得像个孩子一样,当承瑾看着舒宜从过山车上下来那满头的乱发和亮晶晶地眼神时,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地。 两个人其实也没有相处很多天,却是好像双方都等待了对方好多年。舒宜以前总不喜欢别人抱她,夏桐有次抱她反而把她吓得摔到地上去了,后来静云说:“她这是典型的对你缺乏安全感,脚离不得地。”然而她现在却已经能够脚离地了,甚至在不知不觉间还学会了对承瑾撒娇,看电视的时候尤其喜欢,或许这就是承瑾给她地别人无法给她的安全感。 如果她能够再警惕一点点,或许就能发现承瑾的不正常来,一个堂堂国企的领导,每天都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平凡琐碎上难道不觉得奇怪么,虽然承瑾极力掩饰过,但舒宜不应该意识不到。不过有些事舒宜一时或许察觉不到,承瑾的母亲却是不会真的不管承瑾。 承瑾已经停职好些天了,伍丽珠赶到愤怒的是他居然连招呼都不给她打一个,她好不容易按奈了性子等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首先见的当然是舒宜。 伍丽珠在电话里交代:不要告诉承瑾,有些事我们两个知道就行了。舒宜知道有些事她必须去面对,其实伍丽珠不用特别交代她也不会跟承瑾提及,两个人约在一个茶楼。 舒宜到的时候伍丽珠早已经在里面了,她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打开门,刚站在那里就被伍丽珠的目光刺得浑身战栗了一下,那目光仿佛带着细细的针,扎进皮肤里。她定定神,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句:“伍阿姨您好!” 伍丽珠不置可否,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下,正襟危坐得像个傲慢的外国首先接见平民,舒宜没计较那么多,在她刻薄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但 还未等舒宜落座,伍丽珠先发制人,她说:“我听说你和承瑾已经登记了?” “嗯,25号登记的。”舒宜小心翼翼的回答。 伍丽珠冷笑一声。 有服务员上来问舒宜,舒宜看着伍丽珠面前的再点了一份,过了一会才上了茶。 中间一直都是尴尬的沉默。 等茶上来了,伍丽珠看服务小姐把门关上,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尔后姿态优雅的把茶杯放下。用纸巾擦了擦嘴,才开口:“舒宜,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要找你来干什么?” “有什么问题,您可以跟我说。” 《胭脂凉》,书号182916,简介:在那个乱世之中,他们和她们,为了权、为了爱全都不惜一切。 182916.aspx 一个COSPLAY中的少女突然间穿越到仙侠世界,黑发金瞳尖耳 你不是妖女谁是妖女?速速纳命来!请看君橙舞《金屋藏妖》书号189428,请 4 PK票支持189428.aspx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那好,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知道承瑾最近到底发生吗?”她的手一边拿着茶杯盖子拂了拂水面上的茶叶,一边吹了吹,才接着冷哼一声说:“哼,你料你也不知道。”伍丽珠这些年来随着丈夫的仕途沉浮,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伍丽珠,这一番架势气势做了个十足十,然而舒宜毕竟是舒宜,她正了正坐姿,听着伍丽珠的下文。 伍丽珠微微一笑,她一边盯着舒宜的眼睛,一边说:“承瑾他被人告贪污公款800,已经被停职了,难道检察院的没有到你家里去检查什么?” 800,舒宜脸色一变,这才想起最近承瑾老拉着她出去旅游,原来是这么回事,但舒宜是何许人也,她如今最擅长的就是情况越复杂,她便越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伍丽珠偷眼看着舒宜的反应,心里揣测着她。 “舒宜,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承瑾为这个企业付出了多少,但是他居然什么都没跟你说,我知道他现在很为你着迷,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他从小就拿你没办法,他的心思瞒不过我。但是,舒宜,你不能这么自私。” 舒宜说:“阿姨,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明白,你当然不会明白,他现在已经为了你连我这个妈都不要了。”说着伍丽珠把承瑾的事跟舒宜说了。 舒宜听完了才明白过来,承瑾为什么这些天这么有闲,每天陪着她到处去玩,总算明白了过来。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关键人物就是秦悠然。那个800只是承瑾跟秦浩天合作项目时候购买的一笔单。但是匆忙间忘了收取发票,这原本是工作人员的失误,补回来就可以了。不过大概工作人员想着承瑾和秦氏将来反正是一家,这个单据不单据的事厄没放心上去,这一下倒给忘了。这事后来还是承瑾找出来地,他催悠然去带个账目明细和发票过来,悠然确实也带了,但关键是一直没给承瑾,现在被人告发,查起来那800可不是无头公案。虽然这些年来不知道承瑾为公司盈了多少个八百万。但这样地国有企业,上层管理原本就弊端重重,检察院的人来的时候高层没有一个出来说话,甚至更多的是忙着布置落井下石。 舒宜回家的时候问了承瑾:“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国有企业哪怕做得再大,人事制度上面难免还是弊端重重,函待改革。并且越大的企业,尾巴拖得越长。海天这一块肥肉誰不虎视眈眈,以前也一直碍于赵承瑾对海天做出的贡献巨大,人们轻易捍动不了他的地位,如今也算赵承瑾倒霉。 承瑾看着舒宜紧张的样子,他怕她担心。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想让她放心:“最坏地结果是两袖清风的走人。走了也好,现在这里每天都累得要命,走了我们去N市。你不是很多朋友在那儿吗,我也有很多朋友在那边,而且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北京吗,我也不喜欢北京,北京的气候太冷你对你身体不好。上次医生还跟我说要陪着你好生保养,医生说你身体很不好,可能……可能……”说着他却说不下去了。 也是舒宜一直只顾着担心承瑾,没想到去深究他的话,倒一没感觉出异样。她明白承瑾在故意把事情说轻松,承瑾不想让她担心,她就装作不知道,可是晚上赵承瑾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去找秦悠然了,一个人,单枪匹马。 但她却连个人都没见到就被赶出来了。 沮丧的在街上乱走,想得头都大了,她自己在社会上打拼了这么些年,总算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她明白承瑾即将要面临地是什么,虽然他一直害怕她担心而故意装作云淡风情的样子。 走着走着,她觉得不对劲, 看却没有人跟踪她,她又掉过头去。 在等公汽地时候,忽然身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舒宜。” 这声音就是化成灰舒宜也听得出来,她机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抬头去看的时候脸都吓白了,不由厉声问道:“是你!” 舒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却赫然发现承瑾正坐在沙发上,他还没睡?舒宜走过去地时候却发现原来他已经睡着了,眉深深的皱拢在一起,这个时候他到底显露了一丝疲惫和憔悴。 舒宜低下头去叫了一声:“承瑾,承瑾。” 承瑾慢慢睁开眼看着舒宜说:“你回来了?” “嗯。”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承瑾低头看了一下手表问道。 “没去哪儿,只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会走这么远?走到现在才回来?他还要问,舒宜已经拉着他去卧室说:“承瑾,我们去睡觉吧。” 舒宜知道自己不擅长掩饰,特别是在承瑾面前,她把承瑾拉到卧室里,连门都没关就踮起脚去吻承瑾。承瑾迷迷糊糊的刚睡醒,什么都没明白,但这倒是舒宜第一次这么热情,吻着吻着他地热情也上来了,也管不得自己刚才的问题。两个人一路磕磕绊绊的走到了床边,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平时性格都还算理智的人,今天忽然都变得急躁起来,承瑾去脱舒宜的衣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干脆把衣服撕了,这个晚上舒宜也是从未有过的热情。 完事之后她一个人仰面躺在窗上,头一偏就,瞪着眼睛看着黑暗中承瑾英俊的侧脸发呆。承瑾也觉得她很奇怪,虽然已经很累很累了,他还是睁开眼睛胡乱将她拢过来说:“你怎么了?” 舒宜没说话,只是将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然后紧紧的抱着他,承瑾一直记得这个晚上她抱他的姿势,小小地缩成了一团,她揽着她的时候只感觉她薄薄的肩膀后有两块突出的蝴蝶骨,也薄薄的,小小的,但是特别硬,抱上去有点烙手。他心里一酸将她揽得更紧了,他说:“舒宜,你怎么这样瘦?” 舒宜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身子缩得更紧了,承瑾曾经看过心理学的书,上面说,舒宜现在这样的姿势是人在母亲子宫里就拥有的一种姿势,喜欢这样姿势的人,一定是缺乏安全感的。那么即使是在他的怀里,舒宜到底还在怕些神而明呢,他搂紧了她,吻了吻她的额头。 最近几天更新有点慢了,最主要的是,大家都不给瓜瓜投票,推荐票,月票快点砸过来吧。 多100推荐,就马上更。。。 几个朋友在PK,请大家投出宝贵的一票。 《胭脂凉》,书号182916,简介:在那个乱世之中,他们和她们,为了权、为了爱全都不惜一切。 182916.aspx 不奸皇帝就被歼,一代奸妃成长记! 正太皇帝养成计划,看我一手操办! 兜兜小后妈的新书《无奸不妃 4 pk,书号: 请大家投出手中宝贵的pp吧…… 一个COSPLAY中的少女突然间穿越到仙侠世界,黑发金瞳尖耳 你不是妖女谁是妖女?速速纳命来!请看君橙舞《金屋藏妖》书号189428,请 4 PK票支持189428.aspx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天的案子还没开庭,舒宜却发现自己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她倒不是担心,舒宜身体从小就不好,又不懂得保养,月事经常两三个月才来一次,后来工作了,虽然生活稳定了,可是又因为她工作压力太大,她的月事也经常有时候不正常,她早就习以为常。 那天和静云聊天的时候,静云忽然提醒她:“你不会是有了吧?” 静云早就有了孩子,这个准妈妈现在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把自己最新消息告诉舒宜,看着她那一副快乐的样子,静云说:“他很紧张,才三个月不到就开始跟同事研究哪个牌子的纸尿裤好,一岁时候是喝配方奶好还是喝母乳好,说得几个同事都在办公室里嘲笑他,这该是男人管得事吗?他却一点都不介意,每次在公园陪她散步,看见人家有宝宝的人都要凑上去说个半天才出来,说得他好像很有经验的似的。” 静云还说“他”每天不准她上网,不准她乱吃东西,一定要注意营养,注意胎教,静云撒娇的说:“舒宜,你说我烦不烦,你说一个大男人做这些事也不觉得有什么?” 静云虽然是责难的语气,舒宜却能听出浓浓的幸福来,也许有人说得对,女人天生就是一个母亲。以前静云再怎么说自己和“他”怎样怎样幸福,舒宜总能听出牵强来,好像就是为了说明自己有多幸福才说那么多话来似的,又好像生怕别人不听她说这些会觉得她原来过得不幸福,但是这一刻舒宜觉得她是真的幸福。这应该是她离开陆镇第一次这样高兴吧,她甚至觉得静云肚子里的孩子有一种魔力。一种让妈妈获得新生地能力。赐给妈妈生命力地能力。所以她听静云这样娇嗔,她也高兴,她淡淡的说:“是吗?” 脑海里却不可抑制的想起静云说她可能也有了的话来,如果真的有了,一家三口,承瑾和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静云说:怎么不是,你连月事都不来了,我刚还听你说现在胃口也不好,觉得人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有时候还想吐。我跟你说你这就叫孕吐,这是怀孕初期的反应,我当时也这样的,算算你也差不多了,又一直没避孕,不如去找医生检查下。 舒宜听见那个没避孕脸红了一下。她“嗯”了一声,其实她现在总觉得静云太过琐碎。已婚妇女难道都这样吗,但是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对,一个女人只用的着关心家庭,关心孩子。关心老公地时候那是一种幸福。 承瑾不在家。舒宜也没去医院,只是打了个电话到建议门诊那里问了一下,医生说那你很有可能是怀孕。如果方便的话过来做个B超检查吧。 她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被一阵巨大的喜悦给充斥着,盈得满满的,等承瑾回来的时候她就想告诉她,可是上午他出去了一天也没回来,下午好不容易等他回来了,身边带了一队人。 承瑾向她解释说:“这是装修公司的人,我让他们看看这房子怎么弄,正好过段时间我们不是说好了去青岛旅游,到时候就让他们装修。” 舒宜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也高兴起来说好。领着几个设计师查看房屋情况地时候她忽然指着一个房间对设计师说:“这里能不能改成一间婴儿室?” 工作人员听了她的话走了进去,在里面查看了一翻,承瑾听了她地话却是猛然一呆,他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轩昂心的看着她。 直到送走了那队工作人员,承瑾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舒宜脸红着拉着承瑾的手说:“承瑾,医生说我可能怀孕了。” “怀孕?”承瑾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彻底地僵在那里,舒宜也说不样子到底是惊喜还是惊惧,可舒宜已经放开他来,她唇边笑语盈盈。其实她性子冷淡,很少笑,所以无论什么时候笑起来都感觉她有点不好意思,她红着脸,背过身去,一边说:“所以我想把那间屋子改造成婴儿室,其实以后住北京也好,北京地教育对孩子好,我还想在这里摆一架钢琴,这里就放一条纯羊毛地毯,白色的,到时候小家伙就可以天天在这里赤着脚到处跑,承瑾,你说好不好?” 舒宜从小就而没有妈妈,在她再度遇到承瑾之前她甚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妈妈,但是原来这一天到来的时候竟是这样美好,她仿佛现在就做好了做一个妈妈地准备。其实舒宜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她没有妈妈,因而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女儿,那么她一定要像孙美惠待碧岚异样好,而决不留下女儿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上的各种险恶与痛苦,她一定会为她撑起一片天。可以说孩子承载了舒宜太多的梦想,仿佛自己过去生命的遗憾她都要从女儿身上讨回来,让女儿再替她活一次那么她才甘心。 她说着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承瑾,咬着唇,挽了挽鬓边散落下来的碎发,一点点赧然从脸上化开来,她说:“承瑾,这样好不好?” 她难得有主动为自己,为他们安排生活的一天,承瑾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头上仿佛有个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然后他晕晕乎乎的站起来还没回过神,胸口又被舒宜热切的目光看得涩涩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嗓子里也酸苦得厉害,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他说:“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这一句话说出来,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变了声调。舒宜只当他是激动,她仍旧红着脸说:“还没有检查,不过我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医生说是极有可能,我本来想让你今天下午陪我去医院的,誰知道你去了装修公司,这样也好,提早装修好,以后房子不会对宝宝有太大的影响。静云也怀了孩子现在还小,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不过我希望我们的是个女孩。” 舒宜难得叽叽咕咕了这么些话,她平时话不多,难得有这样琐碎的时候,承瑾看着她红扑扑的脸,亮晶晶的眼睛,心都要绞起来了,他强忍着喉咙深处那阵酸苦,从她身后抱住她说:“好,生个女长得像你,我们一起好好抚养她章大。” 舒宜也笑了,她靠着承瑾,从来没有觉得她的人生像此刻一样带给她这样的安定感,她的心里真是尘埃落定再也不用去惧怕那些未知的命运。 一旦开始舒宜就真的认真起来,晚上打电话请教了静云好多的事,静云一听,两个人更合拍了,一问一答说了好久,静云最后说:“怎么你想生个女孩啊,那我想生个男孩,他爸爸现在每天又有新的事可干了,每天拿着本字典翻来翻去的琢磨孩子的名字,什么金木水火土的东西看得我就生厌,我说一切听我的,到时候直接取一个我最爱的小说人物,叫段北尧的,到时候我的孩子也叫北尧,舒宜你说好不好?” 舒宜回答:“你不是说按照你们家乡的习俗,孩子的名字得爷爷取的么,你怎么就自己取了,能管用吗?” 朋友的文文。。。 给大家推荐一本正在PK的书《我的男友一千岁》书号: 一非常轻松谐趣的反穿文,正义保守古代男遭遇火爆迷糊现代女的爆笑故事,有兴趣的筒子们可以去看看!当然也别忘了把PK票票投上,支持一下作者,呵呵!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云说:“他早就说了,一切都听我的,我是孩子他妈啊,对了,舒宜你女儿叫什么?” 静云这一句话问得及其自然,仿佛真的看见了舒宜的孩子站在她面前,然后她问她你孩子叫什么。就是这一句话让舒宜半个晚上没有睡觉,她抱着康熙大字典不放手,三更半夜还在客厅里看得聚精会神。 承瑾弄完手上的文件,一抬头透过书房的门还看见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的虔诚认真。 他叫了一句:“舒宜?”然后抬手看了一下表。 舒宜模模糊糊的好像应了一句:“嗯。”又没了下文。 承瑾走过去,看着舒宜认真的往手边一个笔记本上记东西,看一点写一点,密密麻麻的。他眼睛里忽然有点酸涩,哽咽了几句才说出口:“舒宜,你别查了,可能不是怀孕。” 舒宜僵了一僵,然后才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 舒宜过惯了不安定的生活,承瑾曾说醒着的她永远是缺乏安全感的,却是是这样,很多事没有发生她就开始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觉得这样的话,一旦最坏的结果真的出现了,那么也不会比预先设想的要疼,这也是重逢后她一直不敢认承瑾的原因。和承瑾登记后,虽然他被公司缠住了,虽然她知道伍丽珠并没有接受她,但是她已经开始不会运用这中最坏打算的想法,可是现在被承瑾这么轻易的一句话,她所有的害怕又被勾起来了。 那是一种舒宜与生俱来地恐惧感,她抬头看着他。 那双惊恐地眸子里因这一句话而变得受伤的眼神让承瑾心口发疼。让他窒息一样的疼。可他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不希望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很少会对什么东西抱有这么大的希望,而他很怕看见舒宜失望的样子。 他说:“舒宜,你还记不记得我给夏桐的那个档案袋?” 舒宜仍旧是一脸的疑问,他说:“其实那是你在N市医院检查的全身报告,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在街上晕倒进了医院,后来你急着出院连检查报告都没拿,当时检查报告是我签的字,医院里后来偶通知了我去拿。就是那分,你也见到过。但是后来医生和我说,和我说……”承瑾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对着她的眼睛那样艰难,然而他还是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医生说你这样的体质根本不可能怀孕。他当时说你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晚上你做饭的时候我再给那个医生打了个电话。他还是说不可能,所以我想……我想……我们是不是再检查一下看看。”说着说着他再也说不下去。 舒宜手中那本康熙大字典“砰”的一声掉下去,字典笨重,掉在地上的声音在这深夜听起来格外的响,就好像听见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地声音。 承瑾看着舒宜那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他过去抱她。忽然后悔起自己地这一番话来,他又紧张又焦急的想要挽回自己那一席话:“不过一声说,几率还是有的。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对不对,我刚才的意思也只是不确定,我想我们应该去做个检查……不过你下午不也说咨询过医生了吗,他说可能有的……舒宜,舒宜,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吧。” 说着她慌乱地低头去看舒宜地脸,舒宜却不肯抬头,她死死的抱着他不肯抬头,良久才传来一句:“我问的那个医生也说不确定,我们还是明天去检查一下吧。” 承瑾直到听见舒宜地声音才放下心来,他说好,明天我们就去。 晚上承瑾搂着舒宜的时候又决定她背后的那块蝴蝶骨仿佛更小了一点,搂上去非常烙人,他怎么也睡不好。仿佛他一直担心自己睡着了舒宜会睁开眼睛来,他很怕她会一个人睁着大眼睛独自面对这深黑的夜空,她独自一人面对一直都是承瑾最深切恐惧的事情,因此这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 舒宜却睡得好好的,她抱着他的手,唇轻轻的触着他的胸口,呼吸平稳而祥和。 第二天舒宜起来的时候面色正常,倒是承瑾看起来有点疲惫,两个人吃过早餐本来是决定到大医院的门诊去,可是舒宜忽然坚持说:“没关系,区医院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的检查。” 挂号的时候 道该挂哪个,舒宜坚定的说:“肠胃科。” 承瑾担忧又小心的看着她,她脸上仍旧是一脸的平静,她坚定的说:“肠胃。” 是一个老医生给她做的检查,问了这个,又问问那个,最后开她开了一副药房,承瑾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到最后也没说其他的。当然舒宜也很镇定,不镇定的倒反而是承瑾,他在舒宜身后说:“医生,她这是……” 医生头都没抬说:“慢性肠胃炎!” 说着又拿了一个药房给舒宜说:“去买药吧,遵照说明书吃,”然后转而对门口的护士点头,那意思就是“叫下一位”。 承瑾支吾着还想问:“医生……” 医生疑惑的抬头看着他,舒宜却拉着他走了,出了门,承瑾讷讷的说:“舒……我们妇产科检查一下吧,这里也说不得准的。” 舒宜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灰白,但是她死死的咬着唇,说:“不去了。” 承瑾心里又难过又心疼,他很想劝她去妇产科,但是又想现在已经出了诊断到时候到妇产科如果不是,只怕是会让她更难过,所以他也不敢坚持,走在舒宜的身边,一低头看见她薄薄的肩膀立在空气里特别的无助,他想去抱她,但是又不敢,只好脚步不停的跟上她。 回到家里,舒宜一个人“砰”地把门一关,然后一整天都没有再出来过一步。 承瑾在外头,舒宜在里头。 他在门外徘徊了又徘徊还是没敢抬手去敲门,心里更加懊恼昨天的冲动,不过如果昨天不告诉她,那又该怎么办呢,这件事迟早都要面对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但命运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呢,舒宜这一辈子,想着想着他的心又灰起来,舒宜在里面呆了一整天,甚至连口术都没出来喝。然而舒宜在房间里呆了多久,他就在沙发上枯坐了多久,两个人都没吃饭。 晚上的时候承瑾开门进去,舒宜已经躺在被窝里睡着了,透过床头那盏淡淡的台灯模糊中可以看见舒宜尖尖的下巴,还有苍白的嘴唇,发丝有点散乱,承瑾心里一疼,他低下头叫她:“舒宜,舒宜,你起来吃点东西,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舒宜轻轻的睁开眼,看着承瑾的眼睛都红了,她对他歉然的笑了一下,也很配合的起来了,其实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走到客厅,她连走路都有点飘飘的,不稳,看见承瑾在冰箱里翻东西,她有气无力的说:“承瑾,给我做碗面条就行了。” 承瑾当年一个人在美国留学,面条自然难不倒他,很快就做好了,舒宜肠胃不好,因此他做得比较清淡,连辣椒都没放,不过上面飘着几段鲜绿的葱,甚是好看。舒宜对他微笑了一下,接过筷子吃起来,她头一直埋着,吃得很快,她知道承瑾在看着她,她也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但是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掉在面碗里,一滴一滴,涟漪散开来。 承瑾叹了一口气,他说:“舒宜,不想吃就不要吃了,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舒宜拼命忍着,拼命忍着,听到他这一句话终于爆发起来,嚎啕大哭,承瑾也难过,坐在她身边轻轻一拉,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直到靠在他的怀里她才抽抽噎噎的哭着说:“承瑾,我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不生孩子没有关系,以后就我们两个人,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乖啊,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相互抱着,承瑾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那个小巷子里,当时一条大黄狗“扑”出来,她就是这么抱着他的,她的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襟不肯放开,那时候他还小,保护不了她就只好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抵挡那些威胁。然而多年以后承瑾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她了,却仍旧只能这样无助的相互抱在一起,他想或许就这样吧,不能生孩子就不能生孩子,起码还有他,就象那次在小巷子里,抵抗不了黄狗,起码还有他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抱紧她,这样就够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 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样孩子的事就完了,承瑾看舒宜坚持房子不用搞装修什么,想着顺着她也好免得她又想起了孩子的事,两个人也没去青岛旅游,因为就在他们启程前几天承瑾的工作却恢复了。海天人事部的电话是舒宜接到的,她还高兴了好久,跑过去告诉承瑾,可承瑾却支支吾吾。 舒宜说:“怎么了,你官复原职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承瑾看着舒宜,那眼睛里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他说:“其实我不想呆北京了。” “为什么?”舒宜惊跳起来。 “不想呆就不想呆,没什么原因,我去跟海天再交接一下吧。” 舒宜在家里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承瑾为什么不愿意生活在北京,过了好一会她才想起来,医生曾经说过她的身体不好,适合到气候好一点的地方修养,她说:“承瑾,不要为我牺牲,这些年你在海天付出那么多,我也不愿意你就这样放弃了,医生也只是说我身体不适合北京,以后我多注意点就没事了,如果你真的这样放弃的话,我也不会开心的。” 承瑾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点了点头,说好。 这天下午承瑾到公司去后,舒宜就出门去,她去了医院。虽然她上次那么坚定的拒绝了承瑾说要去妇产科检查一下的提议,但是原来她的心里还是存了一点点小愿望。原来过去的那么多年她坚定的奉行“最坏打算”“从不妄想”,其实那不是真的,她现在就在想,或许上天会给她一个忌讳呢,如果真的没有机会那总会有原因的吧,把原因找出来,能不能解决一下呢;也有或许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什么治疗的方案也未可知呢。原来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心存妄想和侥幸地人,现在忽然存了这么多的假设,可是细想一下,她的每一个假设都让人想要落泪。 她总是想至少也让她知道一下几率是多少,又或许她希望医生会告诉她,怎样注意一点,有孩子也说不定呢。 从医院检查完出来已经是下 4多了,她很开心,手里拿着报告,走路都轻快起来。这应该是舒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原本以为已经绝望过,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可是那么小的几率,居然是真的,她不能不为自己高兴起来。其实舒宜从小就很谨慎,她从来不敢让自己太过高兴,就好像那首歌唱的“怕一开怀就受伤害”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什么事都做最坏的打算,可现在是真的非常高兴,她恨不得马上回到家里把这个消息告诉承瑾。 到路口拦了一辆车,她坐在里面,拿起手机想要给承瑾发短信,忍了忍。又放下了。 出租车司机一直盯着后视镜里的她,几年不见她倒是好了很多。还记得当年在摄影棚里她总是冷冰冰地脸,惨白着象一个死人一样,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开心,司机的嘴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来。 车子一路开,舒宜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她发现在北京这么多年今天倒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这个城市,匆忙的人群里,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匆匆的赶路。有人表情悲伤,有人步伐轻快,舒宜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是这样真实,是地,这是她从来没看出来的一种真实,其实也不是她没看出来,只不过她今天的目光不一样。 也许是真的得意便会忘形,舒宜看着看着居然没注意到车子并没有往她住的小区走,反是越来越荒凉;又或许是真的,一开怀就要受伤害。她惊讶地叫司机停车的时候,才看清楚司机地脸。她吓得脸色惨白。 司机把车子停在一个破巷子里。她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又是你!” 陈勇看着她手里那份报告书说:“舒小姐怀孕了?” 舒宜鼻孔里冷哼一声说:“陈勇,我跟你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陈勇一伸手拿过那个袋,一边看一边说:“舒宜,你不要把话说死了,现在。” 舒宜再笑:“陈勇,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当年就应该明白,我再告诉你一次,你如果要找我报仇那悉听尊便,但是你若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你是痴心妄想。”说着她连医院的病例都不要了,伸手去开门。 其实这个时候舒宜也怕的,毕竟现在这个巷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如果动起手来自己倒不怕,但是现在终是有了顾忌。幸好陈勇也没有阻拦她,他拿着那些化验单看了看,笑起来再度威胁说:“舒宜,你不怕,你老公怕不怕,我听说他是海天的赵承瑾……” 舒宜只是把步伐迈得更快,这个时候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害怕陈勇跟她动手,还是害怕陈勇口里说的那个名字。若是换了一年前的舒宜,陈勇这样威胁对她是一点用都没有,她那时什么都不怕,她以为现在也什么都不怕,但毕竟现在有了承瑾,从爱生畏,这是人的本能,好不容易得到地,谁不怕失去呢,特别是舒宜。 她怀着心事回到了家里,承瑾又在等她,见她回来了才松了一大口气,他说:“舒宜,你今天去哪里了,打你电话也不回。” 舒宜这才记起来,方才走得太急,手机居然落在了陈勇的出租车上,她心一凉,说:“……我,我手机丢了。” 吃过饭承瑾用电脑在书房里处理公事的时候,舒宜接到了静云的电话,静云说:“舒宜,怎么,你的手机怎么在陈勇那儿,他刚才还打电话给我,他是不是找你了,威胁你了?” 舒宜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还好方才承瑾打电话去的时候陈勇没接,她说:“陈勇问我要钱,我没答应,静云,我怀孕了。” “我知道你怀孕了。”静云没好气的说,“陈勇那边你怎么办,他刚才跟我说了,其实他现在估计也没什么大作为,你现在跟联系一下,只要他不太过分就给他点钱,唉,说来说去,都是我连累了你。” 舒宜说:“你别这么说。” 接完这个电话,舒宜跟承瑾说自己下楼去散散步,承瑾说:“你等下,我还有一点点没弄完,我陪你去吧。” 舒宜说:“不用,我就一个人出去走走。” 走到楼下,她心乱如麻,走到路口的电话亭买了一张卡到公用电话上去打,打的是自己地手机号码,却是响了很久才接,陈勇那边一听她的声音就笑起来他说:“怎么,你想通了?” 第二天,他们约在附近一栋最高地写字楼的顶楼见面,陈勇说这儿没有别人。 陈勇倒比舒宜还要来得早,她是直截了当的,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就这些了,15万,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 陈勇怪叫:“15万,你打发乞丐也不止这么点!” “哼,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陈勇,我劝你见好就收。”舒宜冷哼,她知道陈勇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当年若不是静云…… 见到舒宜动气,他倒是打圆场:“舒小姐,你不要这么较真,何必动气呢是吧,我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商好量的,不过钱确实有点少,我也不跟你兜圈子,150,你给我150我就把那些相片和所有存底当着你的面毁掉。” 舒宜脸色马上变了,她说:“陈勇,我昨天跟你说好的,我工作这几年只有这么多积蓄,只有15万,你现在是不是不打算要了 “哼,15万,我就谢谢你了。夏桐害得我坐了六年牢, 导演做不成了,女朋友也跟了别人,现在出来什么都不是,一文不值,150已经是我的最低底线了,你自己看着办。” 本站小说最快更新,如果你喜欢本站,请介绍给你的朋友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勇这么说舒宜倒有点着急了,她说:“陈勇,我真的你让我到哪里去弄来150。” “不管怎样,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陈勇转身要走。 “陈勇,你等一等……”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前几天夏桐的腿是不是你撞的?” 陈勇不说话。 良久。 “是的,那事是我干的,如果不是他我能坐这么多年牢吗,我当然不会放过他,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最后没跟他,倒白费了他那么多心思整我啊。” 当年陈勇把静云骗去拍电视,虽然被舒宜发现了陈勇心术不正,奈何静云那个时候急功近利舒宜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到最后反害得陈勇又把舒宜骗走了,不过最后还是被夏桐给救了出来。舒宜比静云好,只是被拍了一些照片还没来得及干别的夏桐就出现了,可静云已经惨遭毒手,被强*奸这也是静云和陆镇之间最大的障碍,陆夫人当天跟静云所说的“不适合”其实指的就是这件事。不过幸好,静云也因此看开了这个圈子,慢慢的甘于平淡生活了。本来舒宜记得陈勇好像是被判了二十年的,也不知道居然只坐了六年就被放出来了,而且他又带着那些照片和录像带来找舒宜。 舒宜想了想说:“陈勇,这样,我再给你十五万,加起来三十万,你把那些照片原件和拷贝都交给我,三十万同样也是我的底线,再多就没有了,”说着她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又变得冰冷无情,“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大不了我打个电话给我老公说我对不起他,然后从这里跳下去,我俩同归于尽。” 陈勇脸色一变,想了想,他忽然又阴恻恻的笑了起来:“舒宜,你不用说狠话吓唬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刚结婚不久。又怀了孩子,舍得就这么死吗?” “没有办法,如果你这样也不同意的话,我就只好带着这个东西跳下去,我这样地人,到底什么事做得出。什么事做不出,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说着她把手机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张记忆卡,然后微笑着抬头看着他说:“我会带着这个跳下去的,到时候,警察听了这段录音,我想他们全会明白的。” 陈勇惊叫了一句:“舒宜。你居然录音?”他的脸变得狰狞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要去抢舒宜手里的东西。 舒宜后退一步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不然我真的跳下去了!” 陈勇惊出一身冷汗,他看了看舒宜的脸色,约莫心里在估算着她说话的真假,过了一会他才又重新笑起来:“舒宜,犯得着这么玉石俱焚吗,你刚结婚。又有了孩子,不要犯傻,你过来把东西交给我,我马上给你那些东西。” 舒宜笑:“陈勇,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现在,你把那十五万拿走。东西给我留下。如果你现在还不走地话。我就跳下去。” 陈勇被气到了,他哪里想到舒宜会用这招。现在这样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站在那里看了舒宜一会儿,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背后的袋子里拿出一些东西来,所有的东西都放下的时候他说:“东西都在这里了,再没有备份。” 舒宜说:“还有我的手机也还给我。” 他又拿出手机。 舒宜看着地上地东西基本上都齐了,她说:“你拿钱走吧。” 陈勇咬着牙齿,慢慢的弯下腰,他想伺机而动,但是舒宜或者早已经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企图,她站在大厦的边上,恐怕只要他一动,他就真的会跳下去,陈勇还真是投鼠忌器,只得拿了那些钱,然后点了点,慢慢的走出去。 舒宜在他身后大喊:“陈勇,你给我记着,不许去找方静云,你若是敢找她,我就把这个录音带送到法院去,这里够你再坐几年牢的了!” 陈勇哼地一声说:“舒宜,算你狠!”说着人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舒宜怕他去而复返,刚想打电话叫人来接她,她手机就响了,居然是承瑾的母亲,她接起来,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如果手机在陈勇手里,那这个电话的后果不堪设想。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有保安上来,她对他笑笑走了下去,舒宜回头的时候那保安正在那里修摄像头,原来那个房子顶上竟然有个摄像头。她走的时候还听见那个保安说:“也没坏啊,怎么就没声音呢,真奇怪。” 但她也没有想太多,进了电梯,手还握的紧紧的,手心里地手机是一片粘意,她居然是这个时候才想起要害怕,其实刚才她真的没想过如果陈勇不肯她是不是真的有勇气跳下去。她又想起承瑾母亲的电话来,这个老夫人每找她一次都让她害怕一次,上次是因为承瑾海天工作的事,其实舒宜并不是那么坚定的,起码伍丽珠有一句说对了:“你做人不能太自私。”承瑾从小到大就为了她牺牲了很多,她其实也觉得问心有愧,但现在有了孩子,她好像又坚定了一点,也许孩子真的能带给妈妈强大地勇气。 走下楼去,记得刚才电话里伍丽珠是说她也在这个大厦附近,她到了楼下抬头看了一下顶楼,然后给伍丽珠打电话,可是电话老也打不通,焦急地时候她才注意到前方一起车祸事件,好像很多人围在那里,她本来是不喜欢这些事情地,也就没有太注意。但是这一天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伍丽珠来,她正奇怪,方才电话里她的声音明明是那样气急败坏,好像恨不得当着她地面给她一个耳光,可是现在却等好久也不见人,并且电话总是拨总是拨也不通,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她也回去了。 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又等了伍丽珠一个下午,她又怀了孕,等伍丽珠两个小时已经是累得她要命,只好一个人先回了家。坐在计程车里她拿着那张记忆卡还在想这些事,想着这些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心里感慨万千,在路上的时候她记起要给静云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是她先生接的,舒宜很好奇。 静云老公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有点伤风的味道,仿佛才哭过,她问了一句静云呢,那边的声音便颤了一下说:“舒宜,对不起,静云现在在医院。” “啊,在医院啊,没什么对不起的,呵呵,那等她回来我再给她打好了。”她还在想静云或许去医院检查孩子的情况了。 可那边却迟迟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又不说话,静了一会,舒宜差点想说没事那我就挂点话了,那边才响起静云老公的声音,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痛苦,因而声音嘶哑,听起来象伤了风:“舒宜,对不起,静云肚里的孩子,孩子……孩子已经流产了。”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地,舒宜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半天来,原来去医院并不是检查身体,而是流产了,她反应过来也没说什么,心神有点恍惚的把电话挂断了。她隐约中猜出来,这次流产可能跟陈勇出狱拿她的手机给静云打电话有关,但是听见那个男人低沉嘶哑而痛苦的声音,她不知道还能再问什么,一路上楼到家里,头都有点晕。医生早叮嘱过她现在要好好保护身体,她的体质不好,怀孕初期前三个月是最容易流产的,所以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走到家里她想起这句话才渐渐的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静云的事,也不去想流产的事。她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人,一个肩膀,或者哪怕是几乎话也好,但是承瑾却一直没有回家。 等到半夜时分,她突然惊醒,额头上是一阵冰凉的汗珠,她抹了抹额头把灯点亮,承瑾还没有回来,她开始不敢睡着,一直睁着眼睛等承瑾。可是承瑾却足足两天没有回家,舒宜第三天的时候才在医院看见他。 这两天她在家里等承瑾等得发疯,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要么是忙,要么就不接,到后来她打过去的电话基本上都是被挂断,她忽然害怕起来,想起那天在大厦楼下见到的那起车祸,心里总是爱胡思乱想,静云的事已经让她的心够乱了,现在承瑾又整天整天的见不着人,打电话到公司去,公司里也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舒宜这下是真着急了,她一会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会又想,陈勇会不会对承瑾做什么,这样想着,接连两天没睡好觉也没吃什么东西,本来就肠胃有问题,又怀了孕,这两天一拖。那天打算去找承瑾的时候就在医院里晕倒了。 送到医院,她首先问的是孩子,医生说:“孩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你的心脏二瓣膜闭合不全,当然这本来不严重,只是你现在怀孕了,身体上要负担两个人,所以才会晕倒,嗯……其实你的身体素质也不适合怀孕。” 舒宜听得脸都发白了。她焦急的说:“医生您的意思是……”她生怕医生说出什么来,手紧紧的拽着被单。 医生看了看化验单,可能也看出她的紧张来。他说:“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地话,你以后注意一下,孩子生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你会比一般人更艰难。可能以后孩子在肚子里长大了,你的身体负担更加会加重,那时候你的心脏问题可能就会变得严峻,当然也有可能不会那样。”医生说话永远都是这样自留三分,但却更让人揪心。 舒宜讷讷的说:“好,谢谢你!” 医生微笑:“不用谢。你自己先想清楚吧,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叫护士。” 舒宜点点头。 可是那个护士走出去没多远,舒宜就听见她在说:“卢医生,其实我觉得她这个样子把孩子生下来会十分危险,我上次也见过,孩子的母亲后来怀孕的时候经常晕倒。最后孩子还是没保住……” 舒宜的心揪得更紧了,她觉得自己需要马上给承瑾打个电话,她需要马上见到他,但是为什么他的电话总也不通,舒宜只能一遍一遍不停的拨他地号。忽然想起她以前也在街上晕倒过一次,那一次没有觉得有什么害怕,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可是这一次她总是拨不通他的电话,忽然就气苦,还真的哭了起来。但是过了一会她又收了(www,,Cn更新最快)泪。又叫来护士给她把针拔了,她对护士说:“护士小姐。麻烦你,我要出院,怎么办手续?” 护士惊讶地看着她,她说:“你刚被外人送进来,连住院手续都还没办好呢。” “那麻烦你,带我去。” 护士看了她一眼说:“你现在不能出院,你身体十分虚弱,医生说你有随时晕倒的可能。” 舒宜忽然就哭了,她哀求着说:“麻烦你,小姐,我必须得回去,我先生可能现在有危险,他失踪了两天,我必须去找他,护士小姐,麻烦你……”她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声“护士小姐麻烦你”护士才把她带到医生办公室。 但现在又有一个尴尬,舒宜住院没有交押金,现在身上也没带什么钱,不过医生看她那个可怜的样子,心里也叹,身体这么虚弱,怀着孩子在街上晕倒,现在还要为失踪的先生担心,当然医生也怜悯她,他说:“那这样吧,你 费我暂时帮你交了,我给你个电话号码,到时候你再吧。” 舒宜真是千恩万谢,其实新闻里经常说很多地医院里如果不交押金根本是不让住院的,可这个医生还主动帮她垫付医药费,舒宜心里真是感激,她连连鞠了好几个躬,那医生才说:“你情绪不要太激动,回去找你先生吧,要不要帮你报警?” 舒宜一愣,这才说不用了,那我先走了。 护士小姐对着她的背影叹气:“唉,真是可怜的女人!” 但舒宜走出医院门诊大楼,没几步就碰到了承瑾,她傻了一样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承瑾,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短短的两天,就好像隔了了千年万年,到现在看见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悲是喜,可是慢慢地,她胸口上又涌上了一层委屈,那是种深深的委屈,堵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个人明明说过以后会一直在她身边,明明说过让她不要害怕,可是偏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不在她身边,还让她担惊受怕。其实刚才在街上晕倒,身上没有钱交医药费,即使被护士那样可怜的目光注视,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么可怜,有多么委屈,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承瑾不能有事才好。可是现在这一刻,看着承瑾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她心上所有的委屈难过都翻涌起来,象千万个漩涡在心里打着转,她 这个时候看见他,她忽然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明明上一刻还担心得他要命,这一刻她地鼻子却被那阵委屈顶的鼻子酸酸的,眼泪一流,于是更加不想理会他。 怎么能不生气,她甚至想自己也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也让他到处找总也找不到,也好让他着急一下,让他体会一下那种感觉。但看着承瑾那个样子她到底不忍心,她回过头去看,他正坐在那个凳子上抽烟,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舒宜有点担心。她终于走过去,叫了一句:“承瑾。”眼睛又酸又涩,但是她到底忍住了没掉下来。 承瑾听见这个声音,如遭雷击,他猛地抬头看见了她,眼睛里有点迷惑好像面前这个人不是真实的一样,但是等他看清楚了,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而陌生,眼睛里有一种让舒宜说不出来的东西,却是让她心里狠狠的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目光射过来的那一瞬间猛地刺穿了她的心脏,一箭穿心,尚来不及体会有多痛,只是一片麻木。 其实她刚才看见他真地很想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他消失地这几天她有多担心,很想很想告诉他,她心里深深的委屈,很想很想告诉他,以后他都不能这样做了。还有,还有,她要告诉他,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那么不容易,那么小的几率,但到底怀上了,这算不算是老天对他们网开一面的怜悯?她要告诉他,他们有了共同的孩子,然后她要狠狠的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为了找她,她又晕倒在街上了,他以前说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晕倒在街上没有人理的;她还要告诉他,方才护士是怎么说她的,她连医药费都没有;更加要告诉他,以后再也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让她难过,让她害怕。 但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的冷冷的目光把她的话逼退到肚子里,那目光生生的将她的心从悬崖上推下去,然后跌入万丈深渊,然而粉身碎骨居然还在后面。他冷冷的看了她两眼,将她满心的委屈,满腔的期望全部看得一分一分的冷下去,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擦着她的袖子转身走过去。 舒宜的身子完全冰了。 她本能的想要追上去,可是却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忽然一下子滑下去,差点要摔倒,还是她死命的抓着一旁的椅子才没有摔下去,虽然手被椅子坚硬的外壳烙得非常痛,但她忽然想起了黄医生的话,她千万不能让自己有事。 最无助的时候她本能的把头转向了承瑾,而那个身影在她摔跤的时候居然没有伸手扶她,甚至在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只是身形微微一滞,终是掉过头去,然后提步往前走。这一下,才真真是冰彻心扉,舒宜委屈的哭着笑了。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居然就这样看也不看她一眼擦着她的身子走过去,他解释的话都不会说吗,他难道不问问她为什么会在医院里,他知不知道她又在街上晕倒了,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还欠了医生的医药费。他知道吗?可是他却在她摔倒的时候这么无情的留下了一个冷酷的背影给她! 一会儿这些问题都变得不重要,舒宜强忍着,也没去追他,转身到街口拦了一辆车回家。 到了家里,她又吐了,搜肠刮肚的对着马桶吐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头又有点晕,她忽然想起来要给卢医生还钱。想了想,扶着浴室的门走到卧室。她自己卡上的钱已经都取给了陈勇,她记得承瑾的信用卡是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她虚弱无比的打开来,但是翻来翻去却怎么也没找出那张卡,她的心更是一冷,忽然想起什么,打开衣柜一看,里面的东西已经翻动过了,显然来人很不耐烦,格子里一塌糊涂。 她忽然跌坐在床上,承瑾居然回来过,他回来带走了信用卡和衣服,而且连她自己卡的存折都好像不见了? 这天晚上承瑾自然是没有回来,舒宜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深蓝色的夜空,忽然就哭了。她卷着被子,想不明白承瑾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好像一场噩梦,一场莫名其妙的噩梦。 晴天霹雳。 但她不能让自己有事。她每天注意去散步,每天注意给自己买营养品,没有钱甚至找夏桐借钱。 过了几天她忽然才想起陈勇来,她想会不会是陈勇嫌钱少,又用拷贝去威胁了承瑾。然后承瑾看了她当年拍地那些照片所以不原谅她?但是她又不愿意相信承瑾会是这样的人,静云可能因为这件事受影响而流产,但起码那个男人在电话里哭了,而她呢,承瑾为什么连问也不问她一句。难道就是因为这些照片,所以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舒宜是真的不愿意去相信。但是她忽然又想起陈勇,她根本就不应该相信陈勇而她也压根没打算相信他,所以她才录了音,不然他一定会没完没了的勒索下去。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更令她难过的是承瑾冰冷地表情,其实她怕陈勇把照片传出去倒从来没有担心过承瑾会对她有什么动摇,他们之间风风雨雨十六年都过来了,她只是害怕这会影响到承瑾的前途,影响到他的名誉,所以才会投鼠忌器被陈勇所要抰,然而现在却要她去相信那最不堪的一幕,她仿佛咽下了一肚子的苦水,心里苦涩难当。承瑾你是这样对我的吗? 不过想来想去,想到最后她还是给承瑾打了个电话。几天没给他打电话现在他倒是肯接了,通了。前面一分钟舒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那边也没说什么。舒宜几乎能听到他地呼吸。仿佛就在耳边,她鼓了鼓勇气说:“承瑾。是我,我有事想跟你说,跟你解释一下。”说这样的话这已经是舒宜的最底线了。 “不用了,我不想听你任何解释,我现在很忙。” 这一句话冷冰冰的回过来,仿佛一盆冰冷地水把她淋成了化石,她愣在那里,都不会说话了,最坏的结果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对她说(wap,,Cn更新最快)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电话还没挂断,那边是他细细密密的呼吸声,舒宜清醒过来,含着泪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我在家里等你。” 说着电话已经被他挂断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但是舒宜这样委曲求全的去找一个人还是第一次,其实她是 格相信承瑾最清楚,但是承瑾不敢回家,他不敢在这家,他生怕自己一看到她就会忍不住靠过去,他装作根本没听见她电话里最后的那一句话,“不管怎么样,我在家里等你”可是,舒宜你让我怎么回去面对你? 那天在医院,仅仅是她那个惨白虚弱的样子,就让他忍不住想要过去抱着她,她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他知道母亲有一句话说对了“你完全拿她没办法”,他确实拿她没办法,他拿她有什么办法呢?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个人的关系,但即使到现在他都没有想过离婚,他一点都没想过,他对自己都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感觉来,但是舒宜,你到底让我怎么办。 他的桌上摆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些警察局地调查资料和口供,还有一盘光碟,保安说监控器坏了,只拍到最后一段,但是这一段已经足够了。前几天警察本来想要传讯舒宜的,因为调查到死者伍丽珠最后通话记录都是舒宜,但是承瑾帮她开脱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证据铁一样地摆在了眼前,而他还是一味的选择逃避,选择帮她开脱,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妈妈,但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舒宜就这样被送上法庭他怎么也不愿意。只是他注意到了陈勇最后从天台上走地时候拿了十五万,承瑾带着舒宜地存折也去查过,恰恰在那一天里被提出15万,这些 不敢深入调查下去,只觉得头痛欲裂。 挂断电话他忽然狠狠的把手机往窗户外一扔,可还是觉得不解气,伸手把桌上地东西全都扫了下去,一个康熙官窑的笔筒在大理石板上摔得粉碎,笔记本的屏幕和机身摔成了两截,文件之类的东西散落一地。 助理刚拿着一叠文件走进来,看见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其实承瑾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都是个很温文尔雅的男人,风度翩翩,从来都是温润而和善的,为了这个公司鞠躬尽瘁,上次居然被人诬告说贪污公款800他都没有一点脾气,彬彬有礼的给董事会做了汇报,可是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助理被吓得卡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自毁自己运气不好。 承瑾头一抬看见了门口的助理,他说:“你有什么事?” 助理有点战战兢兢,但还是把事情的始末给报告了一下:“赵经理,是这样的,警察局说已经通缉了陈勇,他们说想要找舒宜配合调查,您上次说如果他们找舒宜就让我告诉您,现在您看……” 承瑾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会处理。” 助理巴不得马上离开,她快步退了出去。 就这样,一个月了,承瑾开始学会了不回家。每天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舒宜是过了很多天才知道伍丽珠的死讯,当然也看到了陈勇的通缉令,她当然不会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自从听到伍丽珠的死讯,她对承瑾似乎宽容了一点。 原来那天她从大厦里出来遇上的那起车祸就是伍丽珠被陈勇撞的,报纸上说送到医院抢救了两天,两天后才死亡的,舒宜忽然想起那天承瑾冰冷的脸庞,厌恶的眼神,也许他在怪她的吧,伍丽珠一直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甚至那天打电话给她的时候还气势汹汹,她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却到最后也没机会再知道了。她开始每天在家里等承瑾。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有承瑾的时候她一个人是艰难的,她身体原本就不大生活,一个人去医院检查,一个人给自己做营养餐。医生好多次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可怜她,都劝她把孩子打掉算了,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体重居然比两个月还减了几斤,这是相当危险的事,但是不管谁来说也动摇不了舒宜的心,她咬着牙把这种令人窒息的日子过了下去。她一定坚持着要把孩子生下来,也坚持着要把承瑾等回来。 她这一辈子有很多倔强好强的日子,但是现在看起来,再也没有这个时候倔强,她是用她性格中所有的倔强在坚持,在等,等承瑾回家。 或许她也是用自己的生命在等。 只要他肯回来,那么过去他对她的冷漠,无视,她都可以不去计较,不去关心,只要他肯回来。 酒吧里,一个穿着低胸红裙的女人正端着一杯酒,大拇指在酒杯上无意识的抚动着,把玩着,眼睛默默注视眼前的男子。 男人叫赵承瑾,已经在这里酗了大半个晚上的酒。 女人是他的好朋友,黄岩,被他拉出来后也算已经在这里陪伴了他大半个晚上。 他一边喝酒一边紧蹙着眉头,心中转不开的心事全皱到眉头上来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不会隐藏心事的男人,确切的说一个不会隐藏心事的大男孩。其实承瑾向来长得秀气。高挺地鼻梁,吊销的眼角,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唇紧紧的抿着,沉默着。身上永远是规规矩矩的穿着,头发一丝不芶,因此他这个样子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个在校地大学生。多少年了,他总是这样一副温厚的样子,一个英俊沉默的大男孩,但是却沉稳有分寸。虽然有点内向腼腆但向来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喜欢沉默,沉默的时候就是把自己的一切心事都潜藏起来了,可黄岩想不到他酗起酒来这么吓人。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用这个架势喝酒的人一般都是酒量极好的人,可认识承瑾这么多年来黄岩很少见他喝过酒,甚至酒吧都从来不去。 承瑾心里肯定有事。 当黄岩在想心事的时候,承瑾正把酒瓶中最后地酒液倒入杯中,抬起头来微熏着对酒保说:“请给我再来一瓶。” 酒保小心翼翼的看了黄岩一眼,打开酒柜拿出一瓶伏特加放在承瑾面前的吧台上,承瑾一把去摸那瓶酒,黄岩终于按住了承瑾的手。 承瑾眼有点朦胧,懵懂抬头。不解的看着眼前拦他的人,脸上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小弟弟的委屈可怜的味道。 黄岩只是静静的说:“承瑾。你放开!” 承瑾手不动,沉默地抬起脸庞朝着黄岩。可惜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睛里闪烁着的黑色光芒让黄岩心中一紧。仿佛此刻任何东西都可以让这个沉默(网,电脑站www,16 k,cn更新最快)内向地男孩哭出来。 他这样的神情,这样地目光看得黄岩心中一痛。但还是忍着把他地酒拿走对酒保说:“麻烦你,请给他来一杯绿茶。” 可没想到她话音未落,手上的酒已经移了位。 女人地力气始终不敌男人,酒已经在承瑾手中正在哗哗往空的杯子里倒,黄岩倒也没有马上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倒完也没有再出手阻止,只是在他准备端起酒喝的时候,黄岩一把夺过被子猛地仰头喝下去然后露出空空的杯底给承瑾看。 承瑾也不生气,转头对酒保说:“请再给我一个杯子。” 酒保取来杯子,承瑾刚要伸手去拿,马上又被黄岩夺过。 听话的师弟,大男孩承瑾,这个时候忽然顺手把那瓶伏特加狠狠的往地下一摔,他摔了酒看着黄岩大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与此同时眼睛里闪动着五光十色,黄岩知道他已经到达临界点了,脾气再好的人,平时再沉默有度的人也会有不能承受的时刻,承瑾这样的人平时表现得越是平静,逼急了越会让人刮目相看,他就是一片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平静无澜的后面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应该是舒宜又出了什么问题。 黄岩和承瑾认识很多年了,他们是邻居,从承瑾搬进大院来他听话懂事的名声就是大院里大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他几乎是每家培养孩子的参照标准,你看人承瑾把校服的扣子扣得多规矩,你看人承瑾多有礼貌,你看人承瑾…… 承瑾的性格是温润的,甚至有点书呆子气,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没见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规规矩矩的上学,做三好学生,最后按照父母的意愿去了美国留学,从小到大做了一辈子的模范生,虽然稍显温和的性格让人有点担心吃老好人的亏,但几乎每个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只有这一次,那就是他执意娶了舒宜做妻子,没有人料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决心,让一向孝顺的他差点被母亲气得要断绝母子关系。不过黄岩不赞成他这样的酗酒,她很多年前就知道酗酒绝对解决不了问题,所以的问题在你酒醒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尖锐,有时候一些事发生了不能逃避,只能想解决,这也是她跟程敬南接触这么久以来养成的惯性思维。 承瑾大声之后,眼睛里都是通红通红的,大大的眼睛里变得一片波光粼粼,大概是不习惯黄岩了解一切的同情目光,他习惯性的低下了头想要隐藏自己的心事,可是眼泪却在低头的刹那从眼睛里滴落下来。 黄岩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然后抽出一支烟递给承瑾帮他点燃,自己也抽出一支,承瑾没吸一口已经猛烈的咳嗽起来,但是黄岩没有管他,在静默的气氛中吸完手上的烟。 一支烟过后,黄岩忽然从高脚椅上站起来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摆在他面前,口吻清醒冷静甚至带着一点冰冷无情:“如果她真让你这么痛苦的话,那么就签了这份协议,你们离婚吧。” 听了黄岩的话承瑾好半晌没有抬头,没有说话,黄岩等了他一会,苦笑了一下把桌上的协议书收起来,说:“你现在想怎么做呢,整天整天的 酒你妈就能活过来了,整天整天的不上班不回家你就能够一辈子不再面对她,承瑾,有时候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如果你不能原谅那么就放弃,如果你不能放弃那么就原谅,你不能一辈子总这样下去。” 黄岩就是有这个本事,在别人天翻地覆的时候她能够保持清醒无比的头脑,说出一些让人不想面对却很有道理的话,似乎事不关己总是能够最清醒。 承瑾不理会她,转头又问酒保要了一瓶酒,埋头喝起来。(未完 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http:// target=_blank/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次黄岩没有拦他,只是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终于瑾,事情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了,你把公司就这样丢下,你知不知道薰事会已经决定重新召开会议,你难道真的非逼董事会换人吗,你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不想要了?你有本事给我在这里酗酒,你有本事不去上班,你有本事就回去跟她离婚……”黄岩的语言是尖刻的,如同暴风骤雨一样扑面而来,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个时候怎么会这么尖刻,但是她明白很多事情不能拖,就得对自己狠毒,不然她怎么会混到今天的地步。 她还要继续说,但是猛地,一声玻璃碎裂的哗啦声打断了她的话,这是第二次承瑾摔东西,一个杯子被他狠狠的掷在地上,黄岩惊讶的转头看着他,承瑾摔了杯子倒依旧低着头,过了很久很久,仿佛黄岩感觉他是不预备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听见承瑾低低的说了一声:“我没本事!” 说着,一个人影已经踉踉跄跄站起来朝人潮拥挤的门口走去,一晃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样的深夜路面上已经没有白天人声鼎沸的盛况,承瑾的车子开得很快,仿佛带着发泄情绪故意把速度开得这样快,不知道他将速度开到了多少,只知道亮着霓红灯的楼座迎面而来又迅速后退,车窗外许多灯光一闪即逝,喝得这样嘴哪里还顾得了红灯,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夜真地深了。一路上横冲直撞闯了不知道多少红灯,超了多少车居然没有交警跟上来,承瑾顺利将车子驶入自家小区的门口。门口的大理石上面刻着几个字“家园”,这是他房子所在花园小区的名字,但是他现在看着这个温馨的名字只觉得无尽地嘲讽。家园,家园,什么是家园,一切一切他努力得来的原来只是家破人亡。 门口的保安看见他的车子,远远的给他行了个礼,等了很久却不见他的车子驶进去。保安走过来,本来小区地保安训练有素一般对这些业主的事不大关心,只是打算巡视一下就走,可走过来闻见深深的酒气他这才担忧的低头查看了车内地人。 承瑾已经趴在方向盘上不说话。保安终于认出来是他,恍惚记起来一些事又微微走开。 承瑾全身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 其实这一个月他并不是没有回来过,但是他从来没上过楼。有时候深夜如今天,小区里只有值夜班的保安还醒着,有时候是清晨四、五点他刚酒醒的时候,他常常会把车子开到楼下停一会,看着2楼13楼的窗口,那里是他的家。13窗户里亮着灯,不管多晚窗户里总是亮着灯,难道她这一个月从不睡觉的吗?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承瑾在方向盘上伏了一阵,打开了车门。保安接过了他的车钥匙去帮他停车。 承瑾一步一步朝里走。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熟悉的楼道。熟悉地电梯。熟悉的走廊,每一盆植物每一盆花草他都那样熟悉。 终于走到自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刚要(网,手机站wap,16 k,cn更新最快)转动,门倏地开了,面前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面上露出讨好地笑:“承瑾,你回来了。” 承瑾有点恍惚,看着面前这个人,仿佛很多个过去地日子里,他下班回来她来为他开门拿拖鞋,然后一切都是那样美好,但是一切已经不同了,这个人怎么还能装出这样的笑容来,这个人怎么还能这样笑着迎接他?想着,他地目光又变得凌厉起来,舒宜 装的笑容一瞬间垮下来,甚至连眉眼都扫下来,但她他打开鞋柜拿出拖鞋再艰难的扶着墙壁起身。 承瑾淡淡瞟一眼底下摆着的拖鞋,眼神很快转移到她身上。 舒宜连肩膀都塌陷下去,垂下的睫毛不安的在他令人的注视下微微颤抖着,承瑾忽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他的视线不容许她有任何的躲闪。 他眼里的鄙夷与厌恶让她害怕,闻见他扑面而来的酒气她瑟缩了一下肩膀。 他只是捏紧她的下巴,那么用力,仿佛要发泄自己的怒气,到此时此地看见她痛楚的神色自己居然会不忍心,这个恶毒的女人,所有的人都说她从小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只有他不肯相信,现在她难道还想继续装下去。 他知道? 他既然知道她每天都等他,但是他为什么不回来? 舒宜听完他的问句,眼睛里慢慢浮起一丝委屈的水光,然而面对他冰冷的目光她眼中那丝水光都下意识的想要躲藏起来,但是又怎么能够,那是她所不能控制的,水光在眼角凝结成珍珠就这样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 或许是因为那梨花带雨的泪和委屈的目光,承瑾的手终于有所放松,但是马上他冰冷带着酒气的唇狠狠的压下来,压在她的唇上,舒宜没有防范被重重压倒在玄关出的墙上,背心紧贴着墙壁冰冷一片,他的唇带着隐隐的怒气狠狠的蹂,不带丝毫怜惜。唇齿间有她泪水的苦涩,但是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对她产生了怜惜,马上唇上更加用力,牙齿也被调动起来,仿佛惩罚自己又仿佛提醒自己,他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用力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唇齿间不断的咸涩味让他不耐,他微一用力,唇里有了腥味,仿佛这一丝腥味将他体内的一切邪恶因子都调动起来,他扶住她后脑勺的那只手往下一滑“嗤”地一声她身后有布帛撕裂的尖锐声音在空间里响起。接着她整个人就被他拦腰抱起走向卧室。 她被狠狠的用力抛到床上,但是她只是用手护了一下肚子,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切动作。 承瑾不看她,承瑾只是不看她,一边躲避着她的眼神另一边在努力的解身上的衣物,许是醉了的缘故,那跟领带他越拉越紧,他一烦躁起来干脆将整个衬衫猛力往外一拉,崩崩咚咚掉下来一排纽扣,接着是皮带…… 舒宜只是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个失控却不敢看她的人,看着他陌生到令她心惊的举动她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一片清亮。 也许就是这片清亮让眼前这个人不敢抬头,但是越不敢抬头,他低头的动作越激烈,很快舒宜便被他压在身下,舒宜自始至终都是用那种带着一丝凉意的目光看着他。 舒宜躺在他身下,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他半撕着全部去除,接着就是一个钝重的进入,一个不可思议的进入,没有任何的前戏没有任何的润滑,可他进入的时候舒宜也只是轻不可闻的闷哼了一句。 终于那眼中一丝带着倔强的清亮消失不见,到此刻舒宜才收回看着他的目光,目光转到床头的台灯,甚至一直护着腹部的手都散放在身边,整个人就象是被抽去了灵魂,那明睁着的大眼睛里瞪着,却全是绝望。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个晚上她再没有睡着。或许是酒精的缘故,身边的 很快便陷入沉睡。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爬起来的,只是每走一步都觉得身子仿佛散了架一般疼,她摸索着爬到飘窗上坐好,眼睛静静的瞟向窗外一点一点的看着天空陷入无边的黑暗,黎明前让人绝望的黑。 承瑾醒来的时候,舒宜就是这个动作。 等他起床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在客厅微一驻足,她仍旧是这个动作,他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轻轻被拨动了一下,差点就要忍不住过去把她抱下来,然而清醒的时候他从不敢让自己知道,他对她还这么关心,他也不能容许自己对她好。 其实这个世界上承瑾最害怕的就是她的这个动作。 很多以前,当她还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时她就喜欢这样的动作,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高高的地方,要么是窗台,要么是海边的礁石。他害怕,不是因为她这样孤独寂寞的姿势,也不是她这个时候落寞的目光,而是,他生怕她下一刻会掉下去,或者会跳下去。 可是,承瑾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一言不发的强迫自己走出门去。 等到大门被“砰”地带上的时候,舒宜才机械的回了一下头,仿佛被震回了迷惘的思绪。 舒宜对着那扇关上的门怔怔的发了好久的呆。 过了好久。舒宜捡起脚边上一个日记本,右手从靠窗那边抬起来看起来有点艰难,手上包着纱布。 纱布上隐隐还透露着几丝血迹,昨天晚上还完好地手臂,早晨是什么时候被自己包扎上的纱布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实际上昨天晚上手腕也不算完好。腕子上早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是用水果刀割的,有些是用破碎的玻璃碎片割地,破碎的玻璃片割出来的伤痕比较狰狞,但是那个人,没有发现。 没有人发现。 哪怕是今天早晨。她把手藏在靠窗的一面曲起的双腿挡住了他的视线,既然昨天晚上他发现不了,那么她以后都不会让他发现。 她翻开日记本,里面写着她今天地日记。雪白的纸张上面也滴着一些血迹,触目惊心。 天气 睡不着,起来了,看起来明天的天气不会太好,风吹得人好冷,腿有点麻,我的头又疼起来了,大概是坐久了吧。昨天晚上他终于回来了,但是整个晚上他说了18句“离婚”没想到醒来地时候他 ~ 提,他应该是想要离婚的吧。是不是很可笑。所有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知道我们不可能白头到老但是我居然还答应跟他结婚,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和他白头到老。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够得到幸福,但我居然会答应他。静云说我疯了。我没疯。只是这一路我们都这么辛苦我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我不。静云说我这是逃避。逃避就(网,手机站更新最快)逃避吧,或许我是在逼自己,如果承瑾真的对我提出离婚我会不会死皮赖脸的还留在他身边。一直以来都是他拉着我不肯放手,一直以来我都清醒着象我这样的人不可能得到幸福,我不断警告自己要挣脱他的手,但是没有想到等他的手已经抽离我却仍旧不愿意相信他已经不再拉着我了。从小我就喜欢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窗台上,或者礁石上,或者是悬崖上,很多人都害怕这样悬崖地感觉,我却只能坐在这样的悬崖上才能得到一些心安,因为实地上太多地阴谋,太多的算计,太多地命运,只有悬崖给我安全感。因为当一切都逼到眼前地时候,我只要轻轻一跃,跳下这悬崖那么 恐怖的阴谋我都不用去害怕,跳下去我将再没有害怕承瑾是第一个会害怕我跳下去的人,我永远记得当年他从高高的礁石上把我带回去的情景,他拉着我的手那么紧仿佛生怕我挣开,他的步伐那么坚定,仿佛无论什么东西都不能令他对我放手,于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我还是跟着他回来了,可是现在他却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他眼中的鄙夷与厌恶远比世上一切阴谋诡计都可怕,几乎可以让我恨不得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消失在他面前,因为我可以容忍任何人的误解折磨轻视,但是却承受不了他一个沉重的眼神,又或许我跳下去之后他会原谅我。尽管是这样,我还是不能跳。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三个月大了,医生说他发育得非常好,只是说现在还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其实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会爱他。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割了手腕,却还是会包扎起来,我原本是想或许等到我终于死了他会内疚,哪怕只要能让他对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一丝的后悔我都愿意去做,但是我不能放弃我的宝贝,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从小我就没有亲人,没有人会对我好,没有人,我终于有宝宝了,宝宝是我的,他一定不会跟承瑾一样离我而去,所以我要包扎好伤口,我要把宝宝生下来…… 舒宜有写日记的习惯,也许是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很多事她都喜欢这样写下来,然后撕掉或者烧掉,她从来不会让别人发现她的日记本。这一个月里承瑾每天不回来,她便亮着灯一宿一宿的等,等到最后养成了夜里再也睡不着的习惯,睡不着然后就写日记,一宿一宿的写,可是她死也想不到承瑾那样回来了,又这样走了。说了一整个晚上的离婚,醒来后却这样的离开了。 以前舒宜逃避他的时候,承瑾总是用自虐来拉回她,舒宜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他不要她了,她很痛很痛,痛到无可发泄就只好割自己,一刀一刀的,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痛得不可呼吸了。承瑾不回来她就割手腕,手腕上大大小小的疤痕都是这几天割出来的,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她一直是这样的,身上永远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可她从不让别人知道,只有一个人曾经为了知道她的伤势默默守候在她身边,但是现在这守候的人走了,那么她永远也不会给他守候的机会。按理说来,按舒宜的性格说来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在他第一夜不归家的时候就决绝的离去,让他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她,但是她却没有走,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不开,不管静云怎么劝,不管割开的伤有多疼,不管夜有多长,她总不肯走。 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那个人已经不要她了,她还不肯走。 承瑾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走,每天晚上看到窗口亮着的灯光都提醒着他,她在上面。他不提出离婚,但也不回家,但是每天都会到窗口下来看她的灯光,哪怕醉得再很,哪怕再晚。每次看到灯光,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了解,为什么不提出离婚,明明恨不得要掐死她,却在看到她的泪水还会心软;一个月不回家明明是想让她自己先走掉,但是却每天都会跑来看她窗口亮着的灯光,看到灯光心里就落地了,她并没有跑到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赵承瑾,赵承瑾你到底该怎么办?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下来承瑾有三天没有回来,日子一天一天重复的过去自己的肚子每每想起要告诉承瑾孩子的事,可是想想他那个早晨离去时候冰冷的神情又无比酸涩的咽了下去。接下来舒宜就再也没有机会来特意等待承瑾的回家了。 第三天的晚上她一个人晕倒在家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 舒宜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正打算要寻找些什么,忽然从窗口处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声音:“舒宜,你不要找了,不是他送你来的,而且他也不会来。” 舒宜那微微带着点希望的眸子就这样平静下来,低头看着面前的被单也不看说话的人,问道:“静云,是你送我来的?” 静云站在窗前,眼睛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没有作声。 良久,空气中响起静云叹息的声音:“舒宜,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再不做手术就来不及了。” “做什么手术?” “舒宜,你不用跟我装傻,这个孩子你不能留,这个孩子你留不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和他不可能,你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除非他能为你抛弃手里的一切,你觉得他能做到么,你觉得这可能吗,他那个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样的家庭你这样的处境,你觉得你能在这个夹缝里生存吗,别忘了在那个夹缝里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还不死心,还要一头撞上去,舒宜,听我地,你把孩子做了和他离婚把。” 静云已经不相信爱情。更加不相信舒宜和承瑾这样相差悬殊的爱情,静云觉得她和陆镇就是舒宜血淋淋的教材,但是舒宜为什么还要一头撞上去? 舒宜没有回答。 出院的时候静云本来是恨恨的,但是到底没有办法让苍白地舒宜就这样回去,她送舒宜回的家。 回到家舒宜只觉得不对劲,到房间里找了找。果然,衣橱里承瑾的衣服都已经不见了,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打开抽屉翻了翻,存折。证件之类的都还在,只是少了一份。 她笑了笑,拿起衣橱里自己一件衣服换上,一边穿一边命令自己不能哭,不许哭,静云还在外面,她如果哭出来了静云一定会逼着她把孩子打掉。可是眼睛里哪里只得住酸涩,这些天来她一个人每天等待他至深夜,白天还要撑着身子去体检,每回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见别地妻子有老公前呼后拥的护着。每回医生问她身体虚弱为什么先生却一次也没有来过,她都强力的忍着。那些酸涩的时候,那些心痛地时候她都没有哭出来。可是现在看着空空的衣橱却是之也止不住的流泪。 舒宜不敢出去。只能忍着忍着,终于发出隐忍而细碎的哭声。 静云在客厅里等待了一阵。舒宜一直没有出来,因为她回家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又记得医生的忠告她忍不住推开门。 果然不出所料,舒宜又晕倒在地毯上,眼角有着未干的泪痕,她砖头看一眼打开的衣橱,忽然有些明白。 舒宜再次进了医院。 其实怀孕也不至于让一个人虚弱到动辄晕倒,只是舒宜这一个月来身体太过虚弱,营养不良,又加上怀孕初期的一些反应。医生说她有轻微的心脏二瓣膜闭合不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没有发作,也许不怀孕舒宜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地心脏有这样的毛病,但是怀孕了,加重了心脏地负担这个病情就开始凸显出来,而且医生曾警告舒宜这样的身体怀孕必须非常小心保养,不然情况会怎么演变谁也不得而知。说起来倒不是舒宜和承瑾地关系让静云逼舒宜把孩子做掉,而是出于实际地身体考虑,趁着孩子还小病情并不严重的时候把孩子做掉再动手术,可是舒宜怎么会肯,怎么会答应,那是她唯一地孩子,在这个情况下可以说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因此静云虽 也不十分下狠心。 不过这次,静云坚持让舒宜住院。 舒宜明白静云身上也是一团乱,这个城市如果不是因为有她,也许静云一辈子再也不会踏足。她想了想也没有再反驳便答应了。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命中注定,这天晚上静云刚回到旅馆忽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舒宜下体出血不止,别说是孩子,恐怕连大人都有生命危险。静云接到这个电话,魂都被吓破了,匆匆拦了车直奔医院。 其实一切说起来不应该是命中注定,舒宜这样的身体能够把孩子怀到三个月已经非常不容易,从小她身上就是数不清的伤痕加病痛,被后妈折磨的或者被那个“姐姐”碧岚折磨落下无数的病根。更何况女人怀孩子原本就是一件需要非常注意的事情,可舒宜这一个月来让身体每况日下,所以这个晚上只因为头晕摔一跤就大出血她的情况在医生眼里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静云到的时候舒宜已经做完手术正被平车推着从手术室出来,静云紧张的上前去,舒宜并没有睡着,虽然脸上是浓浓的倦意但仍旧望着静云露出一个微笑。 她想让静云放心,可静云看着她那灰白的唇,憔悴苍白的脸色心怎么可能放得下来。 护士不认识静云,她把舒宜推进病房顺便在病房的门上挂上一个谢绝探视等同于把静云关在了门外。 静云愣了一下,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才慢慢退出来往医生那边走去。 黄医生的办公室里,静云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听黄医生细细的分析着,到了最后医生忽然总结说:“她现在的这种状况根本就不适合怀孕,这一次平安度过了但是下一次,再下一次那就不好说了。而且她现在的心脏也渐渐产生了变化,她的身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心脏会负荷不了孩子的---------”医生长叹一声用沉重的语气说,“恐怕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静云不是不知道,但是这一次她才真正领悟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对医生点点头说:“好的,黄医生我知道了,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 静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缓慢地在走廊里走着,心情沉重。 她在想应该怎么跟舒宜说,她要怎样说服舒宜,舒宜的身体情况她自己明白,但是她就是不肯把孩子做掉。 想了一会,她忽然转身朝电梯走去。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有了一份离婚协议,舒宜看着静云摆在她面前的离婚协议忽然很想笑,那里赫然签着承瑾的名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眼里终于滑下泪来,一滴一滴,静云从来没有见舒宜哭得这么伤心过,一个字不说就这么静静的。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舒宜忽然微笑了一下,拿过一旁的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签字一边说话,声音平静如水:“静云你知道吗,原来只是想着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算是一天的幸福日子换一辈子的地狱我都赌了,可没想到幸福的日子真的这么短暂。我不想把孩子杀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承瑾不要我了起码还有我的宝宝,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无数次的想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宝宝了,请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我可以原谅他的一切,但是原来我终究抓不住,它消逝得太快太快。不过静云,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说过要娶我,要给我一个家,要生很多很多孩子,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孩子啊,静云你就让我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好吗?我只有他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扑簌簌的落下来,那么密那么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云的心都给她哭酸了,哭软了,忍不住就要答应她,能,她强忍着用冷静的口吻说:“舒宜,你到底还要执迷到什么时候,那个男人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这个孩子如果留下来你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你懂不懂。” 不懂,真的不懂,从前那么爱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分得这么清楚的一天,离婚协议书上甚至连房子的一个角落都没有留给她,那是他们的家,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静云的那番话,舒宜心都要揪起来了,静云说:“舒宜,你到底还要执迷到什么时候,那个男人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这个孩子如果留下来你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你懂不懂?” 其实静云早有前车之鉴,男人都抵不过家庭,男人抵不过的有太多太多了,而女人却往往只会不顾一切,象舒宜这样更加是不顾一切。但是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静云拿来的那个离婚协议她看了看,真的很想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但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她终于还是颓然的把笔放下了,她说:“静云,我要去找承瑾,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死也死个明白,如果他说了,我就死心了,这一辈子都死心了,静云,你就让我去好不好?” 静云含着泪,掉过头去点了点头说:“好,你去找他,你找了他你就会明白了。” 其实女方妊娠的时候男方提出离婚是不予受理地,舒宜完全可以拿这个理由驳回承瑾的申请。可是她不愿意这么做,她连怀孕地事都不准静云告诉他。 她也不知道承瑾到底在哪里。还是静云送她去找的承瑾。 在一家酒吧里,舒宜抬头看了看酒吧的招牌,里面很吵,也很黑,她对身后的静云说:“你让我一个人进去,我会注意的,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静云只得点了点头。把车子开到停车场去停好,中途却遇见了陆镇,中间又耽搁了点时间。 舒宜扶着墙壁尽量避开人群往里面走,灯光昏暗,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人,她只得一个一个的走过去看。但又怕被挤倒了,所以一路走得非常艰难,额头上甚至微微冒出了汗珠。 她终于隔着人群,隔着喧嚣,看见了承瑾。 那个背影她怎么可能忘记,很多个从前都是她先走,留下一个背影给他,没想到这一次轮到她来找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时候明明告诉自己要坚强,但是却在看到他一个背影眼睛又酸涩了起来。 她轻轻地走过去叫了一声:“承瑾。” 承瑾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肩膀却猛地一震。然后依旧把身子靠在身边一个女人的怀里。 舒宜又想吐了,她强自忍着。扶着心口不让自己去注意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不去注意,她跟自己说。不要去看,这一刻她究竟用了多少力气来叫他一句:“承瑾”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急速的流失中。然而她紧紧的咬着唇,坚持着,牙齿都要咬破嘴唇他也没有回头。 她扶着身边地东西,扶着身边一切可以扶助的东西,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不过看起来他倒是很好,只有他身边那不知死活的女人问了句:“承瑾,这个女人是谁呀?” 承瑾冷哼一声低下头说:“不认识的。” 舒宜的脸白了白,方才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被她狠狠的咽回去,她颤抖着身子,掏出一份文件“啪”地扔在他脸上,她颤着唇,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赵承瑾!” 承瑾抬起头来,那份文件在他面前飘落,舒宜站在他面前,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得吓人,但她死死地盯着他看,眼里没有一滴泪,就这样狠狠的盯着他看。 那个女人忽然好奇地捡了那份文件看了看,她嗤地笑了起来.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转过来对着舒宜说:“怎么,承瑾要跟你离婚,你还死缠着他不放,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舒宜听了这句话才狠狠地扬起手,想要打那个女人,但是她的手伸上来,却没有挥下去,一个更有力的手掌紧紧的抓住了她,他是那么用力,她瘦弱而泛出青白色的手腕在他的手里隐隐泛出红色来,但是舒宜一个痛楚的表情都没有。 她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仿佛面前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又仿佛一个无条件相信他的孩子到最后却想不到他会辜负她,舒宜的惊讶慢慢的变成了一种苍凉无奈,慢慢的她的手变得没有力气,仿佛濒临死亡的兽,被逼到绝境前那无奈而绝望的回头。 承瑾也一直盯着她。 这一刻如同一个慢镜头,每一秒都过得那么的慢,然而每一秒都凌迟着舒宜的心,她的所有力气,她的所有血液都仿佛渐渐的在他的这一握中流失,流失,她觉得自己下一刻也许就倒下了,也许就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这样她的目光变得凄凉,眼睛里是一种哀伤的无助。好像被谁抽去了灵魂。 或许是承瑾终于不忍心再看,他终于放开手来。 舒宜的胸口突然痛了起来,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当着他的面倒下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但是她还是对着那个女人微笑了一下,然后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去。 承瑾本能的想要伸出手去扶,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伸出手去了,然而身边的女人早已经把他拉住,他张望了一下,最后还是颓然的跌坐在凳子上。 女人说:“她是谁啊,怎么跟个鬼似的?” “滚!” “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我滚!”说着承瑾拿起面前一瓶酒狠狠的摔了下去,大吼着说:“我说让你滚,滚,滚,你给我滚,听见了没有?” 这下女人的脸终于变了色,她又好笑又难堪,骂了一句“疯子!”然后走开了去。 舒宜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有几个人注意了她,当然更多的是根本没把她当回事,这样的场合中象她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多太多。 她走出去没多远,眼前一黑,终于支持不住,瘫软在地。(未完 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十五章(终) 第七十五章(终) 云本来就不放心舒宜到这里来,但是她停车的时候遇总算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就来晚了,她远远的隔着马路只能看见舒宜软软的倒下来的身影,看得她心惊肉跳。舒宜就那么软软的倒了下来,就好像一片无主的树叶一样,孤零零的,凄凉而哀伤,但在她倒下来的那一刻静云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响起来,她这才发出尖叫“不!” 几个行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过去。 静云疯了一样冲到马路对面,中间几辆车差点撞到了她,只听得见好几个司机尖锐的刹车声,然后就是司机的谩骂声,静云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冲上前去一把抱起舒宜,仰头对着人群大喊:“帮我叫120,帮我叫急救120, , , , 护车!” 其实静云自己就有手机,但是这一刻她忽然忘了,她只能无主而凄凉的在人群中间仰着头哭着喊着“求求你们。”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120有来,已经有好心人对她说:“小姐,你带她上我的车吧,我送你们去,心脏病可等不得。” 静云哭着千恩万谢的把舒宜抱进了车里,舒宜依旧毫无知觉,静云大把大把狼狈的抹着眼泪叫:“舒宜,你不要吓我呀,你千万不要吓我呀!” 两个人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很多时候静云甚至感觉她们都在为对方活着,她给她勇气,她给她勇气,但是现在这个人当着她的面就那样软软的倒在了街中心,她觉得好像自己的心也渐渐的死去,她只能大声的叫着:“舒宜,你不要吓我。” 那个好心的人回头劝慰道:“小姐,你先不要担心,这附近就有家医院。”然后顿了顿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又掉过头去专心的开车。 静云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的脑袋里轰轰的响着,响着,然后紧紧的抱着舒宜,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近乎于哀求:“舒宜,你一定不要有事,你答应我一定不要有事。” 静云哭着千恩万谢的把舒宜抱进了车里,舒宜依旧毫无知觉,静云大把大把狼狈的抹着眼泪叫:“舒宜,你不要吓我呀,你千万不要吓我呀!” 两个人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很多时候静云甚至感觉她们都在为对方活着,她给她勇气,她给她勇气,但是现在这个人当着她的面就那样软软的倒在了街中心,她觉得好像自己的心也渐渐的死去,她只能大声的叫着:“舒宜,你不要吓我。” 那个好心的人回头劝慰道:“小姐,你先不要担心,这附近就有家医院。”然后顿了顿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又掉过头去专心的开车。 静云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的脑袋里轰轰的响着,响着,然后紧紧的抱着舒宜,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近乎于哀求:“舒宜,你一定不要有事,你答应我一定不要有事。” 她看着舒宜那个气息微弱的样子,仿佛自己的生命也在悄悄的流逝,而她抱着她却完全的无能为力,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许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孩子,舒宜真的会就此再不醒来,这个世界上她已经了无牵挂,但是冥冥中她总记得自己还有个孩子,她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舒宜,舒宜,要坚持住,孩子,你还有个孩子,她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样放弃她。” 她的眼角流出一丝泪水。 静云惊喜:“舒宜,舒宜,你醒了,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静云啊。” 舒宜微微的睁了睁眼皮,而后又徒劳的闭上了,她已经太累太累,累到没有力气再抬起头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